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娘亲唤得我哭笑不得!
当初我做紫箩,这小狐狸便因为我捏了他的爪子而唤了我娘亲,后来迫于帝君之威,不情不愿地改口唤了声师娘。如今我换了个壳子,按理他该是不认得我,而我又未捏他的爪子,如今又作甚认我做娘?也不知他这爱乱认娘的癖好,究竟是谁教的?莫不是他缺娘竟缺到如此地步,见着一个年轻女子便喜欢瞎认亲戚不成?
思及此,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岂料这一看,正巧看到他眼里的两泡泪夺眶而出,带着软软糯糯的哭腔道,“娘亲……阳儿终于找到娘亲了,娘亲不要再离开阳儿……”
我被他这哭声弄得一头雾水,心里更是笃定他那乱认娘亲的怪毛病又犯了,只好软言哄道,“乖阳儿,本姬可不是你娘亲,你可莫要再认错了。”
谁料他听后不依,抓着我的衣角声泪俱下的控诉,“阳儿没有认错,你是娘亲,你是我娘亲!”
那信誓旦旦地模样倒将我逗乐了,也罢,之于这孩子认错人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了,听不得他再哭,我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好好好,你先莫哭,我且问你,你又如何笃定我是你娘亲呢?”
若是我未记错,这小狐狸出生自青丘,但身世却十分蹊跷,据说是千年前青丘帝君自外抱回的私生子,其母的事宜在天簿上并未记载一言半语,换言之,这孩子的生世到如今依然是个谜。
若非赤炎帝君将其收归为徒,恐怕在青丘,以他私生子的名义,难逃谩骂诟病。如此算来,帝君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他此刻张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我,水滴滴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扫了三遍,信誓旦旦道,“师尊说,我娘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你是阳儿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所以你不是我娘亲是什么,莫不是,你不喜欢阳儿,不想认阳儿么?”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抽噎了,小嘴一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那两泡泪仿佛只要我一否认便会掉下来一样。
我好歹与他有过几日母子之情,虽说那时是逗他玩乐,但后来红烟找我掐架一事,小狐狸便不畏险恶挡在我身前,况且这软软糯糯的小包子我实在是喜爱得紧,总觉得他十分亲切,忍不住母爱泛滥,将他抱进怀里哄道,“阳儿乖,莫哭莫哭。”
他却扯开嗓子哭得更加大声,“师尊将我丢在此处,师娘也不理我,娘亲如今也不认我,阳儿果然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呜呜……”
他无情地控诉着大人们的无情,我适才想起距离上次昆仑墟一别,已然一年光景,他竟是被遗忘在此处整整一年之久么?
这帝君也是,竟将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真是个不称职的师父!
想罢又是一阵心疼,他自小便缺乏母爱,难怪两次将我认错,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只当他是个被遗忘太久的小孩,需要抚慰,遂道,“你要是不哭了,我姑且答应做你娘亲,如何?”
他机灵的小耳一动,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瞅着我,“当真?”
我捏捏他的发髻,无奈地点点头。
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顿时破涕为笑,抬起袖子狠狠揩了揩脸上的泪痕,“阳儿不哭了,娘亲莫在丢下阳儿一人。”
我拍拍他肉嘟嘟的小脸,“好,娘亲再也不丢下你,不过你先放开娘亲的衣服,别让你玉辰师叔看了笑话。”
他撅了嘴,撒娇不肯离开我怀里,“不要,阳儿不要离开娘亲,娘亲抱抱阳儿。”
说着又朝我怀里拱了过来,我颇为无奈地看了玉辰一眼,期望他将这磨人的小祖宗给抱过去,却见他以一种惊悚地目光打量着我和怀里的小狐狸,那表情,仿佛欲言又止。
见我目光看过来,他连忙转开,讪讪笑了笑,“师姐之前认识阳儿?”
我正想点头,忽地想到我做紫箩那段时光,除却九渊与帝君,其他人无从知晓。如今我重生,众人只当我历劫归来,按理我与小狐狸该是不认识的。再说,与小狐狸认识那会,我占了紫箩的壳子,如今连小狐狸都未认出我,我又何必不打自招?
遂摇了摇头。
他眼中惊奇更甚,“既然不认识,为何阳儿会认你做娘亲,且师姐并未否认,莫不是师姐……”
他说着说着,突然往下说了。
我未察觉他话中有意,淡淡一笑,随口扯了个谎,“许是我与这小狐狸一见如故罢!”
不料这话没给他安慰,反而让他神情颇不自然。
我讶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他连忙摇头,“并,并未不妥,只是觉得师姐与阳儿素未谋面便这般投缘,好奇罢了。”
我睨了他一眼,“这有何好奇,师姐第一次见你,不也与你这般投缘?”
他讪讪笑了两声,目光闪烁地在我与小狐狸身上打转。
小狐狸在我怀中赖够了,突然打了个呵欠,嘟嘴道,“娘亲,阳儿饿了。”
我不禁笑开,“饿了怎么会打呵欠?”
他呆萌地挠挠头发,“师尊说,困了之前要吃东西,这样才会睡得香,不然会被饿醒的。”
我颇为无奈地理解这一逻辑,只好命玉辰带他去厨房找吃的。
他却不依,在我怀里又撒了撒娇,“阳儿不要玉辰师叔,阳儿要娘亲带我去。”
说着竟紧紧攥住我衣角,生怕我趁他不注意,溜跑了一般。
我无奈,心想这孩子被独自扔下这么久,没有安全感也是常理,不忍他难过,只好牵了他的手往厨房走去。
待将他肚子填饱,正欲将他送往寝殿,他又黏着我要与我睡,招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将他抱回了我的寝殿。总算哄他入睡,我却无心睡眠,正待到院中欣赏一番夜色,却见天边金光一闪,一道黑色身影飘飘然落地!
那道身影渐渐走近,眉目如画,俊郎非凡,身着黑色繁复花纹袖袍,脚塌厚底金丝靴,一身寒气不怒而威。
只见他好看的眉峰蹙成一团,语气中颇为怨怪,“不是说好不躲我么,如今这般,你又作何解释?”
我往那人影看去,正见九渊笔直立于桐花树下,挺拔的身姿就着无边的夜色,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他面沉如水,浑身阴冷之气散然,似乎兴师问罪一般肃然,
我站在门口未动,就这么看着他,早就知晓今日这般闹腾,躲在昆仑墟一事定会传到他耳里,只是未料到会如此之快,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似乎久久未等到我的回答,有些不耐烦,抬步上前,那逼仄的身影压了过来,拧眉问道,“如若不是昆仑弟子的八卦传到了九重天,你是否打算又躲我几日?”
他浑身冷寒之气泄出,倒像个孩子般责问,忽地想起之前答应他不再去梧桐山躲他,如今这般不告而别,他定以为我又借故逃跑,不禁笑道,“皇兄说的哪里话,暮阳也正准备向皇兄捎信,言明去向,这不是还未来得及么?”
“当真不是躲着我?”他凤目一眯,不确定问道。
我苦笑摇头,“当真不是,皇兄多虑。”
他这才面色好转,狭长的丹凤目在我脸上扫了一番,“如何能不多虑,这可是你与赤炎凡间结情之地,你不打招呼便跑来,我会以为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前来睹物思人。”
这般阴阳怪气的九渊倒是令人有些陌生,但思及我确实不告而别在先,遂也没有与他多做口舌之争,但还是澄清道,“皇兄误会,暮阳前来,不过是探望师尊和同门弟子罢了,曾经师尊救我于危难,不惜将六叶灵芝相借,也曾慷慨为皇兄施法疗伤,这番恩情,若是暮阳不来探望,倒显得我冷酷无情了。”
他敛眉沉思,点头道,“昆仑虚子确实于我二人有恩,如此,不若朕也去拜会他一二,也好当面答谢。”
说罢,他就要转我离去。
我摇头,将他引至院中石桌旁坐下,怅道,“你这时去,倒是颇不应景,这般时辰,你以为个个都同你一般闲着无事做么,说不定我师尊早已就寝,你前去,不是扰了他老人家的好梦么?”
他剑眉上挑,嘴角扬了扬,“哦?闲着无事做?你这是在说朕游手好闲?”
他眸中含了一丝调侃,狭长的凤目就这般瞅着我,月光透过斑驳的树缝稀稀落落洒在他俊美的容颜上,那挺直的鼻梁,薄抿的双唇,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我掐指算了算,这个时辰天庭正值傍晚,该是他在鎏金殿处理公文之时,堂堂天帝撇下公务往凡间跑,不知算不算是游手好闲?
他好似看出我心中所想,“你倒是毫不避讳地挤兑我,你且说说,此番来昆仑墟会住上多久?”
我本来为求清净而来,此番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却不是我所想,这昆仑墟,恐怕也住不了多久。
“少则三日,多则半月吧,总之如今暮阳闲人一个,仙魔大战刚刚休憩,魔界应该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正好此时偷个闲,好好逍遥一番。”
他良久无语,莫了讥诮道,“你倒是逍遥自在,却将我一人丢在天宫处理成堆的公务。”
“皇兄贵为天帝,自当心系天下,暮阳如今也只是偷空得闲,待到魔尊冽赤卷土重来,还得亲自挂帅,与皇兄分忧。”
他听罢,深邃的目光锁定我,“也罢,姑且当做朕给你放个假,只是,不论你要去往何处,务必要将归期告知,你知晓我会一直牵挂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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