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商议半晌才把人选定下来,真定郡王这边打头自然是苏语嫣,其余四人则是唐千夏、赵萼绿、唐烟宁、慕空蝉;而延昌郡王这边则是延昌郡王妃为首,然后古盼儿、卓昭节、卓芳甸,最后一个人选却是之前与卓芳甸相谈的绯衣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颊瘦削,肌肤比常人要白些,因为穿着绯衣尤其显得如此,越发衬托出双眉青黛如远山,一双凤目,眼角斜斜上勾,明媚善睐,这样的眼睛宜喜宜嗔,都能带上三分妩媚风流,但这少‘女’眉宇之间很是沉静,那通身的端庄灵秀反倒将这丝媚意压住了。
“这是秦王郡主唐若缥。”古盼儿替卓昭节介绍——由于之前劝说卓昭节用去了太多辰光,这边就来不及详细介绍其他人了,卓昭节不怎么在乎,反正她也没打算和结过仇的人走太近。
只是她看那唐若缥怎么看怎么眼熟,看了半晌才猛然醒悟过来,可不就是‘花’会头一日,延昌郡王开窗招呼过的十四姑吗?
秦王是先帝的幼子,这位郡主又是秦王的幼‘女’,虽然年纪和两位郡王差不多,比延昌郡王还小一点,却是两位郡王的正经长辈。那天听起来这位十四姑是持中的,如今却被延昌郡王请了来,也不知道是那几株金斑紫竹的缘故,还是秦王早有选择,不过是趁着今日表态。
人选既定,唐若缥的出现,真定郡王这边都是意料之中,但听说卓昭节在内,却齐齐皱了眉,宁摇碧也十分意外:“昭节怎么会替唐三那小子出阵?”
他都这么惊讶,赵萼绿等人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只是忌惮着上次宁摇碧翻脸,也不好说什么,赵萼绿沉着脸道:“宁九你可要有点分寸……”
她话说到一半却被真定郡王阻止了,真定郡王摇着头道:“是咱们大意了,之前还打趣过宁九跑出去送狮猫的事情,怎么不想如今长安传遍了这卓家小七娘的才名,纵然这小七娘不肯,那边连哄带骗也要‘逼’她上阵的。”
慕空涧‘摸’着下巴对宁摇碧道:“世子方才何不哄了小七娘带着狮猫回去?”
宁摇碧皱眉道:“谁会知道陈子瑞有此提议?”
赵萼绿最担心宁摇碧不看场合的偏帮着卓昭节,就一再强调道:“既然人选已经出来了,宁九你不许胡闹!”
“你罗嗦不罗嗦?”宁摇碧这会也觉得棘手,卓昭节才学不如苏语嫣他是清楚的,偏偏如今两个人都被捧了个第一的头衔,要坐视卓昭节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他实在不忍心,可要是捣‘乱’呢——又中了延昌郡王与陈子瑞之计,正自琢磨着解决之法,偏赵萼绿还要再三警告他,顿时纨绔脾气发作,冷笑着道,“我就要帮着自己心上人关你何事?莫非这天下只许你帮你情郎了?”
“你!”赵萼绿气得直跺脚!
真定郡王无可奈何的再次圆场:“你们都行了!”他皱眉道,“卓家小七娘与宁九两情相悦,这是咱们看在眼里的,断然不会故意叫宁九为难,上一回她还和唐澄争吵过,孤看这小娘子未必是心甘情愿为延昌郡王那边出阵,恐怕是更多碍着长辈兄长的压力,宁九还在这里呢,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念着宁九的面子,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就拿个小娘子当仇人看?”
虽然真定郡王这番话有笼络宁摇碧之意,但也足显心‘胸’,宁摇碧脸‘色’顿时缓和下来,道:“我自然不会坏了郡王的事情,只不过看不惯赵大娘子还没开始就处处针对着昭节罢了,正如郡王所说,昭节多半不是愿意的,不过是迫于形势上场。”
赵萼绿最肯听他的话,闻言立刻敛了怒容,压住怒火道:“我也不是说卓家小七娘不应该这么做,到底她一个小娘子,今日敏平侯没到,卓昭粹、古盼儿这对兄嫂在,众人一起‘逼’迫下来,她确实也为难,只是怕宁九意气用事罢了!”
宁摇碧最烦她反复唠叨,当下把脸一翻,嘿然道:“之前本世子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今儿冲着你这句话,本世子不拆你台仿佛是对你不住了。”
赵萼绿也是被宠大的,闻言顿时一怒——真定郡王皱眉道:“宁九你好歹也是个小郎君,何必这样斤斤计较?敌人在前,咱们这会闹内讧,岂不是叫对面笑掉了牙齿?”
范得意、慕空涧、唐千夏等人也是反复劝说,加上定成郡主扯着赵萼绿的袖子让她不要说话,只听真定郡王安抚宁摇碧,到底把针锋相对的两人分了开来。
真定郡王心平气和道:“孤知道宁九你如今也为难得很,你对那卓家小七娘用情极深,什么地方不护着她便觉得愧对了她,只是孤看卓家小七娘并非在乎虚名的人,否则当初义康姑母‘春’宴上那曲《相思曲》,她也不会任你隐瞒到今了……”
说到此处,定成郡主哎呀了一声,举袖掩嘴,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盯住了宁摇碧道:“那《相思曲》竟是宁九你作的?”
因着公主之宴的缘故,如今这《相思曲》已经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人人都疑心是赤羽诗社中人所作,多半猜测是苏语嫣,只是一直无人承认,不想却是宁摇碧,对比着宁摇碧平常的纨绔名声,除了真定郡王、苏语嫣等几人外,余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宁摇碧哼道:“我本来写给昭节一个人的,后来时五说谱了曲子更好,于是给了苏表姐帮忙。”
苏语嫣懒洋洋的道:“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以后传了出去别找我。”
“我知道。”宁摇碧皱着眉道。
定成郡主惊讶道:“这样好的曲子你做什么不承认?”
“他是怕给那卓家小七娘惹麻烦。”真定郡王笑着打趣道,“宁九对他这心上人体贴得紧,你们都知道敏平侯为人古板严厉,又和宁表叔是政敌,宁九至今与卓家小七娘名份未定,贸然传出他写下这等字字相思之句,敏平侯不能拿宁九怎么样,又怎么饶得了小七娘?”
赵萼绿神‘色’微缓,道:“宁九对小七娘真是很好的。”身为‘女’子,对痴情的男子到底要另眼看待点。
唐千夏默默点头,细声道:“但望那小七娘也不要计较这么次输赢,不然宁九可就为难了。”
“他们这是阳谋,利用小七娘来算计宁九,让宁九来拆了咱们的台。”真定郡王一哂,道。
真定郡王和唐千夏的话虽然委婉,但劝解的意思却很明白,宁摇碧固然一心一意捧着卓昭节,究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再者卓昭节自己也说过不在乎什么才‘女’的名头,他斟酌半晌,到底点了头,道:“好吧,我不跟你们捣‘乱’,只是若苏表姐你遇见了昭节,好歹手下留情些。”
“为了你这昭节,今儿居然连叫了两声表姐。”苏语嫣哂道,“你可真乖。”
宁摇碧自来不把廉耻‘操’守当回事,若无其事的道:“你若是肯见了昭节就认输,我再叫几声也成。”
苏语嫣看着他,嫣然一笑,犹如山茶初绽,随即迅速板起脸,冷冷的道:“你做梦去罢!”
宁摇碧既然答应了,真定郡王这方也松了口气——再派人去告诉延昌郡王,道是这边预备好了。
一直到昨晚决出的两盆牡丹被小心的抬到中庭特意空出来的场地上。
左侧皎洁若雪、形似莲,灵气十足,品相饱满而高洁注,右侧则是明‘艳’润泽,黄如御衣。
卓昭节想起之前卓昭粹说的话,显然左侧是白鹅雪莲,右侧是御衣黄。
秦王郡主唐若缥扫了眼下头两盆争奇斗妍的牡丹,抿嘴笑道:“我是个凑数的,这两盆正是简单,就容我拔个头筹罢。”
延昌郡王妃笑着道:“郡主谦逊了,今儿咱们也是陪四弟凑个趣,郡主请随意!”
这样,唐若缥就占了头一个出阵的。
因为‘花’抬上来时,中庭上雅间的帘子大多都撤了去,此刻看到唐若缥上来,那边商议了下,出来的却不是同为郡主的唐千夏,而是神‘色’郁郁、明显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慕空蝉。
见状,延昌郡王妃微一皱眉,但很快恢复了常‘色’。
白鹅雪莲是延昌郡王的,御衣黄则是真定郡王所有——当然栽培的人和来路那是另外的事情了,今年这两盆牡丹拼到最后这一日,偏偏主人各是一位郡王,其中缘故,众人心照不宣罢了。
因为楼上楼下还有些不属于两边,过来看热闹或者看过了热闹再计较的,鲁趋大声宣告了陈子瑞新拟的规则,名‘花’共美人,这是人人都感兴趣的事情,再加上典雅的斗诗,更是引人瞩目,而且头一个上阵的就有一位郡主,而且无论是唐若缥还是慕空蝉,都是姿‘色’出众的美人,众人都来了兴致,天香馆内一时间都喧哗起来,助兴、助威声不断。
规则既明,雅间的窗边本也就备好了文房四宝,底下‘花’鼓一声响,唐若缥的使‘女’与慕空蝉的使‘女’同时挽袖研起了墨,两人各自站在案前,唐若缥神‘色’平静淡然,很自然的俯瞰着庭中的牡丹,慕空蝉却默默垂着头,似有无限的心事。
只是墨同时研成后,两人居然也是同时执笔——
唐若缥落笔后,慕空蝉才跟着停下,见状,真定郡王这边都是一惊,慕空蝉后好,这一点,因为帘子卷起、天香馆为了便于客人看‘花’,窗棂本就做的要矮,外头都看得很清楚,如果两人诗作不相上下,那么自然就是慕空蝉输一筹了。
“多半是陈子瑞写好了给了秦王郡主的。”赵萼绿一向不在乎把敌人往更坏的地方想,冷哼道,“不然她怎么写的那么快?三娘作诗之快有时候可是连我都不如的。”
——这斗‘花’的规矩,两盆牡丹争执不下时,那就是看诗的高下了,甚至有时候,诗作太好,即使被题的牡丹略逊一筹,文采加身,也有因一诗而身价倍增,借此胜出的……
如今白鹅雪莲和御衣黄正是斗了个不相上下,想要决出胜负,自然就要看斗诗的结果了,按照众人对秦王郡主唐若缥的了解,唐若缥的才华应该和慕空蝉仿佛,但慕空蝉擅长写快诗,虽然诗作的水准不稳定,但在一个快字上,连苏语嫣有时候都要甘拜下风。
可如今唐若缥却比慕空蝉停笔还早,也难怪赵萼绿要疑心了。
真定郡王摇头道:“未必,白鹅雪莲和御衣黄必定头一个出场,方才三娘也可以先酝酿句子,墨一好就开始写上去便是,估计是对面用的草书。”
慕空蝉习惯写严谨的簪‘花’小字,虽然娟秀,但速度自然不如草书快。
虽然也不能因为这一点责怪慕空蝉,但这第一句对真定郡王这边还真有点不利。
众人虽然对后面四局很有信心,到底是出师不利,都有点淡淡的惋惜。
注白鹅雪莲:只找到品名,木有找到图片,不知道属于哪种‘花’形,更不知道是古种今种,看名字比较像今种,所以外形描写是我编的,大家不要被误导。
御衣黄:因其‘色’如君王袍服之‘色’,故称。清代牡丹志记载“御衣黄,俗名老黄,晓视甚白,午候转为浅黄,莺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