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末,南笙的双脚曾被一个眉眼冷清的男子握在手心里,温柔相待。白皙莹小,软绵绵的,握着都舍不得太用力,怕她疼。但他这分几乎没用力气的呵护,却让南笙觉得痒,微微瑟缩了一下。
顾琛察觉到,抬眼看她:
“痒?”
“有点。”
顾琛微微一笑:
“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习惯?他的意思是以后会经常帮自己洗脚?南笙克制住去幻想那幅画面的可能性,以及这幅画面会对两个人的关系造成怎样的改变,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应该保持理智。
南笙的双脚挣脱无望,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看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双脚放置在热水之中,大概是怕她烫,时不时的询问她温度是否可以,南笙觉得烫,但被烫的却不是置于热水的双脚,而是她那颗加速跳动的心脏。
对南笙而言,此时正在经历的绝对不是享受,而是一种煎熬,她觉得自己此时的灵魂与躯体是剥离开来的,身体是遵从的,灵魂是排斥的,而她的思想就处在矛盾的旋窝之中,分身乏术。
顾琛似乎并不能察觉到南笙此时的心理变化,如若不然也不会洗的这般慢条斯理,他用手轻轻的撩起一些水洒在她的脚背上,然后轻轻的揉捏,为她做简单的足底按摩,南笙看着他俯首认真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失了神,她觉得如果再不终止这种局面,她就要融化在这样的温柔里。
万劫不复。
南笙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病房的门却突然被敲响,莫名的,南笙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庆幸打破这样局面的不是自己跫。
她以为顾琛会停止为自己洗脚的动作,毕竟依着他的身份让外人看去了这样的一副画面未免欠妥,可他却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专心致志的做着手中的事情,仿佛他手心里捧着的双脚就是他一整个的世界。
“进来。”
他冷清的声音响起在耳侧的时候,南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双脚,却再度被他握紧,抬头不满的看着她:
“躲什么?”
“被人看到不好。”
顾琛唇角微勾:“哪里不好?”
南笙还未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邹宇出现在门口对于眼前的画面有片刻的微愣,他曾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也曾质疑自己的视力是否出现了问题,否则那么位高权重的一个男人,怎会如此屈尊降贵的去为一个小女生洗脚?
可是眼前的人实实在在的却真的是顾琛。
邹宇消化这一画面的时间有些长,长到南笙因为窘迫红了脸,顾琛耐不住性子先出了声音:
“有事?”
邹宇快速的收回自己凌乱的思绪,轻咳一声淡淡的回复道:
“顾先生,您刚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如果不是房间太静,顾琛那句淡淡的应声会很容易被人忽略掉,尤其是他在此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对此件事情的反应,仍旧专心的帮南笙洗脚,最后还是南笙挨不住这样的煎熬,执意将双手收了回来,好在顾琛这次也没太强势,含笑看着脸色通红的她:
“我家南笙不好意思了?也罢,这次有人在,下次我再帮你好好洗洗。”
南笙还从未见过柔情似水的顾琛,含情脉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沦落其中,她强迫自己在这温柔中保持一份清醒:
“你还有事,先走吧。”
“过河拆桥?”
南笙无语,明明是他有事,邹宇此刻还在门口等着,怎么到了他的嘴里自己倒成了恶人了?想争辩,却觉得没有必要,也不见得会赢,何必让邹宇再继续无聊的等下去?于是她在郁闷中保持了沉默。
顾琛看着她笑,却没点破她的心思,弯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南笙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也不拒绝了,任由他将自己抱上病床,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知道那温热的吻落在自己额头柔声道出‘晚安’的时候,南笙才恍然觉悟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合适,只可惜那时顾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病房。
——
南修远是夜班,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认真的研究一些病例和看一些有关医学的书籍,可是今晚的他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因为秦瑟的电话打不通,始终是关机的状态,原本是不应该担心的,可是当他在南笙的病房门口听到顾琛的那通电话,他的心却再难平复下来。
他回来了,秦瑟却不见了,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他应该去问问南笙。
病房门被再度推开的时候,南笙以为是顾琛去而复返,心里的一股感觉开始变得微妙,翻个身看向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来人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一个,她还来不及分辨自己究竟是否有失落的情绪,便被南修远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看起来不太一样,平
时处事不惊,凡事都不能让他动容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情了?”
南笙下意识的想到了父亲,毕竟SN与南氏解约的消息已经见报,传遍了T市的每一个角落,南笙不可能不知道,她知道南氏再度危机只是迟早的事情,南修远的失态只能让她做此联想,因为以往并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有焦躁不安的情绪。
南修远走近,声音也有些急切:
“秦瑟在哪里?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南修远的这个问题是南笙没有想到的,他们已经分手将近一个星期,期间他一直都是淡定从容的模样,南笙虽然有些惧怕他,但因为受伤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些日子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也尽可能的避开两人的见面,怎么现在他却一改常态关心起秦瑟了?
“你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吗?瑟瑟在哪里,又或者在做什么,似乎和你都没有关系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过只是一句话而已,他竟然已经沉不住气,微微动怒了,南笙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难不成男人和贱息息相关,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南修远的表现似乎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发生,南笙纵然心里不愿告知他去向,却到底还记挂着一个秦瑟,于是终究没再说什么挖苦他的话,淡淡的看着他,问道:
“你找瑟瑟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就好。”
“她出国了。”
南笙不愿和他继续争辩,直接说了实话,她注意到自己话音落下的同时南修远明显松下了一口气,竟是如释重负,南笙觉得奇怪:怎么回事?为什么唐牧川来T市的当天,竟然连南修远也是希望秦瑟离开的?
他认识唐牧川吗?怎么可能,南修远和唐牧川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南笙想不明白,刚想开口询问,南修远却恢复了常态先一步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等一下。”
南修远回身看她:“有事?”
“你到底喜不喜欢瑟瑟?”
南修远看着南笙,没有声音,南笙却莫名的来了火气:
“以前我觉得你是喜欢瑟瑟的,所以不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都还是希望你们在一起,可我现在却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好像心里有她,却完全做着相反的事情将她推的远远的,难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将她伤的体无完肤?还是说,你只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所以你才会对她若即若离,偶尔分不清现实。”
南笙看到南修远的表情有片刻的诧异,只是还未等南笙确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已经隐藏起来,只是淡淡的告诫自己:
“这是我和秦瑟之间的事情。”
“的确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不会允许有人不懂珍惜,还一味的伤害她。”
南修远没有再说什么,漠然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室内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很足,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南笙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今天似乎并不太平。
虽然已经确定了秦瑟出国的消息,但南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安,T市飞往巴黎,需要12个小时的旅程,南笙知道秦瑟的手机定是关机状态,可是她还是摸出手机给秦瑟打了一通电话。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南笙稍稍安心了一点,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
——
缓缓下降的电梯里,听闻邹宇口中的消息,顾琛猛然回头看他,第一次将情绪显露的如此彻底:
“确定?”
“确定,飞往巴黎的那趟航班并没有秦小姐的名字。”
顾琛沉吟片刻:
“牧川现在在哪里?”
“查询不到,但应该还在T市,航空公司查询不到唐先生离境的记录。”
顾琛并不惊讶这样的结果,唐牧川想要躲过众人的视线不过是易如反掌,可是如果真的是命运的安排让他和秦瑟相遇,那么此时此刻,唐牧川会带秦瑟去哪里?
海浪声。
秦瑟睡的有些不安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海浪声此起彼伏的声音扰乱了她整个世界的安静,很想醒来,可脑袋昏昏沉沉的连睁开眼睛都是一种奢侈。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脚步走动的声音,并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是一种求生的***,让她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来人,好在她是幸运的,并没有抓空,她感觉到了一片温热的体温,摸摸索索的抓住,确定那是一个人的手。
很大,很暖,也很踏实。
海浪声渐渐的远去,徒留安静,没一会儿她的意识模糊起来,再度陷入了梦乡……
秦瑟真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房间很大,也很安静,装修风格趋于后现代,温馨的暖色调,给人一种舒服
的感觉,但秦瑟却很快忽略了,因为眼前的这些比不过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的恐惧感。
房间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种感觉其实很熟悉,当初为了防止唐七七和自己的见面,顾琛也曾做过如此的举动,可是莫名其妙的,秦瑟却并不认为这一次的事件是和顾琛有关的,因为通过上次的谈话,两个人几乎已经达成了共识,即便时间再过匆忙,他也不会不打一声招呼的就将自己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这里和上次居住的别墅并不一样,只是为了躲开别人的视线,顾琛没有必要再换地方。
究竟是谁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在这之前她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秦瑟掀开被子下了床,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纯白色的长款雪纺连衣裙,微风从打开的落地窗吹进来,裙摆随风舞动,很飘逸,也很有仙气,但秦瑟却笑了,这么淑女的风格,还真是不怎么适合她啊。
床边没有鞋子,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她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冷,在屋内转了一圈,秦瑟走向落地窗,当视线内闯入那片一望无垠的海面,她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几幅不太清楚的画面。
昨夜的梦中,她似乎迷迷糊糊的也听到了海浪声,后来好像还握住了一个人的手,可如今海浪声充斥在耳边,大海就近在眼前,那么昨晚经历的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人来为她解答,潜意识中她希望是做梦,毕竟抓着一个陌生人的手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屋内的几个房间她通通观察了一遍,有洗手间,小书房,和衣帽间,秦瑟在衣帽间有短暂的停留,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间足足有50平方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连衣裙,还有成百上千双的高跟鞋,这是每个女人都会存在的梦想,秦瑟也有,但她的梦里绝对没有连衣裙,至少不会有这么多。
衣帽间的摆设给了秦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暂且不说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女人,这让她的紧张感稍稍减缓了一些。
离开衣帽间,秦瑟向房间的门口走去,至于为什么把唯一离开的这扇门放置到最后,那是因为秦瑟并不觉得房门会是打开的,却不料当手握在把手上轻轻拧动的时候,它竟然毫不费力的被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副很抽象的油画,地面光可照人,甚至可以倒影出自己的身影,秦瑟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不小心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世界。
赤脚接触到地板还是有些凉,秦瑟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走了上去,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向楼梯口。
洁白的旋转楼梯,偌大的客厅,低调奢华的装修让秦瑟停下了脚步,这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景象突然一夜之间搬到了自己的面前让她多少又邪恶适应不良,楼下似乎也没人,安静的针落可闻。
秦瑟开口轻声询问了一声:
“请问有人吗?”
声音撞到墙壁,发出很轻微的回音,秦瑟缓缓的叹出一口气,决定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闯入了自己的视线之中,秦瑟刚想询问什么,那人却突然毕恭毕敬的开了口:
“夫人。”
秦瑟蹙眉,夫人?什么夫人?谁是夫人?难道刚睡醒,意识不清楚的不止她一个吗?
“你认错人了。”秦瑟淡淡的解释:“这里是哪里?”
“回夫人,这是忘忧岛。”
秦瑟忽略掉他对自己的称呼,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诗情画意,忘忧岛?忘记忧愁的意思吗?
“这是座岛?”
男人似乎对秦瑟的问题感到意外,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几秒之后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是的,夫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先生带您来到这里的。”
秦瑟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至于这感觉究竟来自于什么,她都来不及去分析,只是下意识的就想逃,可是这是座岛屿,她又能逃到哪里去?打量了一下四周,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他人呢?”
“早晨有事离开了,大概中午会回来。”
秦瑟点点头,也没了下楼的心情,转身回房,却在迈开脚步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仍旧站在那里的那个男人:“你口中所说的先生是姓唐吗?”
有疑惑自男人的眼眸一闪而过,却被很快隐藏,下一秒,秦瑟听到他的回答:
“回夫人,先生姓唐,名牧川。”
唐牧川!
秦瑟心下一沉,他终究还是找到了自己。
——
T市清晨,一座高层公寓内,顾琛一边系着睡袍的带子,一边走出卧室,黑色的睡袍将他的身材衬托的愈发挺拔,微乱的头发为他凭添了一
丝慵懒,他径自走到门口打开了锁,然后回到客厅的吧台处煮了两杯咖啡。
为什么是两杯?好问题,因为他在等人,等一个叫唐牧川的人,他知道他会来,并且很快。
咖啡豆研磨出的最后一滴液体落入白色瓷杯里的时候,开门声传入耳膜,顾琛慢条斯理的将咖啡端到客厅放好,甚至不曾看来人一眼,淡淡道:
“你最爱的黑咖啡。”
回应他的是一叠厚厚的资料落在客厅的矮桌上,顾琛扫了几眼,意料之中的是有关秦瑟的答案,他轻勾唇角,落座在沙发上:
“你既然拿到了这份资料,就应该知道她不是展颜。”
“她是不是展颜由我说了算。”
顾琛终于抬头看他,唐牧川的五官因为他的怒气而显的更加棱角分明,他看着顾琛,眼睛眨也不眨,似是在等待一个解释,顾琛淡淡的收回视线:“牧川,你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秦瑟是不是展颜,你心里已经有了判断,用不着我说。”
“七七来T市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
“是我。”
“为了南笙?”
顾琛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是,也不是。”
唐牧川没有说话,径自看着他。
顾琛放下咖啡,向后靠了靠,目光落在唐牧川的身上,平静无波:
“南笙和秦瑟是好朋友,如果秦瑟真的和你在一起也算好事一桩,我没理由阻拦。”
唐牧川此时也坐了下来,看着资料上秦瑟的照片有些恍惚,的确!他也知道秦瑟不可能是展颜,这个叫秦瑟的女人甚至从未去过美国,而展颜却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的,可是为什么?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竟长的一模一样?
“我并非是要阻止你和秦瑟的相遇,而是想让你们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你所谓的最佳时机是什么?”
“秦瑟不爱南修远,你心里对展颜的执恋有所缓解的时候。”
唐牧川不说话了,他想起了在机场初遇秦瑟的时候,那种瞬间冰冻全身的感觉让他听到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周遭的所有事物都在悄然远去,只留有一个她,他看着她躺在急救单架上被医护人员抬着向前走,无数恐慌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思想,那种感觉宛如看着展颜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再一次消失。
后来,他将她带回忘忧岛,那里是他和展颜共同生活最久的地方,也是展颜最爱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曾许下誓约永不分离,可世事无常,他已经失去展颜整整五年的时光。
他以为眼前的人是展颜,她只是像狗血电视剧里上演的那样失忆了,只是忘记了自己,所以才离开了自己五年的光景,他为她换上展颜曾经最爱的衣服,在他们曾经的卧室里静静的守护了她一整个晚上,他几乎就要断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展颜,直到那份资料悄然递到他的手上。
资料是顾琛邮件过去的,他知道这是最快找到唐牧川的方法,只有让他认识到秦瑟并非展颜,哪怕是不确定的,他也会主动出现。
秦瑟的心一直安静不下来,她企图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和唐牧川撞上,可是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记忆的暂时缺失,她竟然对此经过一片空白,目前的状况好像都是凭空而来,没有半点预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唐牧川回来的时间渐渐的近了,秦瑟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打好了无数的草稿,她在想一种不激怒唐牧川并且很理智的方式来告诉他,自己并非展颜,他认错人了,自己只是和她长的比较像而已。
她期待唐牧川可以接受自己的这个说法,当然,这是秦瑟的理想状态。依照顾琛曾经告诉自己的故事,唐牧川曾在五年前痛失他的爱妻,并且至今念念不忘,那么他对于一个和他妻子很像的女人,能保持起码的理智吗?
秦瑟没有信心。如果唐牧川存有理智,自己应该也不至于身处忘忧岛了。
临近中午,卧室的房门被人叩响,秦瑟的神经也被绷到了最紧的状态,可推门而进的却是一个秦瑟并未见过的中年妇人,慈眉善目的让人不舍防备,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恭敬中带着一丝亲切的询问:
“夫人,中午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这里每个人都这么称呼自己,秦瑟即便想纠正也纠正不过来,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唐牧川对他们解释,所以秦瑟再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宛若默认,她摇摇头:
“没有。”
“好,那我就吩咐厨房按照夫人之前的口味准备了。”
妇人说完这句便想转身离开,秦瑟却在这个时候出声阻拦了她,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秦瑟知道一个人待着安全系数会相对高一些,可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平易近人的态度让她有了交谈的***,又或者因为大家都是女人,所以才能够更加理解。
“等一下。”
妇人转过身来,仍是含笑的看着她:
“夫人还有事吩咐吗?”
“你还有事吗?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
不知是不是秦瑟错觉,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了妇人脸上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这让秦瑟感觉她也是在等待自己这么说的,至于原因,大概是和展颜有关,也许在五年之前,那个叫展颜的女人也曾这样善待过她。
“我没事,只是我需要打个内线电话到厨房,让他们好做准备。”
“好。”
秦瑟看着妇人径自走到床头拿起了内线电话,对厨房那头吩咐了几声便挂断,抬头的时候和自己的目光不期而遇,彼此微微一笑,随即错开。
她走近,站在沙发前,大概因为身份而没有坐下的意思,秦瑟并不喜欢这种高人一等的谈话姿态,于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下吧。”
“谢谢夫人。”
妇人坐在了秦瑟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不局促,但也绝对说不上是自然,但秦瑟感觉的到,她原先应该并不是这般姿态的,从她的穿着上来看,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被唐牧川或者展颜当作家人来对待的,如今对自己这般,大概也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展颜。
这个认知让秦瑟紧绷的神经有放松的迹象,毕竟多一个人否认就对自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多了一分把握。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大家都叫我薛姨。”
秦瑟笑了笑,看着她:“薛姨,你觉得我是展颜吗?”
薛姨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秦瑟的这个问题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秦瑟以为她是认可自己并非展颜的,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却听到她的声音:
“夫人说笑了,您若不是,先生怎么会把您带来这里?”
“这里对先生很重要?”
“不。”薛姨笑了笑:“这里对您和先生都很重要,你们婚后一年一直住在这里,那段日子是您和先生最为开心的日子。”
秦瑟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布局,轻勾唇角,却是苦笑:
“我不记得了。”
并非是不记得,而是从一开始居住在这里的人并非是自己,陪伴唐牧川左右的人也不是自己,她该如何记得?
“夫人五年前发生了意外,大概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否则也不至于让先生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好在现在夫人回家了,又可以和先生生活在一起了,之前的记忆会回来的,夫人不用担心。”
“是吗?但如果我永远也想不起来呢?”秦瑟淡淡的反问,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薛姨的眼睛,企图在那里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讯息,可是并没有,她隐藏的太好了,好到秦瑟几乎快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可秦瑟却并不会真的相信,她是学心理的,最懂人的表情之下所隐藏的真实情绪。
薛姨或许从头至尾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是她仍旧是说了慌,因为如果她真的将自己视为展颜,那么他们的感情肯定不错,加上展颜失踪了五年之久,再见面至少应该是激动的吧?可她没有,由始至终她的情绪平静无波的没有半分波澜,犹如提前设定好的一样,不激动,不哀伤,也并不兴奋。
也许会有人说,她昨晚就已经见过自己了,所有的激动在经历了一晚上之后也冲淡了不少,可即便如此,那么今天两个人面对面的坐下,正常人的反应至少应该是嘘寒问暖的寒暄一番,可她不是。
这说明什么,她早就料到了自己并非展颜,所以才毕恭毕敬,所以对自己所说的任何话也并不感觉意外。
薛姨好像并未料到秦瑟的心理反应,听到她如此说,笑笑回应: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有先生在您身边,你们可以创造更好的回忆。”
“你和先生的关系很好?”
薛姨没有料到秦瑟会这么问自己,诧异自眼眸一闪而过,却很快恢复如初:“先生小的时候我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她对于唐牧川绝对并非照顾这样简单,虽然秦瑟并不了解那个过程,也并不了解唐牧川,但能走到他这个位置的一个人,手段肯定是很辣的,心也肯定是冷硬的,而他居然将一个妇人留在身边,照顾起居,当年大概是救命之恩吧?
秦瑟没有再谈论展颜或者唐牧川的话题,对于他们,自己已经知道的够多了,这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如今她只有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置身事外才能独善其身。
垂眸的瞬间,秦瑟看到自己身上的连衣裙,思索几秒,问薛姨: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还在吗?”
“还在。”
“可以拿给我吗?”
薛姨看了她几秒钟,继而从沙发上站起来:“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过来。”
“谢谢。”
薛姨离开~房间后,秦瑟
也有些坐不住了,距离正午时分越来越近,心也不受控的加速了,没有人会喜欢失控的感觉,她也不例外,径自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发呆。
不知道南笙知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见了的事情,顾琛会发现吗?如果他们都知道了,那么南修远呢?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无所谓,还是担心?
其实不该想的,既然已经决定也已经分手了的两个人,这样时不时就会跳出来的思念其实是很折磨人的,因为无论再怎么想念,那也是一个你再也不可能触摸到的人,即便他近在咫尺,也并不属于你。
思绪渐渐的有些飘远了,秦瑟苦笑着错开了视线,都说蓝色是忧郁的颜色,看来是真的,否则她怎么在望着大海的时候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接下来是脚步声,秦瑟以为是去而复返拿衣服给自己的薛姨,所以并未及时回头,只是看着远处那成百上千棵叫不出名的树木回了一声:“先放在那里吧。”
没有人回应。
秦瑟也并未在意,但因为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所以她又问了‘薛姨’一个问题:
“这些是什么树?”
“红楠。”
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的时候,秦瑟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那些原本打好的草稿也乱成了一团浆糊,抓不住一点的头绪,正懊恼紧张之际,她听到了低沉稳健的脚步声,那一刻她是真的有想要撞墙的冲动了,她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会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终究还是要转身的,尽管秦瑟对面对唐牧川还有一定的畏惧感,只是她更明白逃避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也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转身的时候,恰好一阵海风吹来,将秦瑟海藻般的长发打乱,吹至眼前,迷蒙了她的双眼,同时被打乱的还有她的心,本就紧张到心脏都隐隐作痛,偏偏海风还要在这个时候捣乱,等她手忙脚乱的将长发从眼前拨开,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急速靠近,在她还未看清对方长相的时候,嘴唇上便被覆上了什么。
软软的,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