不说史府那边最后究竟是如何出殡,在家庙中又是如何停灵,及至后来怎样扶灵南下皆都略去不提,只说贾府这边,眼盼着年节已过去大半,诸般走亲访友的外务琐事也已渐尽尾声,贾琏一直心心念念的南下之旅却到底没能成行。盖因此时宫闱里忽然传下一道谕旨,折令京中一应公侯权贵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皆要上报礼部甄选公主侍读名额,可巧王熙凤贾元春皆在此种之列,之前种种规划自然也就不得不推辞延后。
“谁能想到忽然出了这等事情,家里我是连行李包裹俱已收拾妥帖,就差选个黄道吉日我们一家便能打道回南,谁知临了临了上头却冷不丁下了这等旨意?真真是好生奇怪!”王子胜夫人李氏满嘴抱怨的向自家密友兼女儿未来婆婆张氏说道。
张氏此时正揉着太阳穴捧着一本账册理账,耳边听着王李氏唠唠叨叨了有小半个时辰,心中早已有些不耐烦,最后终于烦她不过嘴里讨饶道,“好姐姐,好歹略微疼些妹妹吧。你那边算是什么烦心事,端与我这边一比,不过都是你自寻的苦恼。你老人家花些银子好歹也是为自家女儿买前程,我这边却是为别人做嫁衣,最后还不知能不能落到好处,我又向谁抱怨诉苦去?”
李氏闻得此言很不雅的送了个白眼,放下手中的茶碗吐槽道,“就没见过你家这样的,那老太太想飞黄腾达想疯了还是怎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主侍读,这又是撒银子又是请关系,巴巴的把自个平日千疼百宠的孙女儿送进宫里面伺候人,有那闲心思还不如多多督促你那才高八斗的好小叔子上上进,用心将差事都办好喽好歹把这官给升一升才是正经。”
“还不是想搭着公主这架顺风梯在后宫娘娘那里露露脸吗?”张氏冷笑道,“眼瞅着正经选秀是没指望的,我那好二叔混了这些年屁股底下的位置就没挪换过,元春虽说勉强也算得上出身公侯门第,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官子女,她这样的在这京里面没有上千成百也是有的,偏我那婆婆看不开,自来就是按着公主郡主的规格教育我那侄女,可不把那丫头惯的是眼大心空目中无人,自以为自个就是那天上的仙子,尽把别人都看成俗不可耐的下等之人,可不认为只有那座富丽的皇城才配得上她那脱俗的品格。”
张氏越说心里越郁闷,干脆把手中账册一扔,言道,“不说这些晦气的,且说说你们王家又究竟有何章程?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家凤儿也打算进去。虽说那公主侍读不比普通的宫女,说到底也还是伺候人的,宫闱又不比别处,真真是个虎狼之地,便是好人家的女儿进去历练一番怕也能长出七八个心窍,凤哥儿如今的心眼已经够多了,依我说很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妹妹的意思我如何能不懂?”李氏笑眯眯的接话道,“说到底这进宫做公主的陪读还不是想着将来公主出嫁时,娘娘们能顺手给自家女儿也指个好亲事,若一时走了运,被不知哪个皇子给看对了眼,说不得就此便能青云直上了也不一定,这其中的小九九又能瞒过哪个去?我家凤儿是有婚约之人,还是不趟这趟浑水为好,况且我们王家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熙鸾呢,她爹是个位高权重的,想来也轮不到我家丫头出头就是了。”
张氏听了这番言语却没真正放下心来,还是不住的提醒道,“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才好。你们王家教育女儿的手段我是知道的,端看我那二弟妹,除了会些针黹女工管家理事还会些什么,琴棋书画这些陶冶情操的本事竟是一窍不通,而皇家想要甄选的公主侍读必是要选些德艺双全的女子,你那熙鸾侄女除了身份上够格外最终怕不能得选,保不准你家老太太最后会打上凤姐儿的主意,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是。”
李氏闻言心神微动,到底没了喝茶的心思,脸带忧心道,“亏得妹子及时提醒,我家老太太虽不像你家那位一般入了魔障,究竟也是存了攀附之心的,再说这大把的银子已经花了出去断没有功败垂成的理,说不得最后还真得要我们凤姐儿顶缸,不行,我得回去好好地筹划筹划,断不能如了那帮人的意才成。”
说着当即就起身请辞道,“好妹子,我看今儿的茶会就到此为止吧。你也莫要忧心太过,你与那二房终究是隔了一层很不用如此事事费心,尽到自个的心意也就够了,若是热心太过人家反而要不放心了。至于我这边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定能将此事处理的妥妥贴贴的,我家老爷虽没什么大的本事,到底还是王家的长房,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能算计的。”
张氏将人送到二门之外,临了又嘱咐道,“李姐姐行事还是要尽量圆滑些为妙,你那二叔到底是你家老太太的心头宝,且又是位高权重的天之宠臣,就是为了你家的仁儿也不易得罪太过,遇事要多与凤丫头商量商量,她年纪虽小头脑却比十个成人加起来还要聪慧,你们娘俩商量着来总没有大错。若是哪日姐姐有了空闲,务必带着凤姐儿过来这边玩耍玩耍,好些日子没见着她我这里倒着实还有些想念。”
“那丫头后半生还要在妹妹手下讨生活,有你这未来的婆婆召唤,她如何敢不来?”李氏面上拿自家女儿调侃说笑,脚底下却悄悄移近张氏低声说道,“听底下婆子们说你家爷至今还在郊外的庄子里不曾回来,且还大有以彼为家的意思,我一时听了心里着实有些不安,不过为了一个宅子就叫大哥吃这等苦,叫凤姐儿以后还如何做你家的媳妇,依我说尽快将人请回来要紧,小辈成亲还早着呢,何必急于一时反赔了大哥的名声?”
张氏也应景的压低嗓子回话道,“管他作甚?他如今心里还不知道有多自在呢!他们虽说是至亲的母子,却是自小就离了心的,想要扮母慈子孝也得他们彼此愿意才行,我又何必做这劳什子好人,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却巴不得他们一直这样闹下去。”
李氏闻言会意的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告辞之语,才在婆子们的搀扶下蹬上软轿向着侧门出府离去。
张氏用眼相送那一行人出了院门,这才转身回了内院,正要寻了账册继续盘点各处产出,就听院外有守门的丫头过来回报话说大爷回来了,便忙扔了手中账册,吩咐身边的心腹快快去将大爷请进来她好问话。
这边贾琏在屋内刚换下出门的衣服,就见母亲那边来人相请,也顾不得喝上一口热茶,从丫鬟手中接过狐裘披风边系带边抬腿向门外走去。
不过盏茶功夫,张氏就见儿子风尘仆仆的窜进了房门,后面只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青衣小厮。张氏一见儿子这般情景,如何不知道定是那些伺候儿子的丫鬟婆子们跟不上儿子的脚步被落在了后面,刚欲责备两句又见儿子额上那满脑门子的热汗,忙起身将儿子拉进暖烘烘的屋里,半是心疼半是埋怨的说道,“作甚么这般慌脚鸡似的,后面难道有鬼在催你不成?就不能稳稳当当走过来,也好叫为娘省省心!”
贾琏随着母亲跟进屋来,笑着任母亲嘴里一边埋怨着一边为他脱衣拭汗,等他好不容易坐下手里捧上暖暖的姜茶,早就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耳边那些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关切爱护听着虽然很窝心,但为了解救自个的耳朵,贾琏随手抄起一本账册翻了几页很聪明的开始扯话题道,“母亲可是又在烦心府里开销的问题?整日只见您老巴拉这些账册子,难道多算几遍就能多算出几两的银子不成?”
一听儿子提起内务开销,张氏原本春光明媚的笑脸立马便被乌云遮盖,闷闷不乐地叹气道,“能有什么办法,去年的年头实在不好,大旱大涝又赶上地龙翻身,好几个庄子都是颗粒无收,如此咱们非但不能抱怨还得故作大方的开仓放粮救济那些佃农,否则耽误今年的春耕不说,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原本那几个最赚钱的温泉庄子也因为闹雪灾的关系亏损的厉害,要不是还有几个盈利的铺子,今年怕是就连一两银子的进项也没有。偏这时候你大妹妹要去待选什么公主侍读,老祖宗发下话来,几万两的银子还没听个响呢就给撒了出去,真是不当家不知材米贵,不理事不知世道艰啊!”
贾琏如何能听不出母亲藏在话里的无奈,皱眉瞧着手中的账册,年轻气盛的言道,“如此也不是办法,若是回回这般伸手要钱,便是府里有座金山银山早晚也要给搬空了,母亲该想些法子拒绝才是,岂能这般令他们予取予求?”
“我便是有一千个法子也顶不住一颗长偏的心。”张氏自嘲道,“恐怕我前头说没钱,后脚你祖母就能打发老嬷嬷们过来这里收回管家之权,倒时咱们大房这里岂不是愈发的被动了?”
贾琏手里拨弄着茶盖沉吟道,“母亲怕是有些想差了,先不说父亲那边是早就与祖母闹翻了的,眼见着与咱们大房的情分愈发的淡薄,母亲很不必再如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只说祖母这边把管家权收回来,却又能交给谁主持?大妹妹既然已筹划着进宫是必不能再沾染这些俗事的,若是想直接越过大房交给二房的婶子管理,若没有一条过得去的理由,母亲就是拒交财务之权他们又能奈何?难道还能强抢不成?”
“儿这可是要劝母亲与你祖母翻脸不成?”张氏好笑的瞅着儿子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也没斥责只耐心解释道,“可惜人言可畏,为娘就是不爱惜自个的名声,也要为我儿今后考虑再三。若我儿以后不走科举之途,我或许还能存那一分破釜沉舟的心思,现今却是提也莫要提的?”
沉默片刻,又听张氏言道,“先别说这些,我只问你,你刚从你父亲那里回来,他在那边可还都好吗?每日可有按时进食吃饭,小厮丫鬟们伺候的可还都尽心,晚间安寝时可还酣然?最主要的是他身边可有什么三五不着调的坏痞子勾着他学坏?”说到这俏媚微皱,低声担忧道,“老爷定力本就低微,一时没人管着可怎么好?要不我寻空去瞧瞧他?”
“竟不像是体贴丈夫,倒像是管教儿子呢!”贾琏心里暗笑母亲,面上却正经回话道,“父亲近日可是雄心壮志的很,一心要建一座世外桃源出来,他老人家积攒了这些年的委屈恐不是区区二三十万便能宣泄够的。刚刚我去父亲那边,话里话外都是钱不够用的意思,恐怕过不了多久必得朝母亲要钱,母亲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行?至于其余生活琐事,父亲那还顾得着,现今除了那位字号山子野的先生,其他怕都入不了爹爹眼呢!”
“如此甚好。”张氏闻言终于放松了心思,瞧着儿子手中胡乱翻腾的的账册,心念电闪之际,就见她笑盈盈的说道,“说来最近也不知怎的,为娘这精气神是越发的不济了,每每翻书算账,只瞧上那两三行字便觉头昏脑胀的厉害。正巧我儿最近闲的紧,又不用去书院读书只在家中自学,虽说读书取士一向清贵,可圣人们还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说,儿可不能学你那叔父,死读书读成了个假正经,对那些个材米油盐的怎么也要略微知道一些才好。好巧有这么个机会,既能锻炼锻炼我儿的才能,又能向为娘表表孝心。”
张氏很有精气神的说了这通话,不等贾琏接话,直接吩咐道,“回头我就叫账房的先生把账本统统搬到你的书房去,你可得给娘亲好好地长长眼,务必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蛀虫给一个个揪出来,不然为娘的日夜寝食难安一时身上不好了,还得劳累我儿过来侍疾就不好了。”
贾琏耳里听着母亲的巧舌如簧,翻着白眼道,“母亲何必费事,我手底下正好有几个善于筹算的小厮,回头我便打发他们到这里与母亲使唤使唤,保管不出三日他们就能就账务顺顺当当的理汇出来。”
听了这话,张氏非但没感激儿子的贴心,还大发娇嗔言道,“你既有这样本事的手下,怎么不早些给为娘送了过来,还得娘亲亲口与你要了,你才开口送过了,真真算我平日白疼你了,你个不孝子。”
这边他们母子正在闲话说笑,就听门外有婆子回话道,“奴婢这厢给太太大爷问安!”
张氏停下正在揉搓儿子的右手,抬头问道,“何事?”
“禀太太,西院那边赖大家的过来传老太太的话,说琏哥儿今日去城郊瞧了大老爷,老太太心里一直惦记,故此这才传大爷过去问话。”
张氏闻言瞧着儿子眉眼间的疲惫,心里虽老大的不乐意,却还是回话道,“知道了,你先去回了赖大家的,说大爷才回来歇着,身子也是刚回过暖来,此时若出去恐不大受用,不如等用了晚饭再过去陪老太太行天伦之乐。我这做母亲的先向老太太陪个不是,愿老太太恕罪则个。”
贾琏等那婆子脚步走远,才不解地问道,“这时候喊我过去作甚,倘若当真想要知道父亲的境况,早上随我一同出门的婆子中就有两三个是老太太那边的,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是了,何苦还要折腾我?老太太一向心疼我们这些男孙,如今何故这般?”
张氏闻言冷笑道,“能因何?不过是要用到你父亲罢了。眼见着那甄选公主之期日近,各家的女儿不日便要由亲身父亲亲自送去礼部遴选,偏你二叔是个官卑位小的,老太太想要面上好看可不就想到你父亲了,好歹也是个一等将军不是。”
“老太太若发话,怕是父亲不好拒绝。”贾琏瞧母亲横眉冷眼的样子,却还是很实际的点出事实道,“母亲若不甘心,却要快些想出对策才是?”
这番话不知哪里戳到了张氏的肺管子,只听她恨声说道,“一个两个都指望我们女人家想法子,那还要你们男人有何用?亏你也读了这些年的书,史书列传庄子孔孟怕也都是细细研读过的,怎么就不见你给娘亲出过什么张良妙计,好一举打杀了二房嚣张的气焰?”
听着母亲气哼哼的不满之言,贾琏无辜的摸摸鼻子,言道,“母亲何时有问过儿子拿过主意了?就这般笃定儿子必定是那腹内草莽之辈,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
“别给老娘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是有法子速速讲来就是了,却诉什么委屈?便是心里有委屈,你小子也得给我受着,谁叫我是你娘呢?我用孝道压不死你。”
“自母亲掌家以来每有不顺心之故无非也就三点缘由。”贾琏摆出娓娓道来的架势,大有长谈阔论之态。
张氏也来了兴致,做出洗耳恭听状说道,“嗯!倒要听听究竟有那三点,也叫母亲见识见识我
儿的本事。”
“一呢就是祖母太过偏心,对着大房二房完全是两种态度,每每是拆大房的砖去补二房的墙,别说母亲心里不能痛快,就是儿子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父亲的。现在更好,又加了一个衔玉而生的宝玉,祖母更是稀罕的紧,一心以为他将来必是有大造化的,这心更是要偏到了天上去了,甚至几次明言将来她手里的私房都要留给宝玉,叫两个儿子以后不要惦记了,这话可是好笑的紧,难道宝玉就不是二房的了,进了他的口袋与直接送给二叔又有何区别?”
“这些还用你废什么话,咱们府上便是在二门上守院的婆子都知道你家老爷是不得老太太欢心的,也就差没有生下来就掐死了事了,现在还能指望老太太立时改变心意不成?”张氏免费赠送儿子一枚大白眼,催促儿子继续讲些有用的才好。
贾琏对母亲的胡乱打岔不以为意,继续言道,“二是二叔一家全皆是包藏祸心之辈,二叔是假痴不癫,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以次子之尊窃据正室之堂与礼法不符,却还是以孝顺之名行无赖之实,二婶更是见缝插针无事生非之徒,本性又是贪金爱财的,她因此私下做的那些违法犯忌之事我就不说了,只她每每窥伺管家之权,就能让母亲时时感受老大的威胁,因此不敢有丝毫松懈之心,却又如何能顺心得了?”
儿子如此赤~裸~裸点出事实,张氏心头很不明媚,脸臭臭的说道,“且等着,我早晚要将那对极品夫妻给赶出家门,在那之前且忍着吧!又有什么法子。”感慨完毕,张氏瞧向亲亲儿子,希冀地问道,“莫非我儿有什么锦囊妙计不成?还是那种能将你那叔父一家给一掌拍死的法子?”
“投其所好,掐其命脉。”这话讲的真真无比的神采飞扬。
“如何投其所好,又如何掐其命脉?”张氏追问道。
“二叔想做官便给他官,二婶想要权便给她权,祖母想要偏心就给她偏,只是要看这官怎么给,这权要怎么放,而这心却要怎么偏了?给好了官他就能自个搬出荣禧堂,放好了权,咱就能顺势把国公府给整个收拾了,老太太既要偏心就让她光明正大的偏好了,等她那一片慈心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时,怕是咱们老爷上赶着尽孝心她也不敢接了?到时候毒瘤尽去,腌臜尽除,岂不是大称人心?”
“我儿可是糊涂了不成?这官岂是你说给就给的,咱们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吏部大员,如何能左右了朝廷官员的升迁事宜?还有那放权的问题,抓在手里还来不及呢,你却要我放出去,你可知一旦我不再掌势,回头那些奴才秧子就敢欺到你的头上来,你若还是想做这国公府里说一不二的大少爷恐怕是再也不能的,这些你可都想过不曾?”
“母亲看我可曾有丝毫糊涂的样子,我说这些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在其间。母亲偏要断章取义,可着实叫我莫可奈何了?”
“老大的人了,却还撒什么娇呢,瞧你这派头想是心有成算的,还不快把最后一点给我细细道来,再给老娘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给官怎么放权,又怎么偏心到满城尽知,怎么扼住他们所谓的咽喉命脉?”
“三则是府上仆从势力过大,近日愈发有了奴大欺主的架势,这奴生奴,仆生仆的,眼见府中快有小近千的人数,个个领着公中的银钱,却多是不思进取偷懒耍滑之辈,若是再不寻机革除弊病,怕是国公府早晚有被拖垮的一日,偏老祖宗要奉着祖上的规矩,不许放出一奴一婢,母亲想着国公府的未来,因此也愈发的忧急如焚,这许多年虽然也做了很多改革之举,到底没能触及根本,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后患?”
“我儿果然一言道尽母亲的心病,不枉我这些年的汲汲营营,总算还能有人理解我这一腔的苦心。”张氏大受感动的言道,“儿既如此眼明通透,想来心中早有了解决之法,你从前藏在心中不说,想来怕母亲将你当做小孩儿对待,便是出了主意也怕为娘不能重视,今儿我就在这言明,你若能将法子解说的透透彻彻的,我又觉得实在可行,便依你之法行事如何?”
贾琏闻此言,先是矜持地抿了一口姜茶,然后才眼睛亮亮的瞧着张氏吐出八个字,“莫如归还国库借银。”
此话一出,张氏原还满怀期待的心思一下子就给冷了下来,立即打岔道,“我的乖儿,莫要吓你亲娘了,这国债可是你说还就能还的,你可别看史侯家因归还欠银被另赐了个侯爵,你就眼红耳热的,便是他家用了老侯爷临终遗命的借口还银,照样还是暗中得罪了一大帮子的权贵,咱家要是冷不丁的也还上,今天还明天就会有人给你下绊子。”
“咱们自是不愿意还的。”贾琏无辜的说道,“可国公府当家的又不是老爷,老太太执意要为儿子孙女铺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没瞧见老爷都被赶到京城郊外去了,谁会无缘无故吃饱了撑的想要令盖一座将军府,不过是被逼的没办法罢了,眼瞅着家里的银子就要被搬光了,老爷也得为后代子孙计不是?”
眼见张氏脸上若有所思,显见这是听进去了,贾琏便再接再厉道,“咱们家不是头一个还钱的,想来也没福再被另赐个爵位,但给二叔升个官还是可以的,叫宫里的娘娘们对大妹妹另眼相看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到时候咱们大房怕是要成为京里上下天字第一号的冤大头了。”
张氏闻言神色微动,低声喃道,“如此倒要叫我好生的筹划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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