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说完以后，满意地看到了朱天理瞠目结舌的样子，她朝金丝丝、谢印儿等人一笑：“明天一早你们来城主府，我们一起斟酌凰鸣书院的事情。”
说完后，凤羽也不再理会众人，拉着萧然的手臂，扬长而去。
身后众人，目光表情各异，一直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场中一时静寂无声。那个摇折扇的男子眼中，诡美眸光一闪即逝，眸底慢慢浮起翻涌的雾气……
凤羽和萧然刚回到城主府书房，惊雷就从窗外一掠而入，墨染般的浓眉蹙起，右手还用力揪着短短发梢，面色极为凝重。
刚在书案后面坐定的萧然眉毛扬起，以询问目光看向惊雷。凤羽则放下手里的纸笔，黑眸直直盯着惊雷。
“属下带着隐卫跟踪那三个人到了他们的住处。他们住在百花集市边的平安客栈，总共有十五个人。据客栈掌柜的记录，他们是来自金蒙的小商队，这次在青蒙城采购了丝绸棉布之类的货物，准备后天一大早回金蒙。”惊雷说道。
“真的是金蒙人？”凤羽问道。
“确实是金蒙人，他们的语言面貌饮食都证实他们身份无误。但是我派隐卫暗中去搜他们的货物，在其中一匹淮南生丝里，发现了这个。”惊雷从怀里掏出一支弩箭，双手捧到萧然和凤羽面前，神色凝重。
凤羽眼睛猛然一亮。这支弩箭看上去和别的弩箭没什么区别，但是烛光下，弩箭表面泛着一层波纹般的光泽，仔细看去，弩箭的箭杆和箭头，都有着细密如鱼鳞的花纹。
“鱼纹精铁！”素来清冷的萧然，接过惊雷手里的弩箭，悚然动容。
凤羽眉毛一挑：“怎么？”
“这是天下间最难得，却也是最好的精铁，用这种精铁打造出来的兵器，比寻常兵器锋锐了十倍不止。而且这种精铁打成的弩箭，再配上天机弩，就可以将弩箭射程延长一倍，速度和杀伤力都不会削弱。”
“鱼纹精铁产量极少，整个苍玄大陆，被发现的这种精铁矿不超过五个。这种精铁打造出的弩箭，一支就要五十金币。就算是神机营，也是三支寻常弩箭里面配一支鱼纹精铁弩箭。”
“若是普通商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凤羽顿时明白惊雷脸色为什么会这么慎重。而且那三个人走路的姿势，也已经说明他们必定是极为娴熟的弩兵。
“属下为防打草惊蛇，只是派隐卫暗中监视他们，另外暗中派人追查他们的来处，发现他们并不是从金蒙国过来，而是跟着红川原的一支商队到了青蒙城。”
“红川原？”凤羽眸光变得凝重起来，她在烈城王宫的时候，读了不少关于蒙川高地的典籍轶闻，自然知道红川原。
如果说占据了蒙川高地腹地的蒙国，是一只雄狮，那么红川原就是盘踞在高地西南的豺狼。雄狮和豺狼迟迟未曾交手，是因为两大势力之间隔着千里荒漠，谁都没有把握在穿过千里荒漠后，还能保证军队的士气和给养，所以他们一直相安无事。
红川原继续往南，越过崇山峻岭，就到了大齐边境天南州，此处由镇国公郝连氏家族世代镇守。
红川原的统治者龙氏家族自称红川王，相传龙氏家族身上有北蛮人大君的血脉。他们这一支王族后裔，在争夺大君之位失败后，循着苍玄山脉的秘道西迁，一直流浪了二十年，最终在红川原落脚。又用了十三年时间，龙氏家族统一了红川原上大大小小的势力，成为红川原之主。
现任红川王叫龙碧空，两年前才从老红川王那里继承王位。
凤羽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关于红川原的讯息，因为红川原的地理位置特殊，出入不便，所以即使是蒙烈王那里，也没有搜集到太多资料。
“他们从红川原来，真是奇怪。”凤羽听到这支商队的路线，觉得很奇怪。
青蒙城地处蒙川高地西面，红河从红川原奔腾而下，经过青蒙城外十里处的红羊滩。有商队会在红河枯水期的时候，循着红河河道出入红川原，用丝绸、瓷器换回红川原特产的钻石玛瑙等物。
红川原的商队来到青蒙城不奇怪，但是金蒙帝国的商队从红川原到青蒙城就非常奇怪，就好比一个人想去北京，却先跑到了云南，再从云南绕到新疆，最后从新疆跑到北京，若是没有特殊原因，绝对不会有人选这种路线。
“此事非同小可，我亲自去客栈一趟。”萧然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有一种隐约感觉，鱼纹精铁弩箭、金蒙帝国、红川原，三者之间必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对于青蒙城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凤羽点点头：“我要好好想想凰鸣书院的事情，你们小心。”
惊雷此时已经闪到了门外，萧然摸了摸凤羽的脸颊，柔声说道：“早些歇息，明天一早我来陪你吃早饭。”
凤羽一直忙到午夜才初步拟了个章程，她打了个哈欠，见萧然还没有回来，就径直回自己房里先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凤羽躺在床上，还在迷糊着的时候，就听见门被人推开，带着凉意的晨风吹进来，风里带着淡淡冷香。随后，她感觉萧然伏在床边，似正在凝视自己。他身上带着股子清新的水气，像是刚洗完澡。
凤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对上那双璀璨的凤眸，只是可以看到眼里的几条血丝，还有眼底透出的一抹疲惫。他果然是刚沐浴完，随意套着一件白棉布广袖长袍，乌发从脑后披散下来，平添了一分猫儿似的慵懒。
“熬了一晚？”凤羽伸手抓起萧然一缕乌发，在手指上卷着，低声问道。
萧然点了头，伸臂抱住凤羽，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有些贪婪的嗅着少女的味道。从脸颊滑下的发，拖在凤羽的脖子上。
“都查到了些什么？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凤羽觉得脖子痒痒的，于是伸手推开萧然的下巴，翻了个身，面对萧然。
“这十五个人的商队，有十个人确实是来自金蒙帝国的商队，另外五个人，是从红川原过来，在青蒙城里和这十人商队搭伙。这五个人都是金蒙国神机营的人。”
“金蒙国？图豪捣什么鬼？”凤羽皱了下眉头，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图豪应该如丧家之犬，被蒙烈王的大军追杀才对，他还能分身搞幺蛾子不成？
“不是图豪，是金蒙国的大帝炎烈金秘密建成的神机营。炎烈金十岁接替帝位，今年十五岁，金蒙国的实权一直掌握在摄政王图豪手里，炎烈金只是个傀儡帝王。但是从现在的情报看来，那个十五岁的大帝并不简单。”
“金蒙国神机营的人，他们去红川原，难道是为了鱼纹精铁？”凤羽立刻想到，红川原地理位置偏僻，能够成为蒙川高地的一方霸主，就是因为当地出产这种珍稀铁矿。
既然那几个金蒙国神机营的人，身上藏了鱼纹精铁弩箭，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们和红川原的关系只怕非同寻常。
“这次图豪带着大军出征蒙国，炎烈金秘密派了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前往红川原，就是为了红川原新发现的一处鱼纹精铁矿。”萧然说道，沉吟了一下，“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龙碧空发现了这处精铁矿后，就秘密告知金蒙国的炎烈金，以这处铁矿，换取天机弩的制造工艺。”
“龙碧空想制造天机弩？看来他的野心很大，大概是不满足于只当个红川王了，他若是想东进，扩大地盘，我们青蒙城首当其冲。”凤羽冷笑一声，“他为什么选择金蒙国？”
“因为金蒙国离红川原最远，炎烈金又是个傀儡大帝。龙碧空用精铁矿交换天机弩制造工艺，对他不会构成威胁。也是同样的原因，可以让炎烈金毫无顾忌的把天机弩制造工艺给龙碧空。”
“心机果然深沉！”。
“那五个神机营的人，在货物里面藏了十支鱼纹精铁弩箭，就是这座新发现的鱼纹铁矿出的样品。他们把这十支弩箭要送到金蒙大帝炎烈金手里，因为害怕被图豪手下的人察觉，所以他们就到青蒙城，把样品混到商队货物里，再前往金蒙帝国。”
“你有什么打算？”凤羽蹙眉，盯着萧然。
萧然却没有说话，只是把凤羽拥进怀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男子身上带着晨风的气息，有些凉，却又无比清新。
凤羽心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刚想开口，双唇却被温柔的封住，柔滑的舌尖探进齿缝，轻轻擦着少女的香滑小舌。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只小猫，正在向主人撒娇，要讨取喜欢的食物，又好像一只豹子，面对甜美猎物，正在慢条斯理的做着进食前的准备。
凤羽忍不住颤栗起来。
萧然一只手搂着凤羽的腰肢，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慢慢加大了舌尖的力度。同时，他手臂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少女的身体终于贴住了他的胸膛。
凤羽穿着宽大的丝质睡袍，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男子精致流畅，却又弹性十足的肌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贴着一个火盆，血液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直到萧然觉得怀里的人儿软的像是一滩春水，他才忍不住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喘息，松开手臂，将身子挪开。
他怕再这么亲热下去，就会把持不住自己。
“我真后悔，为什么跟那混蛋蒙烈王立下一年之约！”萧然忍不住狠狠拍了下床沿，震得宽大的牙床摇动起来。
凤羽自然明白萧然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羞红了脸，啐道：“胡说什么呢。就算你没有立那一年之约，难不成你就想欺负我不成？”
“没有一年之约，我立刻就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把你娶回来。”萧然精致薄唇勾出一抹狡黠笑意，“到时候，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
“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好说。”凤羽朝萧然瞥了一眼。
“那你现在就来欺负我，好不好？”萧然笑着往凤羽身边凑了凑，摊开手脚，“我保证不管你怎么欺负我，都不会还手。”
凤羽见这个素来清冷的人儿，竟然显出了几分无赖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不跟你混闹了，你一晚没睡，先靠着闭眼歇歇。”
萧然倒没有再接话，阖目躺在凤羽身侧，鼻息渐渐变沉。
凤羽轻轻给他盖上锦被，黑眸中若有所思。
等萧然醒来的时候，窗外日头已经升起，凤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已经坐在桌边，在小左小右的伺候下洗漱。
“小左小右，去厨房准备两人份的早饭。”
凤羽见萧然醒来，打发两个小丫鬟出去。自己走到镶玳瑁乌木案几边坐下。
萧然注意到案几上备着一套薄胎瓷茶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凤羽动手烹茶。只见她手势娴熟的选茶、摆杯、冲泡，用第一泡的茶水洗净茶盅。
萧然看得有趣，下床走到案几边坐下。
凤羽这时候正把第二泡的茶水注入茶盅，春葱般的手指拈起玉般剔透的茶杯，递到萧然面前。
萧然接过茶杯，眉毛扬起，略带惊奇地看着凤羽：“你什么时候研习茶道的？我一直以为你的手只会用来握刀。”
凤羽弯唇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茶道还是凤羽在现代社会学的，当初她为了探查三藩市山口组的底细，曾经以茶艺师的身份潜入山口组开设的茶馆，做了半年的卧底。后来她能带着火流一举灭掉山口组，很大原因就是掌握了足够详实的情报。
穿到大齐以后，置身在波谲云诡的环境里，凤羽也没什么心思摆弄茶道。这次回到青蒙城，有一种诸事皆定的感觉，凤羽才翻出这套刚买来的茶具，以茶道来养心境。
萧然摩挲着薄瓷茶杯，低头轻嗅茶香，最后慢慢饮尽杯中茶，闭目回味茶香。
“你是不是要离开青蒙城？”凤羽拿过萧然手里的空茶杯，一边重新注入茶水，一边问道。
萧然睁眼，凤眸闪过惊异之色，随即精致薄唇勾出浅浅笑意：“小羽，我有时候真怀疑，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瞒我吗？”凤羽扬眉，黑眸闪过一道戏谑之意。
“本想瞒你，却又瞒不住你。”萧然摊手一笑，“不错，我确实要离开青蒙城一段时间，但是又放心不下你。”
“你要去红川原？”凤羽此时已经完全猜到了萧然的计划。
“不错，这座鱼纹精铁矿我势在必得。若是我们军队的将士都换上鱼纹精铁炼制的兵器，那么战斗力提升不止十倍。未来青蒙城必定要迎接几场甚至十几场大仗，好一点的兵器，才能多保全士兵的性命。”
“我和你一起去！”凤羽下意识的冲口而出。
“你要留在青蒙城，除了尽快筹办凰鸣书院，另外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练出一支能随时上阵杀敌的军队。”
凤羽冷静下来，确实，她不能离开青蒙城，这座城现在不仅是他们自己的后方，也是他们的家园。更何况青蒙城发展到现在，需要她投入更多的心血，才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更大。
“好，我留下来，就以那三百羽林军为基础，争取能把军队扩建到五万人。只有血与火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就叫血羽军！”萧然握住凤羽的手，凤眸璀璨，熠熠生辉，“最迟三个月，我就会带着鱼纹精铁赶回来！”
“到时候，我会让你看到一支真正的军队！”凤羽信心十足，她前世的那些经验，足够她训练大军了。当然，要想成为真正的战士，那是一定要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在生死之间打过滚才行。
“这次我只带惊云和二十个隐卫，惊雷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凤知秋和那十名暗夜血凤战士也带上。”凤羽立刻说道。
“我去见红川王谈生意，又不是去打架，人带多了反而累赘。”萧然宠溺的揉揉凤羽的鼻尖，“倒是你要训练军队，把暗夜血凤留在你这里，帮助更大。”
凤羽一想，萧然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以萧然的武道修为，当时罕见对手，就算事情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
“什么时候出发？”凤羽不再坚持。
“明天一早。我会带走那几个神机营的士兵，把他们再送回红川原。金蒙帝国至少在半个月之内，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凤羽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面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哦，对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萧然眸光一凝。
“那几个神机营的士兵，既然肩负秘密送鱼纹精铁样品回金蒙国的任务，他们怎么会有心情跑到众学坊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