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捂着脖子往回走,在刚见到他们投宿的那家客栈门面时,就看到柱子像一阵风一样刮到了他面前,然后紧张兮兮地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反复打量了一遍,才迟疑地开口问道:“沈先生,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沈修远眨了眨眼睛,看着柱子。麻烦?那三个打劫他的地痞算麻烦吗?手伸进怀里,掂了掂比出去前沉了一点的钱袋子,沈修远有了结论——嗯,那三地痞应该不算麻烦。
“我只是在外面吃了碗馄饨,没遇到麻烦。”沈修远道。
“那就好。”柱子松了口气,镇定下来后,觉得自己刚刚问的问题有些蠢了。若是沈修远真的遇到了那些盯梢的人,或是找自家主子比剑法的,又怎会毫发不伤地回来?这样的话……他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不符合一个小二哥应该有的表现?沈修远会不会怀疑?
柱子一边跟着沈修远走进他们投宿的客栈,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沈修远脸上的神色。见沈修远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表情,才把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看来是没有被看出破绽……
也是,他那么精湛的演技,怎么会被看出破绽呢?
沈修远上楼回房间去窝着了,柱子在楼下大堂能够听得到沈修远房内动静的地方落座,等着出去找沈修远的熊哥回来。
柱子没等多久,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熊哥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据说去买药的掌柜。
柱子一看到掌柜,开口就要说他没看住沈修远的事,却不想被对方先抢了说话的先机。
“我刚才在城里转了一圈,南平王府那些人已经跟过来了。”掌柜地压低声音道,“一直盯着东家的人也似乎被他们引过来了。”
柱子冷哼了一声,道:“真是好本事,看来南平王府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沈修远做咱们东家的替身了,真不把我们东家放眼里了么?”
若是沈修远真的被南平王府人扮成替身,多半是活不成了,东家出了城,那些暗中盯梢的人可不会客气。而一旦沈修远死了,盯梢的人定是会暴露,南平王府也能得以继续躲在暗处,但是他们东家的身上却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背上一条无辜的人命。
掌柜:“嗯,所以趁着现在他们还没动手,我们先发制人,先把这些烦人南平王府的苍蝇处理干净。”
柱子:“具体怎么做?”
掌柜:“你带沈修远去城外云间寺,路上我跟熊哥会处理掉南平王府的人。”
柱子:“为什么要去寺庙?”
掌柜:“昨天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带着沈修远去寺里驱驱邪什么的。”
柱子:“……”我那是说着玩的,没真想带沈修远与寺里。
城外的云间寺,是坐落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小寺庙,平时去的人不算多。时下的时节,春意依然变得浓厚,通往云间寺两旁的小树林已经绿得浓郁起来。站在通往云间寺的小路上,转身往下看,就能看到一片深浅不一的自然风貌,叫人心旷神怡。但沈修远显然跟这份心旷神怡无缘,他被柱子软磨硬泡地从房间里拖出来,说什么要他上山去寺里给正在翻新的客栈请财神。
新店开张还需要去寺里面请财神吗?好吧,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但是请财神听起来那么重要的事,让一个账房先生出马真的没关系么?老板不出马真的没事么?当然,关键是——这座寺庙里真的有财神这位爷么?沈修远看着在山腰处那座仿佛远离尘世喧嚣的小寺庙,这样的庙真的供财神这尊俗气的神么?
距离云间寺的路程还有一半,太阳已经快到正空的位置,春季这样的天气应该是极舒服的,但是对于在爬山的人来说,却是有些热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扭头扫了一眼盯着林子那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柱子,沈修远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在路边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坐了下来。累死他了,他自认体力还算可以,但看柱子那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他深刻地见识到了跑堂小二跟账房先生之间存在的差距。
柱子看着林子有些担忧,那个总管怕是早就考虑到了他们不会配合让沈修远做替身,所以派人掳走沈修远,强制让他做替身的准备应该是早就做好了。沈修远不会武功,听不到后面林子里的动静,但是柱子却听得到,南平王府派来的人数超过了他们预计。他不知道光靠掌柜和熊哥两人能不能搞定,他想过去帮忙,但是作为这次行动诱饵的沈修远在,他不能随便离开给敌人钻了空隙,而且一旦沈修远出事,也就意味着他们这次行动失败了。
柱子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往上走,走到坐在岩石块上休息的沈修远面前时,他又是那个有点咋咋呼呼的小二哥柱子了。
“沈先生,这差不多快到云间寺了,等到了上面再休息吧。据说这寺庙里的凉茶味道不错。”
这是哄小孩子呢?还没进入夏季,去寺里的香客也不多,这样规模的小寺庙会时刻准备着凉茶?那得多浪费。沈修远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看了一眼刚才柱子一直盯着看的林子,随后不满地哼了两声,便动身开始往云间寺走。
这段路沈修远的脚步比之前快多了,没多久就到了云间寺。沈修远在寺庙门口站定,看了一会写着“云间寺”三个大字的匾额,开口对柱子说道:“柱子,我刚刚好像在来路上掉了钱袋,你可以折回去帮我找一下么?”
“什么?”柱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钱袋!钱袋!刚刚在路上掉了!”沈修远一脸诚恳地看着柱子道,“拜托你了,我实在走不动了。我会留在寺里跟主持好好商量请财神回去的事,我的口粮钱就拜托你帮忙找回来了!”
柱子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一是实在担心掌柜和熊哥,二是这云间寺只有前门和后门,后门因为很久没有人走,已经封闭了,而要从前面进也就那么一条路,只要他在这条路上截住南平王府的人,沈修远在寺里也是安全的。
看着柱子飞奔下去的身影,沈修远摇了摇头,兀自嘀咕道:“这样的速度就是有钱袋在地上,也看不到啊!”
直到柱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沈修远从怀里掏出他谎称掉路上的钱袋,从里面摸出两个铜钱。今天的香油钱就捐两枚铜钱吧,多了他可没有。
沈修远漫步走进云间寺大门,穿过院落,走进殿堂。殿堂主位上供奉的是文殊菩萨,沿着殿堂壁的一圈还有许多尊佛像,几乎没有一尊是他能确切地叫出名字的,沈修远看了一会就晕了,捐了香油钱,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就起身了。
“施主是求前程,还是求姻缘?”一个小和尚过来问道。
“呃……我求财神来着……”沈修远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自己半长的头发,他觉得在这种庄重的殿堂里,说什么求财,似乎有些失礼,人家大堂主位供奉的可不是财神爷啊!
小和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请财神对吧?施主先去后院知客室稍等,我这就去请师父过去。”
小和尚走后,沈修远再次打量了一番殿堂,除了殿堂外院子里正在扫地的一个和尚,还有殿堂里在整理东西一个和尚之外,几乎看不到人影。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就朝着小和尚指的后院走去。
找到了小和尚说的知客室,沈修远正要进去,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从知客室后面传来,然后听到一声疾呼:“花满楼!”
嗯?花满楼?沈修远脚步一顿,再仔细听声音,却再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传来了。
犹豫了一会,沈修远还是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知客室的后面是一件禅室,门没有锁,沈修远也不敲门,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随后他看到了禅室后边的门帘后还藏着一扇门,是禅室的内室,用参禅时休息用的。
沈修远快步走过去,那门也像禅室的门一样被他轻松推开了,然后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花满楼和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司空摘星,他的那张脸依旧是柱子的。
沈修远:“……”
司空摘星:“……”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沈修远首先开口道:“你到底有多喜欢柱子啊?”
沈修远一开口,在看到沈修远后发傻的司空摘星顿时回过神来,朝着他喊道:“快跑!”
沈修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袭来一阵劲风,然后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