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明富的讲述中,天朝西南过了湘西以后就是绵延不断、崎岖陡峭的十万大山,那里山路崎岖、交通不便、人迹罕至,高山密林里大部分地方连阳光都无法照射到,终年弥漫着毒雾瘴气。
在那里,最恐怖的不是山林中的猛兽,而是漫山遍野、令人防不胜防的蚊虫、毒蛇、蜈蚣、蜥蜴等毒虫蛇蚁!
蛊的含义泛指由虫毒结聚,脉络瘀滞引起的胀满、积块的疾患,这玩意一般都是无色无味的,在生物毒性里面来说,蛊既是万毒之首,也是万毒之源。
巫蛊之术当初出现时是为了治病救人、防虫驱毒的,是那些在这一方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少数民族,尤其是自称蚩尤后人的苗族族人,他们在了解了这些数量众多的毒虫蛇蚁的毒性后,结合了族中传承的巫医术,创造出的这一种可以救命也可以夺命的神奇蛊术。
就像火药发明出来的最初,只是用来做成烟花爆竹增加一下节日气氛一样,当初创造出巫蛊之术的苗疆先民,也只是为了让族人不再受山林中毒瘴和毒物的侵害,可以进行正常的生活劳作而已。
创造出它们的人本身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造福于人,后来它们之所以会变成杀人利器,全是因为使用它们的人的结果。所以周萌萌对巫蛊之术本身是没有任何偏见的,相反的,她对这个在灵气、元气等各种能量都很稀薄的位面,还能够根据周围环境,合理利用生物规律和古老的医术,结合出来的蛊术十分感兴趣。
对面的麻友亮终于是介绍完了那一场波澜壮阔的大会战,停下来意犹未尽的扎扎嘴,就好像他是亲历者一样的还在沉浸其中。
“友亮哥哥是苗族的吧?”
听到突如其来的问话,还没反应过来的麻友亮毫无防备的点头答道:“是啊……”
回答完后才一愣,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小弟弟”,马上警惕的问:“小盟怎么会问这个?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少年瞬间警惕的眼神和生硬的语气,让周萌萌一头雾水,这个问题难道有什么忌讳的吗?不能问?
看到“马盟”小朋友仿佛被吓到的模样,麻友亮感觉自己有点防卫过当了,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都是爷爷一天到晚的耳提面命搞得他也紧张兮兮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朋友的他,一脸尴尬。
还好这时候周萌萌开口解救了他:“这个不能问吗?我就是前一天听下铺的一个老爷爷讲故事,什么湘西赶尸啦,苗疆蛊术啦,其中就有讲到你的老家铜仁黔东南那一带的苗族,你的姓又这么特殊……我就想你会不会也是苗族的。”
麻友亮听了周萌萌的话,一头冷汗,诽腹那个“讲故事的老爷爷”,给这么小的小孩子讲什么不好,“湘西赶尸”?!“苗疆蛊术”?!天啊,也不怕小孩子听了吓得睡不着觉!
这时已经在江城下车的那个跟周萌萌在火车上闲扯了半天的北大中文系老教授,坐在江城大学派来接他的车上,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嘀咕道:“又是哪个学生在说我坏话……”
麻友亮想了想答道:“小盟啊,不是这个问题能不能问的问题,是这个问题是一个会引起一些问题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对不熟悉的人随便问的,除非是那人主动的告诉你……我这样说,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听的这解释的一串“问题”听得头晕的周萌萌,直接不客气的摇头,打击的好不容易憋出个答案的麻友亮整个人都不好了,背景一片灰暗……
周萌萌咧咧嘴,无声的笑了,显然是被此刻麻友亮的表情愉悦到了。为了大家以后还可以愉快的玩耍,觉得还是不要太过份的她,决定转移话题。
“友亮哥哥就住这个房间吗?”
麻友亮看到周萌萌的手指着的是正对着他的这面包厢门,就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他左手边的第二包厢。
“是这间,29到32号。”
“哦。”周萌萌跳下凳子,走到门上钉着“29—32”号码的包厢前仰头看了看门牌,认清楚后又走回来问:“友亮哥哥,你什么时候下车,到铜仁要坐几天啊?”
“火车不晚点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下车了。不过不是在铜仁,是在玉屏下车。这趟火车走的是湘黔线,不到铜仁站的,我们要在晋屏站下车再转汽车才能到铜仁。”
“啊?!那就是说我们只能在一起玩一天了?!”
麻友亮闻言笑容一僵,然后苦笑着点点头,看来这马盟小弟弟是打定主意赖上他了。
“那好,我先回去跟大伯说一声,吃完中饭再来找你玩!”
周萌萌一副就这样说定了的表情,也不等麻友亮回答,转身就向硬卧车厢跑去……
搞不清楚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麻友亮,在周萌萌离开后还在座位上楞了半天后才无奈的一叹:“唉……”
“怎么,一个小孩子就把你为难成这样了?!”伴随着包厢门拉开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打趣着情绪不佳的麻友亮。
麻友亮看向从包厢中走出的这个身着深绿色军装的二十岁出头的男子,撇撇嘴道:“小吴叔叔,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付这种一脑袋稀奇古怪问题的小孩子,你来了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小吴耸耸肩,笑着道:“呵呵呵,所以对于孔圣人说的女人和小孩这两种最麻烦的生物,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绝对不会主动往跟前凑。”
不再理爷爷的这个明显是在看他笑话的警卫员,麻友亮绷着脸走进包厢,坐到了下铺的窗户边。
那个叫小吴的警卫员对麻友亮的反应也不以为意,跟随首长久了,对首长的家人还是很了解的,否则他也不会随便的和首长的孙子开玩笑。他笑了笑,把包厢的门拉关上,上身笔直的坐在门外的座椅上,继续自己护卫首长的职责,把空间让给里面的祖孙俩。
麻友亮的爷爷——麻路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六十岁老人,一身军绿色的短袖衬衣和长裤,他身材并不高大,体格看着却很硬朗,头发有些斑白,脸色红润,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黝黑清亮,闪烁着充满智慧的明亮光芒。
麻友亮进来时,正在坐在下铺翻着报纸的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家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烦躁情绪。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笑问:“不会真的被一个小娃娃打击到了吧,你不是一直都是以‘孩子王’自居吗?!”
“爷爷……”麻友亮皱眉看向自家这个老顽童似的爷爷,无奈地道:“您知道我不是在烦这个!”
麻路伟的老伴过世的早,他们一家有由于部队分配的原因,他隶属羊城军区,儿子媳妇隶属蓉城军区。为了怕老爷子孤单,才五岁的麻友亮就离开了父母,跟随爷爷在江城生活。
他们麻家在当地属于熟苗了,早在明朝时就陆续搬出大山,融入了当时朝廷设立的铜仁府,依靠祖传的医术安家落户。其实他们家祖上还留下了武术和巫蛊传承,但这两样历来都是当权者的重点打压对象,他们麻家一直都是把这两样掩藏的很好。
要不是早些年老爷子到渝城读书时接触到了进步思想,和同学一起跑到抗日根据地参加了抗战,一路上靠着这些传承自保救人的,无法避免的把他们家的家族秘密暴露了出来,因此他就受到了部队的重点关照,把他们家的身份升到重点加密级别,甚至在解放后还安排他们家以军医官的身份坐镇东南和西南这两个“巫蛊事故”高发区。
麻家的家训严厉禁止利用巫蛊之术去害人,去做有伤天和的事情,自然就无法依靠一些阴毒的法门提升巫蛊的等级,避免家族踏上养蛊人——“孤、贫、夭”的宿命。
跟大多数族人都可以学习的医术和武术传承不同,学习巫蛊之术真真正正是要讲究机缘和天赋的。而在麻家最小的这一辈里,无论是从生辰八字,还是心性意志,麻友亮都是难得的最适合传承巫蛊之术的人。
在年幼的麻友亮开始显现出这一点后,麻路伟老爷子自然很开心的就开始陆续传授基础的传承了,从武术的锻体开始,打好身体基础的同时学习巫、医知识。
麻友亮也很争气,小小年纪就展现了出人意料的毅力,寒暑不移的努力学习着爷爷交给他的知识和武艺,如今已是小有所成了。
所以麻路伟对自家这个既是亲孙子,又是传承人的孙儿很是满意,也很了解,自然知道他是在烦些什么。
“你是在想我为什么会给你向学校请假,急急忙忙带你回铜仁吧?”
“爷爷,我不明白。您一向最关心我的学习了,这都快期末考试了,您还给我请假……是不是那天三叔公给您打的那个电话的原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见憋了几天的麻友亮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麻路伟才说:“小亮啊,你这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总是怕为别人带来困扰,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扛着。我们可是一家人呢,有什么你就直接说,直接问,不用顾忌这个那个的。虽然爷爷对你的期望很高,但是希望你能把这些期望和责任变为成长的动力,而不是压力。”
麻友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同时道:“爷爷,我只是以为您不告诉我这次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家里出什么事了,怕我跟着干着急。我不想让您为难,所以也就没敢问。”
“有什么不敢问的?!你马上就要14岁了,在我们那,14岁的少年郎已经可以参与族中的事务了,也可以为族里解决问题出力了。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城里那些还离不开父母,被保护的很好的同龄学生了?!那我对你这几年的教导不是浪费啊!”
见爷爷又开始调侃自己,麻友亮脸都涨红了,这下完全是被气的:“爷爷,您这是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您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
麻路伟看孙子真急了,立马安抚:“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想活跃下气氛嘛。”说完后又嘀咕道:“你这才十几岁的小子比我这几十岁的老头子还严肃,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
听了爷爷的话,麻友亮瞬间想哭的心都有了……您老能别这么爱玩吗?!真心跟不上您老人家的节奏啊!
顶不住自家孙子那哀怨的小眼神,麻路伟轻咳两声,正色道:“咳咳,本来就是要等你自己问出来再告诉你的……你三叔公的小孙女,就是你成林堂叔家的友琦妹儿被人拐走了,算上今天都已经失踪6天了。”
“啊?!”麻友亮怎么都没想到家里会出这种事。
他对三叔公家的这个友琦小堂妹印象还是满深的。这个小堂妹今年应该快五岁了,特别像男孩子的性格,依仗着刚学的一些身手,什么钻山捉蛇、上树掏蛋、下河摸鱼,那丰功伟绩是每次他回家时都要听上一遍的。
这么个让所有大人都无比头痛的精灵古怪的小妹儿,竟然会被人拐走?!确定不是她自己贪玩自己跟人家走的吗?!
麻路伟一看麻友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不止他这么想,当初老爷子自己听到时也这么想来着。实在是这妹儿的不良前科太多,要不是有人证,他们一家都不会往被人贩子拐走这方面想……
“那怎么办啊?三叔公他们应该报警了吧?!警察没找到吗?”毕竟是自家人,麻友亮在最初的不可思议过后,立即关心起小堂妹的安危来。
“要是警察找到了,你三叔公也不会着急喊我们回去了。”麻路伟摇摇头道。
“是让爷爷回去找人想办法吗?”麻友亮想,三叔公他们应该是想让中将军衔的爷爷回去坐镇,让地方上的那些人办事用心一些吧。
“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麻路伟没有完全否定麻友亮的猜测,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的确是存在的:“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就不会耽误你的学习,特意给你请假带你一起回来了。”
看麻友亮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麻爷爷只好直接说明:“这次能不能找到友琦妹儿,最大的希望其实是在你身上……”边说边抬手指向麻友亮心下一寸二分处。
麻友亮十分清楚那里有着什么,那里只有一只除了睡就是吃的他奶奶炼制了几十年的肥虫子,一只属于他的——本命金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