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摇碧皱着眉道:“他么,如今唯一有疑点的就是他了,按说论在大房的地位宁希与宁含加起来都比不上宁顺忠,怎么也不可能买通了他,更别说支使他卖命了。然而宁希说了自己和宁含乃是谋害合家的主谋、甚至于他们的妻子也不知情后就去了,宁顺忠至今又还没找到,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旁人‘插’手?”
卓昭节沉‘吟’道:“那宁含呢?在宁希之前就去了?”
“嗯。”宁摇碧点一点头,叹道,“圣人已经发下海捕文书搜寻宁顺忠了,如今大房就剩了祖氏与宁朗清……祖氏未知会不会改嫁,即使不改嫁妨碍倒也不大,左右咱们家也不会介意多养她一个。现在我担心的倒是宁朗清。”
卓昭节安慰道:“即使养在咱们家,他如今还小,也未必记得很多事情,何况大房是他两个庶叔害的,追根究底,还是他祖母造的孽,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怎么说咱们对他也有抚育之恩的,即使长大之后被人挑唆着恨了咱们,又能怎么样呢?”
大房现在就剩了这么一个男嗣,虽然他还有个外祖父欧家,即使降了爵也是伯,但谁都知道欧家的爵位尚存,不过是帝后顾念老臣,没把欧家的体面彻底打掉罢了。至少本朝欧家人都没什么前程可言了。
到了新朝,除非延昌郡王能够入主东宫,否则欧家最好也就是就这么沉寂下去。
所以即使大房和二房素不和睦,宁朗清也只能让二房来养。跟着欧家他肯定也是没什么前程的,长公主也不会同意让大房唯一剩下的曾孙到欧家去寄人篱下——虽然在二房也是寄人篱下但总归是自己嫡亲叔祖父家。
雍城侯一直都没续弦,他也有官职在身,总不能叫雍城侯亲自抚养才四岁的侄孙罢?至于‘交’给宠妾那就更可笑了。所以宁朗清回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纪阳长公主,一个是养到宁摇碧与卓昭节膝下。
问题是长公主年纪大了,经过这次大房的打击,能不能撑过去都是个问题,即使撑住了,谁又知道能抚养这个曾孙多久?毕竟宁朗清才四岁,距离能够独立‘门’户还早着呢,即使成了亲之后,也难免没有需要堂叔扶持的时候。
所以宁摇碧与卓昭节必须做好了接手这个堂侄的准备,也许是立刻,也许是几年后。
可这个堂侄也不是好养的,宁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即使如今才四岁的小孩子不知道,可往后还怕没有人告诉他吗?更别说大房在剑南几乎全军覆没——虽然是宁含、宁希下的手,然而大房为什么会被贬到剑南去,兜兜转转的和二房真是脱不了关系的。
谁知道宁朗清会不会心怀仇恨?虽然他还小,宁摇碧与卓昭节又是他的正经长辈,但宁含和宁希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指不定养着养着就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更别说宁摇碧与卓昭节现在自己才有了一对双生子‘女’,他们还年轻,往后定然还会有其他子‘女’,孩子一多,到时候忙着自己孩子都来不及,能有多少关心分给本来就有仇的大房子孙?再说无论宁摇碧还是卓昭节,都不是能够把别人的孩子当成亲生骨‘肉’疼爱的人。
这么个烫手的山芋,看着眼下的局势是想不接都不行!
被宁摇碧提醒,卓昭节也变了脸‘色’,宁朗清若当真学了宁含和宁希……想到自己的长子长‘女’如今才那么点儿大,宁朗清现在对付不了自己与宁摇碧,若把主意打到两个小的身上去……这世上只有千字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然而眼下大房那么惨,即使宁摇碧也说不出来不想抚养宁朗清的话。
实际上宁朗清现在也最好直接养到他们膝下来——长公主偏疼宁摇碧是长安上下皆闻的,归根到底一则是对雍城侯的爱屋及乌,二则却是怜惜宁摇碧小小年纪没了生母。
可要论到小小年纪没了父母疼爱,宁摇碧那会哪里有宁朗清现在可怜?万一长公主把这曾长孙当宁摇碧养,再宠出个宁九第二,至少长公主还活着的时候,雍城侯府的日子简直不知道怎么过了!
卓昭节心中沉重,可见宁摇碧满是忧愁,也只能先往好处劝了。
宁摇碧叹了口气,道:“我也就是这么一想,毕竟眼下让祖母好好儿的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这小子等祖母那边平平安安了再说罢,左右养他十几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院子要先打扫出来吗?”卓昭节沉‘吟’了下,问道。
“不必了。”宁摇碧摇头,道,“如今人人都紧着祖母,还没人有心思提他……再说他到底怎么个养法,养在哪一边,还是让祖母做主的好。”顿了一顿,他低声道,“虽然说他侥幸活了,然而剑南那边……宁含和宁希又对大房怨怼如此之深,这小子是欧氏的嫡亲长孙,谁知道往后……祖母不发话,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开口说养他的好,免得往后说不清楚。”
卓昭节顿时一凛,确实,本来小郎君夭折的可能就比小娘子要高出许多,宁朗清跟着一家人流放时才三岁罢了,这会都是算虚岁的。也就是说宁朗清现下也才三周岁,这么点大的小孩子便是没吃有瘴气的食物,单是遭遇丧亲之痛都很难说。若在这次事里伤了根基,到长安来养不住,这算谁的?
这么想着就更觉得进退两难了——让纪阳长公主养罢,还不知道长公主自己顾不顾得过来,又怕被长公主养出个难‘弄’的仇人!自己养罢,往后不说,万一没养好,指不定要被议论连大房唯一的一点骨血都不放过!
何况宁朗清也不是全无依靠,他两个嫡亲的姑姑宁瑞澄和宁瑞婉还都在呢,宁瑞婉是软弱了点,宁瑞澄可是个泼辣的!她敢为父母跟二房拼命——当时卓昭节能劝说住她也是因为先说了宁战和欧氏还好好的的缘故。现下大房就剩一个宁朗清,宁瑞澄必然把这侄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雍城侯府虽然不至于怕了宁瑞澄,可这种糟心事总归是想起来就不痛快的。
卓昭节定了定神,道:“那现在就等宁朗清过来了罢……祖氏和他一起?其他人,我是说那些下仆呢?”
宁摇碧道:“是的,昨儿个商议下来,觉得若是先将宁朗清接回,祖氏等人陆续返回,恐怕每次听说了,祖母都要心疼一回。所以索‘性’不如一起回来,免得祖母再三的难过。”
又道,“那边的庞家令已经被告诉此事了,庞家令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有他在长公主府里,料想暂时瞒祖母一瞒还是能成的。今日咱们先不过去,明儿个起,在宁朗清回来之前,将旷郎、徽郎往祖母跟前多带一带罢。”
卓昭节点了点头,道:“你也去吗?”
“我未必每次都能去。”宁摇碧说到这儿,脸‘色’又沉了下来,顿了顿才道,“父亲自打昨晚听到消息后就有点失魂落魄的,昨儿个在宫里连话都不会回了,回来时还是我一路扶到院子里去的……恐怕这几日我得替着他点儿。”
“……”卓昭节听出他语气里的怨愤之意,晓得是替申骊歌抱不平——她心向着宁摇碧,也觉得雍城侯有些过了,宁摇碧是仗着长公主的宠爱处处给大房找麻烦,可若非大房谋害申骊歌在前,宁摇碧何至于此?
坊间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申骊歌对雍城侯实在是掏心掏肺了,雍城侯即使不爱这发妻,如今为她的仇恨之死伤心到这样的地步换了谁做申骊歌的子‘女’不寒心?
再说雍城侯这时候表现的这样不堪,旁人才不会认为他是真心哀痛兄长,恐怕觉得他装的太过。宁家两房之间不和睦是一个,最重要的是大房流放之前也没见雍城侯对宁战有多少恭敬,如今宁战一家遭了大难,他会这么伤心?别开玩笑了!
卓昭节要不是二房的媳‘妇’,告诉她她也不相信。
这又是何必?
只不过她也知道,宁摇碧可以直言对父亲的不满,她这个做媳‘妇’的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到底是宁摇碧的父亲呢?便岔开话题道:“大娘和四娘今儿个中午不知道会不会被祖母留饭,但一会回来了定然要到咱们这儿来的,若是她们询问,我还是告诉她们尚无消息过来?”
宁摇碧脸‘色’略缓,点头道:“就这么说,她们两个若是晓得真相,便是肯帮着瞒,到祖母跟前也不可能不‘露’声‘色’。”又道,“你也和她们说点引开主意的事情,比如说四娘的夫婿,那姓许的,屡考未中……你娘家几个兄弟不是功课都不错?你可以先许诺她回头让你那些兄弟和她夫婿来往来往,反正到时候大房的事情叫她们知道了,她们也没心思再提这个了。这样她们见你还有心思想到那许的,恐怕更不疑心出事了。”
卓昭节道:“好……其实如今距离下科还有点辰光,偶尔请表哥表弟们与四娘的夫婿切磋几回也没什么。”
“这个回头再议罢,四娘的夫婿能不能出头和咱们关系也不大。”宁摇碧皱着眉,“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让祖母听完大房的事情后还是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