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卓昭节有孕,备受重视,后宅的打理就全部移给了冒姑,阿杏、阿梨等心腹使‘女’打着下手。本来雍城侯府就她一个‘女’主人,纪阳长公主既不住在一起,凭着长公主的身份,也不可能时常代卓昭节出来招呼客人。
所以和上回宁摇碧受伤一样,识趣的众人除了奉礼道贺外,只有慕空蝉几人自恃与卓昭节关系好才亲自来了一回——饶是如此还被游氏暗示着打发走了。
毕竟卓昭节有孕和宁摇碧还不一样,雍城侯府子嗣单薄,宁摇碧又是出了名的宠爱妻子,这要是上‘门’来探望,恰好遇见出点什么事情,谁家担当得起这责任?纪阳长公主与宁摇碧这对祖孙最是擅长迁怒和不讲理的,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这么下来,除了娘家卓家外,卓昭节安胎中见着的访客少得紧——义康公主是这稀少的访客中的一位。
对于这位帝后幼‘女’、金枝‘玉’叶,卓昭节印象颇好,招呼着公主在正堂落座,却见义康公主虽然口角含笑的道着贺,然而眉宇之间实难掩饰一丝轻愁,她心下奇怪——以公主殿下的身份有什么好愁的?
然而义康公主却也没有要她一直猜着的意思,寒暄几句,说了祝贺的话,便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不过这来意让卓昭节愕然之余有点哭笑不得,因为义康公主却是来打探卓昭节过‘门’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可是有什么生子秘方的。
要说也难怪义康公主会着急了,她十五岁嫁与驸马赵邝,恩爱和谐举案齐眉,再加上帝后嫡幼‘女’的身份,极得帝后欢心,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奈何两人膝下竟是迟迟无所出。不像卓芳华,好歹还有过一个‘女’儿,义康公主是连小产都没有过的。
以她的身份,太医当然是流水一样的看过,虽然不敢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道公主身子很好,只是……子‘女’缘分上淡薄些。
公主当然不会听不出这层意思,就是说她虽然康健,自己没什么问题,但在生育上却是有问题的。
赵邝与她感情极好,也安慰过她不要在乎这一点,左右赵家近支子嗣兴旺,大不了学阮家过继一个嗣子便是——但义康公主打小要什么有什么,越是被判定不会有亲生骨‘肉’,她越是不甘心。
因此虽然太医都告了罪,表示没有办法。但公主自己还存着一丝指望,这指望就落在了坊间所谓的种种土方秘方上。这一回卓昭节过‘门’三个月就传了喜讯,传到义康公主那儿,也不知道谁在中间玩笑似的加了一句,道是卓家这小娘子怎么这么有福气?莫不是有什么秘方?
义康公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上‘门’来问一问了。
知道她的来意后,卓昭节不由哭笑不得,正‘色’道:“这是没有的事情,早先我出阁前,家母确实为我调理过些日子的,但那法子还是从我大伯母那儿传过来的。我这一代‘女’孩子出阁前都那么养,六姑也看到了,我上头几个姐姐,传出喜讯都是有早有晚。”
义康公主一算卓家几位娘子初次有孕的辰光,果然是不一定的,可见卓昭节约莫当真是福气好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来问,还能‘私’心里嘀咕一番宁摇碧既然极为宠爱妻子,又都正少年,血气方刚,恐怕是见天腻在一起,所以有孕才这么快。但义康公主自己与赵邝成婚这十几年来亦是成天在一起,还不是一样没个动静?
公主心中自是失望极了,黯然片刻,却还是问卓昭节要走了她出阁前调理的膳食和法子,打算试上一试。
等公主走了,冒姑不免与卓昭节‘私’下议论几句:“公主殿下人是极好的,向来没有什么架子,与驸马也好,偏生无所出,也真是遗憾。”
“是呢。”卓昭节也觉得这一件事儿实在是美中不足了,轻叹道,“可惜咱们家确实没什么秘方。”
“婢子看公主殿下也没抱全部指望来,殿下无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卓家就在长安,当真有什么好法子,会不给公主献上吗?”冒姑含笑道,“这子‘女’上头的缘分到底还是看各人,与身份倒不一定对等的。不然坊间那些穷病之家,往往子嗣旺盛,如公主殿下这样的尊贵,反而‘欲’求一子半‘女’不可得,这真是……”她又把话头转回卓昭节身上,“上苍庇佑,咱们娘子总是好的。”
卓昭节感慨道:“我实是受上天恩惠了。”
由于卓家的那些‘阴’‘私’事儿,尤其是大夫人周氏的无子,义康公主若是旁人家出来的,她多年无子还能想到着了暗手上去。可这位公主不但是皇后嫡出,今上甚至连个嫔都没有,满后宫都是淳于皇后当家作主,以皇后的‘精’明,怎么可能叫小‘女’儿被人谋害而不自知?
再说下降赵邝之后,赵邝家世在企图尚主的人中不算出类拔萃,他能尚主完全是因为讨得义康公主欢心,婚前婚后自然都没有旁的相好,不然怎么能瞒得过帝后?义康公主自己也不是好欺哄的人!
而且赵家人不算多不说,义康公主下降后,按制与赵邝双双居于御赐的公主府,与赵家祖宅是一个坊都不在的。何况赵家失心疯了才会企图谋害金枝‘玉’叶。
所以这么想来,义康公主无子,实在是命中注定了。
不过如今卓昭节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孕,对于义康公主虽然同情,然而爱莫能及,所以和冒姑感慨了一番之后就没再多想。
圣驾在翠微山避暑到了八月初,和往年一样,就要返回长安了。
纪阳长公主重视嫡曾孙,不惜亲自提前住到丹葩馆,主持雍城侯府的回府事宜。如此卓昭节倒是享受了一把头上有长辈做主的好处,什么都不做、放放心心的上了马车。
她回长安乘的马车还是长公主特意让出来的,是帝后特许照着皇后制度打造的车驾,真真是隆重万分、小心翼翼。
卓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欣喜于卓昭节入‘门’不久就有身孕后果然得到夫家的重视,游氏却又担心起来,‘私’下里不免与长媳赫氏诉说:“长公主殿下甚至连自己的车驾都让与七娘,甚至迫着七娘上了车……你说若七娘这一胎是个小郎君,那倒也能‘交’代了。万一是个娘子,长公主心中失望,这可怎么办呢?”
赫氏安慰道:“论理七娘如今的月份是寻常大夫都能断出男‘女’来了,何况为她请脉的还是许院判?却是九郎担心七娘有压力,特意吩咐了索‘性’不要知道男‘女’,可见九郎疼惜七娘。长公主殿下素来就是紧着九郎的意见的,只要九郎护着七娘,便是娘子,料想长公主也不会十分的见责……再说七娘如今过‘门’才多久啊?即使头一个是娘子,不是还会有第二个?坊间说,先开‘花’后结果,就是这样的。”
游氏叹了口气,道:“说是这么说,然而头一个孩子到底还是嫡长子的好。雍城侯府的子嗣委实太过单薄了!有了嫡长子,接下来多几个嫡‘女’也不打紧。”
“母亲这是关心则‘乱’。”赫氏微微一笑,道,“七娘与九郎如今都年轻着呢!还怕没有子孙满堂的时候?”
游氏依旧是愁眉不展,郑重点头道:“我是愁——你也晓得七娘这孩子打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她‘性’情又娇气又任‘性’,虽然这两年好些了,到底不够真正柔顺贤惠的。就怕她生产之后不是嫡长子,自认为吃了苦头,听不得风言风语啊!”
“母亲莫要担心,不是还有九郎在吗?”赫氏柔声安慰,“母亲想想罢,当初七娘才过‘门’,九郎为了给她立威,多年的大总管,说打发就打发了!这些个风言风语,九郎怎会让七娘随意听到?再说敢在七娘跟前嘀咕的人怕也没有。何况这满长安谁是过‘门’三个月就能有喜的?就是已经出阁几十年的老夫人,也不是个个都子‘女’双全呢!”说到这儿,赫氏惊觉这话仿佛有点影‘射’大夫人了,忙又道,“总而言之,长公主殿下这些年来,可从没给子孙塞过人或对子孙的子嗣上头说过话——就说雍城侯这些年来身边虽然一直有‘侍’妾伺候,然而长公主殿下也没说过雍城侯府子嗣单薄、需要增添的话罢?”
这样哄了又哄,游氏才犹犹豫豫的放了点心——这话她也就能和儿媳‘妇’说一说,并且只能和有两个嫡子的长媳说了。次媳古盼儿和卓昭节一样是头次有孕,虽然因为古盼儿进‘门’之前与卓昭节闹过几次矛盾,让游氏总觉得这个次媳比不上长媳温柔贤惠,但古盼儿进‘门’以来一直乖巧懂事,处处让着长辈姑嫂,游氏渐渐也改了看法。
她也不是很刻薄的婆婆,没事找事的挑剔儿媳‘妇’。担心‘女’儿头一胎不能一举得子的话若和古盼儿去说,必然会让古盼儿疑心婆婆也盼望她肚子里也是一位小郎君——然而古盼儿腹中之子已经被断出是位小娘子了。
在已经有卓无忧、卓无忌两个嫡亲孙儿的情况下,不禁游氏,其实连卓芳礼也没有觉得古盼儿头胎是个小娘子有什么遗憾的。总归子‘女’双全才是个好字,有两个嫡孙了,再来个嫡孙‘女’,倒是显得嫡孙‘女’更宝贵。
所以这番为‘女’儿担心的话游氏是不好与古盼儿说起,甚至‘私’下里和赫氏说也要避着些人的。
至于和卓昭节说那就更不可能了,游氏可舍不得增加‘女’儿的忧心。
也幸亏赫氏温柔机灵。
不过卓昭节可不知道游氏这里的担心,她如今生活得很叫人羡慕,长公主亲自派了常嬷嬷在雍城侯府坐镇,打理合府上下。这位长公主的陪嫁若还不可信,那两边下人里都没可信的人了。
而且长公主的开明和对晚辈的体贴也在这样的处置里体现出来——常嬷嬷虽然立誓终身不嫁陪伴长公主的,然而也伺候过长公主两次产子,长公主的两个媳‘妇’怀孕生子,她也奉命陪‘侍’过。对于如何照拂怀孕的人,常嬷嬷自然不陌生。
但长公主派了她到雍城侯府,却只代管府中事务,把原本接手此事的冒姑空闲了去照料卓昭节。
这么做,当然是考虑到常嬷嬷的资历,以及她到底不如冒姑对卓昭节的习惯娴熟。虽然以常嬷嬷这样的老嬷嬷,要尽快对卓昭节伺候上手并不难。但为卓昭节考虑,丈夫的祖母,还是贵为长公主的陪嫁嬷嬷,即使是因为自己有孕过来贴身伺候,定然也是不敢怠慢,哪里比得上母亲给的陪嫁冒姑用着顺手轻松?
更何况为了减少卓昭节打起‘精’神来敷衍的耗费,常嬷嬷连住都不在雍城侯府住,每天早上过来处置事情,晚上打着灯回长公主府——真正是体贴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