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霁筠轩,阮初晴拿了一本游记,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前世。
她本想自由一生,最后却被迫嫁人,本以为是良人,最后发现居然一切都是假的。最后被人抓走,囚禁,做实验,逃不开,挣脱不了,只能慢慢的,等死,那种绝望,她绝对不想尝试第二次。
“小姐,苏小姐来了。”夏荷在外头说,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喜意。
喜意?阮初晴心里冷笑一声。吃里扒外的贱人。
“苏姐姐来了?快请。”阮初晴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不就是装么?苏姐姐,你看,我也会。
这一笔笔的账,就让我们来好好清算,你准备好了么?我的,好姐姐。
苏墨语挑开帘子,看见斜躺在榻上的妙人儿,面上立刻泛上一抹喜色:“妹妹可身子是大好了?真真让我好生悬心!”
“劳姐姐关心了,已经大好了。夏荷,还不上茶?就用我前个儿得的碧螺春,用心些,别糟蹋了好茶。绣儿,你去拿些点心水果。姐姐,没想到你来,东西不好,别见怪啊。秀珠,你进来伺候。”阮初晴一人就把苏墨语前世抱怨的话堵住了。
苏墨语脸色一僵,随即笑了开来:“怎么会呢!只是姐姐好歹也是大家嫡女,这点子小事还要自己吩咐。这些丫头们啊,是该好好调教了。”
就是这样,阮初晴心里想,就是这样,苏墨语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从而让自己和侯府的人渐行渐远。就算在侯府,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属于家的温暖,但是也轮不到苏墨语这个外人来评判。
“这有什么,我素来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若不是你来,我只怕还不会要这些。秀珠,将我前些日子绣好的帕子拿过来。”阮初晴浅浅的笑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出来苏墨语的话外之意。
阮初晴细细打量了苏墨语,她身上穿着绣花蝴蝶对襟褙子,袖口处绣着牡丹花开美艳,脸上薄施粉黛,头上绾着垂云髻,插了一根白玉兰玉簪子,身侧有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真真是人比花娇,秀色夺芳。
“姐姐今日真真好看。”阮初晴出口赞叹。
没有一个女子是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容貌的,苏墨语也一样,听了阮初晴的话,只觉得遍体舒畅,却硬是要装出一副谦和的姿态来,柔柔的眨眨眼睛,抿唇一笑:“莫要取笑我了。”
阮初晴拉住苏墨语的手:“哪里是取笑呢!姐姐姿容国色天香,妹妹我啊,说的都是大实话呢。”
正说着,秀珠拿来了前些日子绣好的牡丹帕子,用的是双面绣的绣法,十分好看。
“真漂亮!妹妹的女工真是鲜少有人比得过呢!我前些日子新得了几个花样子,倒是有些趣味,我今日忘了带过来,明儿我遣人送来。”苏墨语掩嘴一笑,娇俏万分。
“那感情好,我闷了这许多天,真真是无聊的紧,研究研究花样子也是好的,下次再为你绣个香囊。”阮初晴淡笑,手轻轻拉住苏墨语,姿态亲密。
“看我这记性,对了,妹妹是怎么落水的?”苏墨语一拍脑袋,假装恍然的样子,试探着开口。
“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阮初晴神色转淡,语气中略有些冷漠,完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苏墨语皱了皱眉头,心下又生一计,立刻起身,怒道:“那些奴婢也真是太不走心了?晴妹,这些奴婢应当好生整顿了,你也是主子,哪里能被这些人欺侮呢!”
“欺侮?呵。”阮初晴挑眉,清浅一笑,“我倒是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的欺侮我了。姐姐还是别管这些了。”这些都是我的人,哪里轮得到姐姐来越俎代庖呢。
这几乎就是摆明了说苏墨语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苏墨语心中警铃大作,莫不是阮初晴发现了什么?
正说着,夏荷和绣儿端着茶和茶点回来了,看到两人端坐在桌前,只觉得气氛十分的奇怪,一点也没有之前和乐融融的感觉。
“小姐。”夏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先上前行礼,然后退到一边,内心有些不安。
“姐姐。”阮初晴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气氛的奇怪,反而在茶上来了之后笑容温婉,微微起身,倒茶,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非常好看,“喝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父亲给我的。还有这桃花酥和千层糕,味道都不错,姐姐快些尝尝。”
苏墨语面容有一丝僵硬,衣袖下的手缓缓,缓缓的紧紧攥起,指甲嵌入肉里,却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最讨厌了。
她们明明都是世家嫡女,都没有生母,父亲都有续弦,凭什么她生活的如履薄冰,而她却可以生活的那么快活。既然她得不到,那么就毁掉吧。
苏墨语是镇国侯的嫡长女,镇国侯苏晨桉一向严谨自律,两袖清风(虽然不一定是好官),初时娶了武将云麾将军左飞之女左淑月,生了女儿苏墨语之后一直身子不好,在她两岁那一年撒手人寰。次年,镇国侯娶了他的表妹,奉议郎之女孙茹铃,育有一子一女,长子苏墨远,年七岁,嫡次女苏墨昀,年十一岁。其余的子女就是庶出了。
苏晨桉一直对表妹疼爱有加,忽视了苏墨语,孙茹铃也不是好的,小家子气,最是看不顺眼苏墨语。好在也有分寸,没闹出什么大的过错来。但是和阮初晴的生活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了。
“好。”苏墨语勉强笑了一下,拿起做的十分精致娇小玲珑的糕点,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松软可口,滋味却是是不错的。
阮初晴娇憨纯然的笑了,似乎十分单纯的在为苏墨语喜欢这个糕点而高兴,上前十分亲密的拉住她的手臂,微微侧头:“姐姐喜欢,那就最好了。”
微微垂下眼睑,敛去眼中所有情绪,黑深的眼色几乎要吞噬了整个眼睛。
苏墨语没有察觉什么,仍然沉浸在自己内心肮脏的嫉妒情绪中,面上却要柔柔的笑着:“妹妹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几日没来,怎么觉的妹妹同我生分了呢?”
阮初晴淡淡一笑,松开手,起身,转身看着苏墨语,微微偏了偏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手撑在桌子上,开口:“生分?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呀?妹妹心里,当然都是感念着姐姐的好的。当初若不是姐姐的开导,只怕妹妹我就要想不开了。”
在阮初晴五岁那一年,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虽然有继母,但是毕竟不是生身母亲,自然生分,就跑到父亲阮正南那边,哭着闹着要娘亲。
最后,阮正南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从此没有正眼看过她。
哥哥素来性子冷清,虽然疼爱这个妹妹,但是毕竟是男子,只是轻柔的抱起她,用一种堪称冷酷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晴晴,你记住,我们没有母亲。”
听着阮初晴的抽泣,阮出云恍若叹息的说:“但你有我。”
这一句话,她忘记了那么多年,却在前世受尽酷刑的时候想起来。
这才恍然,原来,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啊,那就是她在最后的黑暗里唯一的救赎。
她的哥哥,阮出云。
后来苏墨语来了,细细的关怀,温润软语,轻轻松松就离间了她和整个侯府,除了她对阮出云的依赖无可替代。
“初晴,你娘还是爱你的,可是她不能带你走,因为你父亲不许。”
“初晴,她们怎么能说你是没娘的孩子?你明明是有的,只是离开了,和我娘一样。”
“初晴,你怎么这么傻啊,整个侯府,谁不想要你父亲的爵位,你哥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怎么能不是众矢之的呢?你要好好的,才能打到她们,帮助哥哥啊。”
“初晴,那些都是不怀好意的,但是你不能对付他们,因为世道不允许。”
“初晴,我要为你讨回公道!”
那么多话语,字字诛心,当初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讽刺。
“妹妹,我不能待了,这是下个月赏花宴的帖子,一定要来哦。”苏墨语好生劝慰了阮初晴几句,拿出了一个用花香四溢的帖子,上面绣着朵朵兰花盛放。
“那是自然的。”阮初晴一脸惊喜,接过帖子,潦草的看了一眼,就将帖子放在胸口:“好期待呢,姐姐到那一天,一定会艳冠群芳的。”
“借你吉言啦。我走了。”苏墨语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看阮初晴。
阮初晴察觉到苏墨语的目光,转头,灿烂一笑。
夏荷把苏墨语送出门去。
“这几日她有什么反应?”苏墨语语气有些不好。
她就怕有一天阮初晴会脱离她的掌控。
夏荷心中盘算了一下,虽然觉得小姐这几日有些变化,但是也许是因为身子不好,有些虚弱,才让性子变得温软了些,也不是大不了的,说了也没意思。
“没有什么反应。”
“那便好,你可记着,谁是你的主子。若是敢背叛我,后果自负。”苏墨语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语气十分冷漠。
“是,是。”夏荷谄媚的笑着,跟在后面。
走到马车处,跟在苏墨语后面的两个丫鬟中的略高一点的拿出一个金簪子塞到夏荷手里,夏荷掂了掂,成色极好,分量也足,立刻眉开眼笑。
打一棒给个甜枣,苏墨语深谙此道。
目送着苏墨语离开,夏荷转身,心中窃喜。
但是,满心欢喜的夏荷没有看见,来的路上的一抹粉色衣角。
看到了一切的丫鬟立刻急匆匆的跑开了,生怕被夏荷发现。要知道,夏荷可是填不饱的无底洞,贪婪,踩高捧低,还是大丫鬟。
真真恰好,看到事情的那个丫鬟,就是问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