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还是第一次到内院去,隐泉院在外院,东方瑜自从母亲病逝之后,几乎从不涉足内院。而内院的夫人小姐又知道东方瑜行事荒诞,无法无天,更是不会轻易招惹这位主。
东方家共三房,长房大老爷东方晓袭了昌乐侯的爵位,也是东方阀现今的家主。东方晓的嫡长子东方策为当朝右丞相,女儿东方漪是当朝皇后,可谓大齐朝第一等的富贵滔天人家。
东方灼就是东方策的嫡长子。
二房老爷东方恒,混了个从四品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东方瑜本是正妻所生的嫡子,当年是东方家最耀眼的一颗新星,风头盖过了长房长孙的东方灼,奈何大病一场,武功全失,成了只知眠花卧柳的纨绔公子,连带这二房这一支,都被东方老太爷和其余几房看轻了许多。
东方瑜的母亲病逝后,东方恒把原来的侧室云宜言抬为正妻,负责打理二房内院一应事务。云宜言为人精明,颇有手段心机,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东方可儿,却把后院诸姨娘收拾的服服帖帖。东方恒还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姨娘所出。
这些关于东方家的一些情形,有些是凤羽本尊的记忆,有些则是这两天凤羽从萧然以及隐泉院下人那里探听出来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凤羽在处于陌生环境的时候,习惯于第一时间搜集足够多的资料,尽量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在踏入云宜言住的露染院的时候,凤羽在心里,已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夫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在当前这种环境下,她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即使她不过是顺便替人送个香露,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然伤重未愈,东方瑜目的未明,世家阀门里那些扑朔迷离的关系……
这一切,都让她愈发的警觉。
而当凤羽准备将匣子交给露染院的丫鬟,那丫鬟不接匣子,却直接引她去正屋见夫人时,她立刻意识到此行不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凤羽此时的“九重天”功法第三重境界已经稳固,对着这些内院里的夫人丫鬟,她绝对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
凤羽像一个真正的丫鬟那样,捧着木匣,半垂着眸子,迈步走进露染院的正房,名贵沉水香燃起的淡淡轻烟立刻扑鼻而来。奢华雅致的房中,正对着房门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倚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夫人,一袭淡紫攒花长裙,细长的眼睛汪着盈盈秋水,娥眉淡扫,绛唇如樱,正是云宜言。
在云宜言两侧下首,分别坐着两个少女,都是十三四岁年纪。左首的一袭玫瑰红锦缎百褶裙,容貌明艳,脸侧有个小小酒窝,看相貌,应该就是云宜言所生的东方可儿。右首的少女穿孔雀蓝绣山茶花的褙子长裙,文静和美。
云宜言和两个少女身边,都站着伺候的嬷嬷丫鬟。
凤羽进屋后只用眼角余光随意扫过,就将屋中情形收入眼中,诺大的房间里,没一点声音,只听到凤羽四平八稳、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叫金黛的丫鬟丝毫没有半分怯懦慌乱,缓缓走到屋子中央,站定后捧着木匣向云宜言躬身行礼道:“金黛奉命给夫人送上香露。”
云宜言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人去接下木匣,只是用汪着水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凤羽,脸上神情略带诧异。
东方可儿忍不住嗤笑起来,开口说道:“你就是金黛?我当是个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原来只是个黄脸丫头,三哥哥的眼睛可是瞎了不成?”
“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金黛就先行告退了。”凤羽没有理会东方可儿,抬了抬手里的木匣,迎着云宜言的目光,淡淡说道。
“果然是从外面领进来的野丫头,没规没矩的,竟敢这般跟夫人说话?”站在云宜言身侧的一个浅绿衫裙的管事姑姑呵斥起来。
东方可儿脸色更是不好看,这黄脸丫鬟显然是无视她。
“这里可不是隐泉院,你也别仗着得了三少爷的宠,就连夫人小姐都不放在眼里!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对夫人不敬,夫人就是当场打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管事姑姑看到云宜言和东方可儿的脸色后,呵斥的声音就更大了。
“夫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和表情了,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就直说吧。”凤羽索性把手上的匣子放到脚边,边活动着手指边斜睨着云宜言冷冷说道。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云宜言脸色阴沉下来,水般的眸子也变得寒意逼人,“清水儿在什么地方?一个青楼贱婢,也妄想进我们东方府吗?”
凤羽眸光一闪,云宜言把她当成清水儿的人了?只是,云宜言怎么知道东方瑜带走了清水儿?她针对清水儿,又是为什么?眼角余光瞥到那穿孔雀蓝少女脸上,见那温柔和美的面容在听到清水儿三个字的时候,多了几分紧张和忿恨,凤羽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这孔雀蓝少女想必就是云宜容的侄女谢淑容。
她听到隐泉院的下人说起过,夫人有意将谢淑容许配给三少爷为妻,只不过三少爷无心娶妻,整天流连风月。前段时间夫人接谢淑容来府里小住,请三少爷一起家宴。三少爷在家宴上大肆夸赞清水儿,还说他将来娶妻,容貌要像清水儿那般才行。
据说老爷当场就翻了脸,让东方瑜跪了一晚祠堂,结果东方瑜第二天直接住进了秦楼,再也没露过面。
凤羽算是明白了,她流年不利,专替人背黑锅了。她和清水儿算起来,还是仇人呢,若不是清水儿下的蛊毒,她怎么会在秦楼杀了那么多人,险些连萧然都杀了,最后成了阶下囚,再最后,就成了逃犯。
她还没找清水儿算账呢。
只不过,她要利用东方瑜隐藏行踪,现在还不到找清水儿算账的时机。
凤羽抬起眸子,脸上多了一丝迷惑神情:“清水儿?不是秦楼的红倌人吗?夫人若是要见她,让人去秦楼唤她来府里唱个曲就是。”
“胡说八道!我们夫人什么身份,那个小婊子怎么配进东方府!”掌事姑姑声色俱厉,“那小婊子被人从秦楼赎了身,就算她改头换面,别以为就能嫁给我们三少爷!”
凤羽渐渐有些明白了,秦楼惨案之后,清水儿定是被东方灼带离秦楼,严密看管起来,东方瑜又从东方灼那里偷走了清水儿,却不知道怎么走露了风声,让云宜言误会东方瑜要用手段,娶清水儿进门。
东方瑜会对清水儿动心?凤羽可不这么认为,她本能的觉得,东方瑜带走清水儿,只怕另有深意,因为清水儿是东方灼的棋子。
“好了,我也乏了,张姑姑,你带这丫头下去,好生教教咱府里的规矩。”云宜言朝旁边的管事姑姑说,随手端起一盏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无缘无故的处罚人,夫人是当家主母,处事这般轻率,被府里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夫人处事不公,缺乏当家主母的风范!”凤羽盯着朝自己走来的张姑姑和几个粗壮的婆子,慢慢曲起手指。
侧房提成正妻的人,只怕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她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吧。
“无缘无故?”云宜言笑笑,朝旁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大丫鬟走过去,拿起盛放香露的木匣,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紫色水晶小瓶,忽然往凤羽的脚下一摔,砰的一声,小瓶四分五裂,浓郁的玫瑰香气冲鼻而来,鲜红色的香露溅满了凤羽的裙摆。
随即,就听到大丫鬟惊叫一声:“夫人,金黛心怀不满,故意摔了夫人的香露,这种挟私报复的丫鬟,定要狠狠责罚才行!”
云宜言皮笑肉不笑:“金黛,这满屋的人都看到,你摔了本夫人价值百金的香露,本夫人可是无缘无故责罚你?可会有人说本夫人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凤羽冷冷一笑,看来今天她可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看到凤羽的冷笑,云宜言脸色更加阴沉。
东方可儿和谢淑容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敢主动挑衅当家主母的丫鬟,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们都想看看,这丫鬟尝到夫人手段后,跪地求饶的情形。
“府里规矩,若不是家生子儿,新进府的丫鬟,都是要身世清白,有人做保才成。三少爷这次不管不顾的领了野丫头进来,坏了府里的规矩也就罢了,只是这领进来的人,还敢对主子心怀不满,那可是断断不能容了。”张姑姑是云宜言的心腹,自然看出自家主子已经恼怒起来,打蛇随棍上,一挥手,身后的仆妇就朝凤羽扑过去……
隐泉院书房。
东方瑜把玩着手里的砚台,正听随从说,刚进府的书房丫鬟金黛给夫人送香露去了,他眸光微变,斜睨着旁边的王少树,似笑非笑地说:“世子,你有许久没来我府里了,不如,随我去见见夫人?”
王少树嘿嘿一笑:“去见夫人,还是去帮你救那黄脸小丫鬟?”
东方瑜放下手里的砚台,笑道:“世子可别小看了我这小丫鬟,走吧,这一场好戏,岂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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