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此行恐怕是在劫难逃!
正仓惶间,他冷冽的声线传来,“不必惊慌,这狼方才受我一击,现在行动有所迟缓,我勉强可以招架得住,待会我会拖住这狼,你趁机跑走,不要回头!”
我心间一惊,下意识开口,“那你呢?”
他身子顿了顿,忽而转首,莞尔一笑,“这便开始担心孤了?”
我面色微微一囧,嗔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方才不是你说两个人逃出去的胜算大些么,如果我跑了,你恐怕九死一生,而我一个人,万一遇上其他麻烦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左右都是死,为何不一起死,总归黄泉路上有个伴,说不定还能说上两句话,互相照应照应。”
他听罢忍不住一笑,“孤倒是从未想过,这般境地,你也能如此幽默。”
我脸色一赧,似乎也没想过在如此险峻的情景之下,我还能开一把玩笑。
他肃了肃神色,“你能这般想,孤十分欣慰,一个人的力量总不及两个人,况且孤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既然如此,那便一起跑罢!”
“嗷呜~”
突然对面的饿狼再一声狼嚎,重整旗鼓,虎视眈眈地发出了进攻讯号。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划破黑暗的夜空,硬生生为这孤旷的丛林添上了一把阴深。
他眸色一沉,暗芒一闪而过,“它的同伴应当就在不远处,趁狼群还未集结之前,我们得赶紧寻个安全的地方逃命,你的脚受伤,孤背你走吧!”
他说罢身子矮了下来,冷峻的面容沉寂如潭,月光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一半侧脸隐没在黑夜里,一半侧脸浸透在月光中,说不出的冷峻魅惑。
他宽阔的背露在我面前,虽然衣衫褴褛,几处破烂还隐隐透着血迹,分明如此狼狈,却让我莫名感受到一丝高贵庄重。
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拒绝,“你伤已够重了,若是再背我,重上加重,如何保证逃得出饿狼之口?况且我还没那么娇弱,区区皮外伤,可以自己走。”
他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衡量了利弊,倒也不再强求,十分爽快地放开我,“你说得对,如此境地,我们两人谁也离不开谁,不过,若是你支撑不住,尽管与孤说,不必勉强自己。”
他冷静沉断的说道,倒是让我再一次重新认识了他。
他冷静果敢,杀伐果断,做事皆会顾全大局,衡量利弊。有好处不会亏待了自己,有坏处亦不会勉强自己,总是能第一时间用理智思考问题。
我忽然很好奇,这般的人,是否也有冲动血性的时刻?
也许与这般聪明的人相处,倒也是不错。
他将我扶了起来,侧耳动了动,听清各个方位传来的狼啸声,沉声道,“北边,北边没有狼声,我们往北边跑,看能否化险为夷!”
说罢,他运起轻功,掺着我往北边跑去!
他自小习武,武功内力皆属上乘,而我师承昆仑墟,虽平日里散漫,但也习得一些内功心法,虽难以位列仙班,但此刻用来逃命亦是绰绰有余。
遂脚下也不含糊,稍一提气,便跟上他的步伐,往北边奔去!
此刻我们便是在与狼群比脚力,若是在他们集结之前逃到安全之处,说不定能侥幸躲过一劫。
那匹绿眼森然的饿狼紧紧在后跟随,四面八方的狼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地跟在身后,我恨不得此刻多长一双腿!
呼啸的狂风在耳边刮过,不知道这般跑了多久,我身上已是汗渗渗的,额间也布满的薄汗,体力不再是先前那般充足,渐渐有些落了下风。
此刻方知书到用时方很少的道理,若非平日里懒散惯了,整日里只知道与师兄弟们赏花作诗,闲云野鹤,疏懒了练功,此刻也不会跑得这般力不从心。
正懊恼间,忽而一双手搂住我的腰肢,将我往前一揽,撞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低沉的嗓音入耳,“抓紧我!”
湿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他呼吸急促而沉重,看来跑了这许久,此刻也是颇为吃力。
深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我只好听话地抱住了他的腰,尽量调息吐纳,恢复些体力。
他许是没料到我会有此动作,身子僵了僵,险些泄了气,而后惊觉,连忙提气,脚底生风,又往前奔去。
前面是未知的险境,身后是狼群的追逐,他抱着我奔跑着,四周景物倒退,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回响,挨得这般近,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衣帛传来,我只觉心间一痒,却又莫名觉得心安。
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似乎就算此次难逃狼口,就算此次就这般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这该死的狼群还真不是一般的坚持!”
他低咒一声,额间已布满密汗,那群狼依然死缠烂打地跟在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他脚步缓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星辰,若有所思道,“你不是师承昆仑虚子么?那你是否会观星辩位?这片森林迷路重重,我们已经跑了一个时辰,若再这般跑下去,恐怕最后没被狼咬死,却会被累死!”
他此话倒是点醒了我,我与他这般,无疑犹如无头的苍蝇乱闯乱撞,这样下去,体力终会耗尽,若是能寻到一处避难之地,恐情况会柳暗花明。方才一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也是身怀绝技,虽没有师兄那般精准,但也能推算个大概。
遂凝了心神,努力忆起师尊当日所教授的星辰图,与这茫茫夜空对比了一番,忽然心头一喜,“往东,东边有水!”
狼群为陆地动物,遇水则阻,若是条湍急深水的河流,我与他只要置身其中,狼群便奈何我们不得!
他听言,面色一喜,当即搂着我往东边行去!
身后的狼群穷追不舍,他带着两个人的重量,加之之前耗了不少内力,又身受重伤,此刻走起来颇为吃力。
我不忍道,“你若是累了,可当我自己走,我已恢复了些许体力。”
他却咬紧了牙关,将我搂得更紧,脚下生风,不容抗拒地搂着我往东边掠去!
果然,这次没走多久,那片密林丛丛的树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山谷,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月光斐然,山涧的泉水拍得石壁哗哗作响,单凭声音便能断定这山谷之深,河流之湍急,若是跳下去,即便不死,恐怕也会重伤。
他面色陡峭地看着我,哭笑不得,“这便是你说的有水?”
我面上火辣,微微尴尬道,“我,我亦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皆怪我平日里没有好好研习,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叹了一口气,往后看了看,那群狼已经三三两两出了迷林,绿色的眸子散发着幽幽冷光,正龇牙咧嘴地朝着我们嘶吼。
他眯了眯眸子,“看来只有往下跳了!”
我大惊,“这,这山谷水声滔天,定是极深,即便跳下去,恐怕也是非死即伤,且,且我水性不大好……”
他好笑地望着我,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却怕水,既然如此,那便更要跳了。”
“你……”
这都神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与我斗嘴。
我无语地看着他,他亦回望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此处被狼群分食干净,二是跳下去,运气好,兴许还能捡回一命,即便运气不好,尚且还能留个全尸!”
他果然精于抓重点,击要害,让人不得不随着他的安排行事。
我深吸一口气,忽地下定了决心,“好吧,跳便跳吧!”
他有些忍俊不禁,信誓旦旦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我没好气地哂了他一眼,“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莫要说大话了,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蓦地笑开,“也是,总之这一跳,我是生是死恐怕尚难定论,但你,一定会活下去,这是孤对你的承诺!”
他这番话像是将性命交在了我手上,说出来仿佛又千斤重,压得我胸口一窒。
他身为一国之主,身系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他的生命该是有番宏图霸业方能对得起此生,相比之下,我不过一介孤女,既没有为民谋福的抱负,亦没有指点江山的才华,除却周边亲人,也算得上是孑然一身,用他的命换我的命,恐怕是天底下一桩最不划算的买卖!
而他却对我许下这般沉重的许诺。
如若不是因为我,恐怕他不会身陷险境,还弄得这般生死难测,而我,如若不是因为他,恐怕也不会如斯狼狈,如此一来,倒说不清究竟是谁害了谁……
也许这便是师尊口中命数罢,不想纠缠,却又偏偏纠缠不清……
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困惑,“你我认识才一天不到,你何以这般对我?”
他明亮璀璨的眸子望入我眼底,“你觉得与我认识不过一天,然我却觉得仿佛认识了几万年,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我不忍你受伤,不忍你受苦,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我相信这感觉,也许,这便是常人口中所说的爱罢,你若不喜欢听,就当我一时中了魔,胡言乱语罢了。”
素闻有种爱情叫一见钟情,虽然我信,但却不信一见钟情的爱能做到这般地步,与其说这是爱,倒不如说是征服,他许是走火入魔,一时头脑发热,才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
然他不负责任,我却不是那看不清时局的人,“你的好意我心领,身为一国之王,你的命该对天下负责,而不是为了我一个女子而丢弃,况且,我既然敢跳崖,便不惧生死。”
他有些恼怒,阴蛰的目光看着我,“你是不相信孤的话?还是不相信孤真的会这么做?”
我不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不,我信!”
便是因为相信他一言九鼎,才不敢受了他的承诺。
这承诺太重,重到我承受不起。
他面色缓和,居高而下地看着我,“孤会做到,而你,只需要相信孤!”
他强势且不送抗拒地扣紧了我的腰,凑近喔耳边叮嘱,“既然如此,抱紧了!”
而后未待我反应,纵身一跃!
我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反射性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无奈一笑,狂妄霸道地在我耳边呢喃,“孤会努力活下去,没有娶到你,孤怎会舍得死?!”GG3307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