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绣认命的趴在屋角的角落里,蜷曲的身子柔软如柳,娇媚的脸埋在一堆干草中,贴着墙根准备睡去。
苏晋斋神色慵懒地单手斜支着头颅一侧,头微微歪着,凤目微挑,另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修长的指节微勾对小绣招了招手,有些风情万种的挑着眉梢,笑着道:“来,绣儿。”
小绣将头转了一个方向,让自己睡死过去。
苏晋斋见如此引诱没有效果,看着墙角的人儿,他眸色渐深,悄无声息的藏了一抹戏谑的精光。
夜渐渐深了,小绣睡意渐浓,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异香传入鼻子中,她动了动鼻子,又动了动鼻子,闭着眼,双腿不自觉的随着那抹异香走去。
当那抹异香在鼻尖渐浓之时,她猛然睁开双眼,一口就咬了下去,苏晋斋满意的看着她啃着骨头,拈起两指,将她嫣红的小嘴中死死咬着的肉骨头给拔了出来。
小绣睁着圆眼一脸哭腔,舔了舔嘴角,她不敢相信那香喷喷的肉骨头,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飞走了,她顿时觉得生无可恋,连头都耷拉下去了。
“想吃么?”
苏晋斋拈着肉骨头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绣立刻抬起头,跟着那骨头的方向不停的晃着头,眼里亮起一簇光芒来。
“想吃,想吃。”
苏晋斋满意的看着她垂涎欲滴的神色,轻轻的笑出了声,将手中的肉骨头举高,任凭小绣如何蹦跳都够不到。
“想吃的话就去给我办件事。”
小绣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往下拉,奈何动不了他分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两弯眼水灵灵的看着他,扁着嘴问道:“什么事?”
苏晋斋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小绣听话的将耳凑了上去,一番耳语后,小绣俏丽的小脸已经凝滞不动,仿佛石化了,直到苏晋斋不动声色的将骨头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活了过来。
小绣两颊绯红,纠结的红唇被她咬出了印,委屈的秀眉紧皱着,大大的双眼蓄满了委屈的泪水,湿濡晶莹的挂在眼角,用最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他,眨眨眼道:“法师,可不可以……”
“可以。”苏晋斋爽快的应着,小绣立刻喜笑颜开,见他举着肉骨头,又道:“我现在就把它扔到茅房里去。”
说罢,抬腿就往外走,小绣立刻抱住他的大腿,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我去,我去。”
苏晋斋停下步子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绣,怜爱的摸了摸她头上的青丝,将手中的骨头扔给了她,道:“乖。”
小绣一口叼住骨头,顾不上擦掉眼角的泪珠儿,跑到角落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她觉得能吃到这么美味的肉骨头,做什么都行。
轻雾蔽月,暮色四合,一轮残月凄清,从柳梢头直至中天独上,让人难免感到孤独冷清。
小绣轻轻推开了沈须归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床畔,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她掩唇轻笑,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那出口的声音更像丝缎子似的,又软又滑。
“沈郎……”
妩媚的笑声吵醒了沈须归,他揉了揉眼看着坐在床旁的小绣,吓得一个激灵坐起了身,不停的往后退着:“小,小绣姑娘,如此深夜孤男寡女,恐,恐遭人非议,还请姑娘自重!”
小绣纤纤玉手勾下自己的罗裳,露出一抹白皙的肩头,眼波一斜,挑眉对沈须归微送秋波,霎时妖媚得勾魂摄魄:“沈公子,这良宵苦短,切莫辜负,莫不如让小绣陪你共度。”说罢,身子一软朝他扑了过去。
沈须归连忙向后一躲,让小绣扑了一个空,抓起被子将头蒙了进去,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小绣有些尴尬的站在床头,对站在窗外的男子委屈的摇了摇头,苏晋斋抬起袖子悄无声息的做了一个掌刀的姿势。
小绣颤栗的向后缩了缩脖子,转头看着床上的男子,眼神猛然一凛,从袖子里滑出一柄刀来,恶狠狠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今日就杀了你。”
说罢,举刀朝着他砍了过去,沈须归吓得惊慌失措,扔了被子惶恐的叫了一嗓子,惊骇的向床下跑去。
小绣一跃而起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拖了回来,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咬腮怒目,眉眼间满是怨毒,样子十分骇人,道:“我要杀了你!”
沈须归吓得浑身抖如糠筛,看着那抹银白的刀刺入自己的胸腹来,他绝望而认命的闭上了眼。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颤抖的睁开双眼,却见小绣的手被苏晋斋握在掌心,沈须归看着停在胸腹前的刀,心跳的砰砰的,惊骇未定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晋斋眼波微转,一把将小绣扛到了肩上,展眼笑开:“沈公子勿怪,我这宠物是梦游了,平日里我俩就喜欢玩个小游戏,她一定是把你当成我了。”
沈须归狐疑的看着他二人,小绣挂在苏晋斋的肩头上,紧紧的闭上双眼,就当自己死了。
苏晋斋轻轻笑着:“沈公子快歇息吧,我们回去了。”
说罢,将地上散落的被子好心的递给他,扛着小绣走出房间,沈须归怔怔的看着二人的背影,挠了挠头,今日过后,他委实觉得自己以往的眼界实在太窄了。
回到房间,苏晋斋拍了拍肩上的女子的背,挑了挑眉道:“还装呢。”
小绣从他肩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歪头托腮认真的思考些许,正色道:“他真的不会法术。”
苏晋斋也沉下了眉眼,眉峰深锁:“我曾暗中和邻居打听过沈须归,别人口中的他虽是个书生,虽无大过,可性子却暴躁的很,很容易动怒,只是不知何故半月前他忽然性子大变,变得温和许多,着实让人怪异。”
顿了顿,他又道:“半月前正是陈扶摇大婚前日,她忽然昏迷不醒,而沈须归性情大变,这着实不让人不联想在一起。”
小绣眸光一敛,忽然想到陈豫章说过的话,从地上站起身一把抓着苏晋斋的手臂,急道:”陈豫章也曾说过,这个沈须归性子易怒,可此人方才我那般对他,他也只是害怕的样子,莫不是……他是装的,其实他是个妖精,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
话落,小绣挠了挠头,她又有些想不明白了:“那为何他身上没有一丝妖气,不可能啊,我的鼻子很灵的。”
苏晋斋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将手臂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勾了勾唇道:“怎么回事,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小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迷茫着双眼,鼓着腮问道:“见谁?”
苏晋斋低眼瞟了下她,见她粉嫩脸颊肉肉的像小包子一般,忽觉有些手痒,伸手掐着她的脸,将她脸颊上的肉嘟在一起,眼角不由得染上了笑意,道:“去见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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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将尽,夜已是极深了,万籁寂静,苏晋斋抓着一脸惊惧的沈须归从墙头跃进了陈府大宅,方走了一步,墙上又砰的掉下来个女人,滚倒在他脚下,她抖着手指抓着他的脚踝,从泥土中抬起头,一脸怨愤:“你倒是把我也抓下来啊。”
苏晋斋无语的扶额,只觉得头痛。
沈须归推开扶摇的房门,看见床上昏睡不醒的女人,脸色苍白,神色萎靡,顿时让他呼吸一滞,脚步踉跄着扑倒在她床畔,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揉碎了似的,一双眼洇的红红的,悲恸欲绝道:“扶摇,扶摇你快醒醒,都怪我无能,不能护你周全,求你快快醒来!哪怕,哪怕只是看我一眼也好……”
沈须归神情悲戚真切,让小绣都心有不忍,上前几步扯着嗓子打算宽慰他,却被苏晋斋一下子拉了回来,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沈须归哭了好一阵,颤巍巍的抬手细细的抚着她的侧颜,又慢慢伸至她鬓边将她一缕散发掠到她耳后,又很熟捻一般顺手轻轻用指腹摩挲她的耳垂和坠子,似乎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多遍。
他双目悲戚道:“扶摇沧溟空合欢,细雨斜风难须归。当日绿柳如烟,疾风打头,你在树下踏着细雨微风,说此生情思独我缱绻,定不负情深,扶摇,你快醒醒,此生我沈须归,也绝不负你!”
小绣困惑的看着苏晋斋,这沈须归说的情深意切,不像是在假装,苏晋斋也皱紧了眉头,沉吟片刻,他忽然开口道:“沈公子,如今扶摇小姐昏睡不醒,全因她的魂魄被妖精束缚在画里,不能出来,如此下去,陈小姐恐怕会有油尽灯枯的一日,现下,你可愿意以身试险,进入画里将她救出来?”
沈须归急忙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连连应道:“我自然是愿意,可如今我要如何走进画里?”
苏晋斋不着痕迹的沉下眉眼,狭长的眼里洇了一分警惕,冷声道:“沈公子,你怎么不惊疑,这陈小姐的魂魄为何会被锁紧了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