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查散远远地看见白玉堂和展昭在糖人摊子边上,赶紧追上去,口中喊着:“白侠士留步!”
白玉堂刚刚也算想起了颜查散是什么人,不就是几个月前在常州的那个被偷了钱袋的落魄书生么。()白玉堂伸手扶额,难得管一回闲事,管了个麻烦回来,这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展昭也听见身后有人喊,扭头要回去瞧,却被白玉堂一把攥住看手,然后脚上步伐加快,三晃两晃的不加了踪影。
颜查散怔了下,迈出的脚步顿住,又收了回来。后面老奴颜福走上前来,捅捅自家少爷:“少爷,怎么了?”
颜查散摇摇头,叹气道:“咱们先回去吧,许是恩公有事情要忙。”
展昭被白玉堂弄得一头雾水,伸手戳前面白玉堂的手背,快步往前跟了两步,问道:“泽琰,你跑什么啊?看见鬼啦。”语罢自己笑了起来。
白玉堂无语的瞧他,末了微微叹气:“可不是看见鬼了么,你说我这不是闲的给自己找麻烦。”
展昭往前探身,斜仰着脑袋瞧他,挡住了他的去路,问道:“讲讲,你白五爷到底做了什么?那小子到底谁啊?”
白玉堂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侧,继续往前逛游,然后把常州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展昭闻言痴痴笑了起来,道:“乖啊,不理他。”白玉堂先是绷着脸斜眼瞧他,随即笑了出来,叹气道:“得了得了,甭理他,一大早的也没吃东西,前面有家早点铺子,你不是总喜欢去么,酥油饼、鸡蛋羹什么的。”
展昭轻咳一声,目光飘忽,声音也游移不定道:“那个,我这不是正巡街呢。”
白玉堂好笑的用指尖戳了下他手里的糖人,调笑道:“哦,咱们展大人正巡街呢啊,哦,巡街呢巡街呢。”说着还咂了砸嘴,一副惋惜的语气:“哎呀,那只有五爷自己去了,可惜啊......哎猫儿,巡街往这边走,那边是早点铺子,走错啦。”展昭佯装没听见,手中转着糖人的签子,径直朝着前面就过去了。
马汉和赵虎不用在门口当班,自然就要跟着展昭去巡街。眼瞧着前面两位说说笑笑的就朝着早点摊子去了,赵虎摸摸肚子,抬脚也跟了上去,刚走了没两步被马汉在后面抓住了衣领子。扭头一瞧,马汉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走错啦,这边。”
赵虎指了指早点摊子,一脸无辜:“可是咱们不也是没出早饭么,大娘没回来没人给做。”
马汉在伸手把他扯回来:“你要是跟去了,也就没心情吃饭了,走这边。”
早点摊子的伙计看见展昭和白玉堂远远地过来,赶紧用肩上搭着的手巾掸了掸桌子,上了壶茶水。
从年到正月十五元宵的最后一天,开封倒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展昭端着一碗元宵坐在城墙墙垛上,用手里筷子戳了戳元宵把里面的豆沙馅戳了出来,然后舔了一口筷子尖儿,砸吧砸吧嘴,馅儿还是挺甜的。转手把碗放到一边,往前探身去瞧白玉堂什么时候能抱着酒坛子回来。突然觉着按在墙垛上的手一凉,竟然又飘起了雪花。仰头去瞧,又有一片雪花落在了鼻尖,然后是额头、嘴唇,然后一件绵袍子兜头盖了上来。
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一手捧着一个酒缸,一手还保持着丢袍子的姿势。展昭拽下袍子仰头去瞧,乐呵呵的把元宵端了起来:“泽琰,要吃吗?可甜了。”
白玉堂蹲下身接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道:“今儿怎么没让你进宫,不是有什么什么使臣之类的。”
展昭把白玉堂咬剩下的半个塞进自己嘴里,道:“那几个还用防着?”
白玉堂失笑,伸手抹掉他唇角的一点豆沙:“这倒是,也没来几个好使的,猫儿,再来一个。”
展昭抬手一个元宵就塞了进去,白玉堂动作一僵,然后开始泪眼朦胧:“猫儿,烫!”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猫儿,你这元宵怎么来的?”
展昭含着勺子指了指城墙下,道:“喏,李副将给的啊,还说有实心的和山楂馅儿的,要是想吃他们一会儿再给送来。”
白玉堂一把接过碗,把仅剩的两个元宵两口吞了,然后把汤儿也喝得一干二净。末了抹了把嘴,道:“要吃元宵,爷派人给你弄。”说着往展昭身边一贴,道:“明儿就起程?就不能等节过完的。”
展昭手一摊:“不是的,圣上命令,自然有圣上的打算。”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见亮,城门外八贤王等人已经准备好。展昭和白玉堂并排在队伍的最前头,庞统也在两人身边,那个小九被他丢在宫中禁卫班子里几天这会儿也被拎了回来。
公孙本来黏被窝黏得比展昭休息时还要邪乎,这会儿难得起早,拎着个药箱子骑着八贤王送的那匹小矮马,在庞统身边一个劲儿的往他腰包里塞各种瓶瓶罐罐,然后絮絮叨叨的解释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处。庞统两只手撑着腰包让他往里面塞,眼瞧着塞不下,伸手把小九的腰包也拽了过来。公孙点点一个青色的瓶子,道:“哪个丢了这个不能丢啊,里面就剩下两颗了,是师尊在我下山之前给的,吃了死人也能抢条命回来。”顿了下又道:“师尊说的,我没试过,应该毒不死人。”
庞统‘哎’一声应下,然后公孙继续往包里塞药丸。眼瞧着小九的包也快塞满了,公孙又点了点刚刚那个小瓷瓶子,重新叮嘱一遍。庞统继续应声,然后两人就在几百随行面前大眼瞪小眼。不过众人倒是也习惯了,因为前面白玉堂正忙着把棉斗篷、棉护手和棉护膝一件一件的往展昭身上捂,硬是把展昭本来瘦条条的一个人捂成了一个棉球。
实际上队伍是分成两批的。一批便是去往辽的使臣团,辽主寿辰,要送一件宝物去,以来算是去祝寿,实则是表示宋辽两国修好。庞统这一路则是回边关,也算是以防万一,辽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作出应对。宋辽两国修好,难免会有一些宵小从中捣乱,比如西夏之类。且大理虽是小国,其国君一向主张与宋修好,但又怕朝中大臣会有二心。
一直到天见了亮,两队终于起程,公孙伸手扯了扯庞统袖子,支支吾吾的问:“那个,还回来么?”
庞统咧嘴一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牛肉干儿吃,哎阿策啊,你爱不爱喝奶茶?我给你弄点捎回来。”
公孙被他拍的在马上一个趔趄,轻咳一声道:“那,恩,什么时候回来?”
庞统整理下斗篷,笑道:“我尽快,边关那边没什么好......”话没说完,小九在那边扯了一嗓子:“老大的老大,你不是说就想着回边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话音未落,被庞统一巴掌拍在脑瓜顶,连忙改口:“边关是没什么好玩的。”
公孙掩唇轻咳一声,又吱唔了半天,道:“那个,万事小心,我那边还有东西要整理,先走了啊。”然后转了头回了开封城。
往辽去是一路上北的,辽在最北,听闻此时正是漫天飞雪的时候。队伍里大多是一直呆在南方的,没几个往北边去过,这一路上虽说紧张,但心情也难免激动些。
展昭倒是去过北边,不过也是初冬就回,虽说见过大雪,但也只是比南方那边打上一点,入冬后会是什么样,他也是很期待。白玉堂向来闲不住,倒是把宋、辽、西夏和大理都走了个遍,大漠荒原的,深林沼泽的也都见识过,不过这会儿看见展昭一路激动,他竟然也跟着激动起来。
起先的几天倒是太平,官道走得也算平稳。庞统将手中队伍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他和展昭、白玉堂走在八贤王队伍的前面,余下的则跟着小九和几个宫里的暗卫走在后面。展昭远远望去,那几个暗卫倒是眼熟,其中两个最眼熟,正是前几天给他送行李然后顺走了一坛子酒的那个封二和小四。
小四抬头见前面展昭看着他,嘴巴一咧,用口型道:“酒好喝,下回再给点儿呗。”然后被一旁封二扯着斗篷拽了回来。小四明显不乐意,刚要起义便被封二在脑瓜顶拍了一巴掌。然后那封二也抬头看向展昭,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又走了两天,天气明显要比开封冷了许多。这几天下雪下得勤了些,众人有些不适应,前行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在往更北,人也少了起来,村子镇子之间距离远,成片的树林也见多。因为有些树林实在太大,要穿过可能要花上一两天的时间,所以有时队伍需在林子外面的空地休整一天在前进。好在庞统常年在北方,北方的路线基本都熟悉,穿过树林时倒是没有八贤王一开始预料的那么吃力。
展昭从帐篷里钻出来,一边搓手,看着前面的树林。按照庞统先前所言,穿过这片树林少说也要一天一夜,天又开始下雪。白玉堂在帐篷醒来不见人,匆匆披了斗篷出来,便见前面展昭披着和他一样的雪白斗篷,站在树林前面不远处伸手接着雪花发呆。
白玉堂悄悄走进,离展昭还有几步远,突然听他开口道:“泽琰,辽那边雪有多大?”白玉堂步子一顿,倒是忘了这猫不止猫性,耳朵也猫儿一样的灵,上前去扶落他肩上的雪,从后面拦腰抱住,道:“那雪可大着呢,下个几天几夜不停,能把你这猫儿给埋了,到时候可要跟紧了你家五爷,转身看不见五爷要着急。”
展昭闻言真信了,仰头看着天发呆,半晌出声:“这么大的雪啊,我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
白玉堂失笑,随即一脸严肃的点头,然后考虑展昭这见了新鲜玩意就到处跑的性格,是不是拿根腰带暂时把两个人拴在一起才是上上策。
后面八贤王身边的黑狐喊着让他们二人回去用早饭,展昭拍拍白玉堂的手,转身刚要往回走,又突然停住。白玉堂奇怪的瞧他,展昭唇角一挑:“有些人怕是忍不住要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