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燕燕是个任性而骄傲的女生。
可以说,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当然了,这要归功于她雄厚的家庭背景和司马老爷子的无原则宠溺。
娇娇蛮蛮的小公主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呵护的,手指一伸就会有人恭恭敬敬把东西奉上。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八岁时被绑架。地方荒无人烟,绑匪凶神恶煞不说,连吃住的条件都是从来没有过的恶劣,眼泪失去了向来纵横无敌的力量。
荒凉的地段,废弃的房屋,眼睛看到的只有两个与她同样遭遇的孩子,一男一女,年龄相当。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却在她哭着要爷爷的时候说,时间到了,不能哭了。
不是不要哭了,而是不能哭了。
她淡定自若又理所当然说着那话时,司马燕燕是打心底觉得委屈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她甚至在想怎么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好吧,直到现在她都认为说着那句话的苍希是最不讨喜的!
什么叫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还有比这更挫的理由吗?!
“有。”
“……”
司马燕燕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很无知无觉地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她看着女生平静如昔的眉眼,想起在逃跑时她也几乎没有变过神情,波澜不惊得令人心惊。
当时年纪小,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只是凭心而起一份不甘于人下的倔犟,所以在苍希一再冠盖全年级时,才会决定出国。
现在再回忆起当初被绑架时的枝末细节,又不得不由衷佩服。司马燕燕有些忿忿地瞪了苍希一眼,语气却有三分郑重,“当初欠了你,现在就当偿还。”
欠?苍希茫然,接着又摇头,“你没有欠我什么。”
“……”司马燕燕目角一抽,就非得她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才行么?
宴启对她的印象还完全停留在司马呜呜的阶段,深怕傲娇娇的女生下一刻就突然哭得有如河川决堤,连忙很乖觉地提醒苍希,“就是你救了我们那次。”
“不用客气,只是顺手。”苍希微微抬头,很认真地说,“而且我吃了你家的东西,已经持平了。”
“……”
“……”
他们该说这手顺得可真好么?还有,这话表达了他们的命就抵一顿饱饭的意思没错吧?
杨营长已经借口让几人叙旧离开了,蒋军等人也没了顾忌,听了一会才隐约记起这女生原本也是他们的校友,只不过隔着六年的时光,又不是同一个班的,自然印象模糊了。
与空间养成少女的识人无能相反,蒋军的记忆力很好,通常只要见过一面就会有印象。他盯着女生左右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谁啊谁啊?”
苏蓝好奇地凑过去,这时仰孝却突然站起身,斜睨了苍希一眼,一如既往的不耐烦,“我饿了,跟我去吃饭。”语气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司马燕燕性子高傲,身上的毛病自然不少,有人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耍横那更是绝对绝对的不容许。她侧过身,视线在男生身上不客气地上下扫描了一遍,冷冷朝着苍希问,“他是谁?”
仰孝笑了,手臂一展,大咧咧地把人捞到怀里,“我是谁你还没资格问。”
“恩,不用问,”苍希的话让司马燕燕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不过下一刻这份难看就转移到了仰孝脸上,“他是个打酱油的。”
“……”
“……”
苏蓝不忍地瞥过脸,暗暗发誓以后在班长面前说话要绝对绝对绝对地三思!
“打酱油的?”仰孝嘴角的弧度很冷,他一把抓起苍希的手,猛地把袖子往下一拉,露出与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链,“那这是什么?”
那是在离开国家超能力小队之前仰孝亲自挑选并为她戴上的,军训时为避免教官找麻烦,苍希把它很好地隐藏在袖子里,如今被悴不及防地这么一拉,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阵沉默。
十六岁是个敏感的年纪,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大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碍于双方当事人的性格都没有问出口。现在突然弄出这么一样很具暧昧嫌疑的东西,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早闹腾得不可开交了,各种揣测臆想分杳而至……
宴启两步上前,拿住仰孝的手,“放开,你弄痛她了。”
手腕处的皮肤因为外力而泛出异样的颜色,男生撒脾气时确实会控制不好力道,苍希不轻易泄露情绪的眉眼常让人忽略了她的真实感受。
仰孝的手下意识一松,下一刻却又更加用力地把人拉了出门,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仰孝默不作声地拉着苍希往食堂走,手腕上的力道不加收敛。
苍希觉得不舒服,也觉得奇怪,她开口,单刀直入,“你在生气什么?”
仰孝停了脚步,猛地转过身,眼睛紧紧地盯着苍希,“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这样的视线其实很具压迫感,尤其是男生身量高,气势足,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很容易让人产生无处可逃的错觉,从而达到心理上的震慑。
苍希的回答很直接也很无情,“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仰孝顿了顿,一字一字说得很用力,“是、非、常、有。”
精神力者一旦情绪波动,所发出的精神波动也较普通人要强烈得多,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如玻璃破裂的异象。基地中明里暗里的高科技设备很多,这类电子产品与生命体一样其实是最容易受到精神力干扰的,苍希不得不用精神罩将仰孝溢出的精神力束缚住。
她摇头,瞳眼黑白分明很是干净,“有些事情,不是你不说就不存在。”
仰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男生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如果说我不知道呢。”
苍希有些为难,她并不是个会去追根究底的人,说到底,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别人怎么做她是不在意的,譬如仰孝。但对方却仗着她的不知情,反而堂而皇之地回过头逼问,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女生踌躇了一下,终于组织了一句可以完整表达她意思的话,“你不属于这里,在这里也没有目的。没有目的,就是打酱油。”
闻言,仰孝反而笑了,“怎么没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你呀。”
“你说的是实话。”苍希皱了皱眉,又松开,“你知道我不会离开。”
“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仰孝嗤声,表情恢复了散漫,“说不定你以后就喜欢上我了呢?”
这回苍希没有马上接话,她直勾勾地盯着男生看,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好似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直到仰孝不耐烦眯了眯眼时,她才不确定地问,“你喜欢我?”
这是个指向性十分之明确的问题,足以反映主人的干脆坦荡,坦荡得饶是仰孝都不由自主地呆愣了三秒……他想了想,点头慢慢地说,“是。”
“不对。”出乎意料的,苍希否认了,虽然解释不出原因,但是却很肯定,“说不清楚,不过不对。”
这天之后,其他人都很明显地看出仰孝对苍希的态度一落千丈,唔……以前是不好,现在是恶劣。好吧,更多时候仰孝太子是直接当没有苍希这号人的。
苏蓝对小八卦的热爱程度称得上至死不渝,她一向与苍希走得近,此刻问起话也不扭捏,“班长,仰孝都不和你说话了,是吵架了吗?”
苍希咬着馒头喝着白粥,慢吞吞地重复,“吵架?”
“一看就看出来了,瞧他那脸黑的……他这样,你会不会觉得……”难过之类的。
脸黑么……白肤水嫩的男生感受到苍希的眼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苍希淡定收回视线,“恩,挺好的。他有时候有些奇怪。”
“奇怪?例如说?”
“时不时地问问题,我回答,然后他就生气了。”
“……”其实很多跟你说过话的人都这样吧,后知后觉也该有个度啊亲……苏蓝明智地决定不再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所以你现在没觉得难受?”
苍希奇道,“为什么?”
居然还问为什么,苏蓝压低了声音,“你和他不是那个啥吗?”
越说越糊涂了,苍希十分无辜地望着宴启,后者立时善解人意地翻译,“你和仰孝在交往吗?”
……好、好直接!
以手撑额的男生说着这话,笑得一脸阳光,同桌的顾时舟,蒋军和苏蓝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司马燕燕却不以为然,她在国外见惯了满大街相拥吻的男女生,现在不过是区区一句询问心意的话,连出格都够不上。
见大家饭也不吃了,只一个劲地盯着她看,苍希心下奇怪,刚要开口,背后那一桌却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啊——”
“我吃饱了。”仰孝一手插回裤袋,脸上的笑容竟出奇的懒洋洋,若无其事得没有半点方才突然掀桌的暴谑。
说完,踏着一地的狼藉,施施然就走了出去。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几个女生无辜被波及,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头发衣服上还沾着白色的粥,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看上去好不狼狈。更奇怪的是,不远处的教官们居然没有什么动作,看上去竟莫名地有点神思恍惚。
苍希抿了抿唇。
之前打群架的事因为有司马燕燕的横插一脚,加之又在操场罚站了一夜,所以还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眼下事态还没平息下去,仰孝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这么一出,基地负责人的愤怒可想而知了。
而更可恶的是,做下这一切的仰孝在扬长而去之后居然就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啊……兼职辅导员的赵玲几乎要把头发揪光了。
在仰孝没有转学之前,她的学生是多么乖巧的孩子啊,c班也一直稳稳地占据全年级的顶端,甚至铸造了一个神话。但他一出现……
这闹心的熊孩子!
赵玲顾不上挠墙泄愤,连同林教官火烧火燎地找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到的亲多刷几次吧,可能是jj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