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第二天醒来时还有些懵懵的,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看起来像是凌晨四五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晨伸手揉了揉自己迷蒙的双眼,想要再睡一会儿,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转头往声源处看去,就看到一个人往床边走来。
“你醒了?”是个男人的声音。苏晨的脑子开始慢悠悠地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想起自己已经被人领养回去的事实。他连忙点点头,想要马上坐起来,谁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子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往床下倒去。
男人马上就伸手扶住了他。
男人的手掌贴在苏晨背上,很大很温暖,苏晨觉得自己原本有些过快的心跳很快就平缓下来了。
“你想起床了吗?”男人问。
黑暗中苏晨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来判断对方的情绪,但是男人说话的时候偏偏总是只有一个调子,这让苏晨有些心慌。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每天早上都必须早起,起晚了的孩子是会被陈院长处罚的,所以在苏晨心中,一个好孩子是应该要早起的。
自己今天是不是起晚了,让他不高兴了?苏晨这样想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就要往床下跑。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子握住苏晨的小脚丫子,帮他穿好了袜子,又把一双毛拖鞋放在他的脚下。苏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回想了一下昨晚男人给他介绍的房间布置,小跑着进了厕所。
男人则转身走到窗户边。
这间房的窗户上挂着一层厚厚的遮光窗帘,以保证睡在这里的人能够不受阳光的打扰、真正睡到自然醒,男人过去伸手把窗帘拉到两边捆好,外面的光线立刻就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让这整间房都变得明亮起来。
等到苏晨洗漱完了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就被这间亮堂堂的屋子吓了一跳,他看到被捆在窗户两边的遮光帘,这才明白自己今天醒得有多晚。
看到等在外面的男人,苏晨低着头,右手不安地攥着衣袖不住地轻轻摩擦,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
男人蹲下来与他平视,温声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说完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补充了一句:“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男人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苏晨只听懂了其中最浅的那一层:男人并没有因为他醒得晚而不高兴。意识到这一点,苏晨立马就开心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然后男人又将苏晨领到衣柜前,让他自己挑今天穿的衣服,苏晨依旧是拿了最面上的一套,想了想又从另一叠衣服上拿了一件大衣。男人伸手要帮他换,苏晨连忙摇了摇头:“我、我自己来就好。”听他这样说,男人立刻就罢了手,站到苏晨的房间外等他。
等到苏晨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男人很快就转过头来看他,苏晨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领,男人问:“不舒服吗?要不要换一件?”
苏晨摇摇头。
他只是不太习惯。
男人见他摇头,又问:“那我们下去吃早餐,好吗?你看看你想吃什么?”说着就牵着苏晨下了楼。
楼下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苏晨被男人牵着来到桌前,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食物只觉得眼花缭乱。男人将他抱起来放到座位上:“喜欢吃什么就吃吧,别饿着。”
苏晨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他今天起得晚,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起初在楼上还不觉得,现在闻到这一桌食物的香味,肚子立刻就咕咕叫起来。
苏晨吃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并没有动筷子。他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男人一会儿,想了想,自己动手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男人的碗里:“你、你也吃。”
男人一愣,然后朝他一笑:“嗯。”
苏晨见男人也开始用餐,就专心致志地解决起餐桌上的食物来,只可惜他人小胃口也小,吃了没多少肚子就饱了。男人见他吃东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就问:“吃饱了?”
苏晨点点头:“有点撑。”经过一个晚上加上一个早上的相处,他的胆子渐渐大了些,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对他很好。
“吃撑了么?”男人伸手过来,帮苏晨揉了揉肚子,“好点了吗?”
“嗯。”苏晨点点头,脸有些红,又有些开心。他喜欢和男人亲昵,这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因为在苏晨心里,这就意味着男人并不讨厌他,也暂时不会把他送回孤儿院去。
这个认知让他安心。
于是两人就这样结束了用餐,男人帮苏晨揉了会儿肚子,然后才领着苏晨坐到沙发上去。苏晨乖巧地跟在男人身边,看着男人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叠纸张来,问:“你今天想干什么?”
苏晨一呆,然后摇摇头。他平常在孤儿院,吃过早餐后就会和其他人一起玩,现在男人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
男人见他摇头,思忖了片刻,又问:“你想去上学吗?”
苏晨一听,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看着男人,用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兴奋的语气问:“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男人从那叠纸里抽出三张来放到苏晨面前,“这些都是市里的小学,你看看想去哪个?”
苏晨看着自己面前的几张图文并茂的学校说明,仔细看了看上面印着的每个学校的图片,最后选了在他看来最漂亮的一个。
男人见他不像之前选衣服那样直接选择第一个,挑了挑眉,拿过他指着的那张纸看了看那所学校,不由失笑:“我忘了,你大概看不懂这些东西。你这孩子,看不懂怎么不跟我说呢?”
这大概是苏晨听过的男人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他甚至连还带上了面部表情和略微夸张的语气,让他整个人显得可亲了许多。苏晨听出男人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心中愉悦,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能红着脸低着头,讷讷不言。
男人见他不好意思,也不再提学校的问题,转而问他:“你……你以前学过认字吗?数数呢?”
苏晨连忙点点头:“以前林奶奶教过一些……”
男人点点头:“那我先带你去学校看看,你要是喜欢,咱们就直接去上课,好不好?”
“好!”苏晨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黑夜里耀眼的星光。
男人打了个电话让人先去学校那边打招呼,然后带着苏晨上街去买了书包和文具,快十一点才开着车载着小孩儿到了学校。
苏晨选的是市里的一所私立小学,环境好得没话说,学费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得起的。男人到学校的时候秘书已经跟学校里打了招呼,男人带着苏晨直接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见他们男人来了,连忙迎上来:“周先生,您好!”
“你好。”男人右手牵着苏晨的手,就淡淡地朝校长点了点头,完全无视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校长被他这样无视倒也不恼,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座活的金山,还是喜马拉雅那种级别的,得罪了他对自己对学校都没好处。校长看了眼紧紧跟在男人身边的背着个小书包的苏晨,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目标,蹲下来和蔼可亲地问苏晨:“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苏晨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就小声回答:“苏晨。”
校长又问:“苏晨同学,你想来我们学校读书吗?”
苏晨再次看了男人一眼,点点头。
校长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站起来,笑呵呵地对男人说:“周先生,您放心,将贵公子放到我们学校绝对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学校环境优美,师资雄厚……”
“把他安排到最好的班级,”男人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他不住校,我每天中午和傍晚会过来接他。”
“是、是。”
“尽快给他安排好班级,我会派人过来办手续,下午我带他过来报道。”
“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这样。”男人朝校长先生点点头,牵着苏晨离开了办公室。
和校长的谈话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男人看了看手机,见还没到午餐时间,索性就带着苏晨在校园里逛了一会儿、给苏晨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构造。苏晨第一次来学校,看什么都很新奇,偶尔见到一些造型奇怪的建筑就会盯着看很久,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也会让他移不开眼睛。
这所学校很大,男人耐心地任由苏晨到处跑、到处看,等到他逛累了才抱着他回了车里。男人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怎么样,这个学校你还喜欢吗?”
“喜欢!”苏晨脸上还带着笑,声音里的兴奋还没淡去,“谢谢阿政!”
男人一愣,然后也笑开来。他伸手揉了揉苏晨的发顶,柔声道:“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他看着苏晨,眼神温柔至极,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都印在了苏晨心里。
他说:“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无论你要的是什么,我都会送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