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请’,酒留现在也算是佛门中人,老太太总不能不敬佛祖吧。
老太太一发话,就有丫鬟去请了。
不过老太太觉得奇怪,大夫人和石成欢怎么那么兴奋?
要激动也该是石青衫这个女儿,再次是酒月这个陪嫁丫鬟,怎么也轮不着大夫人和石成欢瞎激动啊!
大夫人和石成欢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期待感掩饰不住。
石红绡很是疑惑,望向石青衫,而石青衫只是淡淡微笑着,她知道大夫人在盼什么。
大夫人盼着有人慌忙来报,酒留不知何时暴毙在房间。
恐怕大夫人要失望了!
等待的过程中,在场众人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
石青衫也是,她悬着一颗心,五年没有见到亲娘了!
一个灰色身影步入,大夫人和石成欢唇角都翘起来了。
只听那个小尼姑说道:“各位施主,了缘师太来了。”
了缘师太?
大夫人和石成欢都奇怪,哪里来了个尼姑?
众人望向门口,看到来人时,有一大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石成欢眼中满是失望之色,皱眉低声问道:“母亲,不是……死了吗?”
大夫人右手捏紧左手的手指,气得要命。
一身素白灰衣,却遮不住酒留从前的绝代风华。
五载悠悠岁月,让这个美人更加有韵味。
此刻的酒留,与楚城初遇时的少女面容重叠,石明远心中感慨万千,竟然生出几分后悔之意,当初为什么会把酒留赶出去呢?他明知道,张柔不是个省油灯,或许有隐情……
老太太有些怔忡,她最讨厌的就是酒留的家世——商贾之女,多给她跌面!
可如今,她喜欢的石青衫,不正是商贾之孙吗?
因为石青衫的缘故,老太太蓦然想起酒留从前的好,酒留嫁进府中来,是个孝顺媳妇儿,当时她腰背疼痛,酒留就不辞辛劳地访遍全城的名医,衣不解带地照顾,而她当时只把酒留当个丫鬟来看,觉得理所应当……
老太太现在想想,就算是商贾之女的酒留,怎么也比墨姨娘、张姨娘这等挑拨是非的好太多!后悔也晚了!
石青衫心中激荡不已,强按耐住想要上去拥住母亲的冲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比石青衫更激动的大概是酒月了,幸好她的小姐……还活着!
可是,酒月的神色微变,目光移向酒留的双腿。
酒留走来时,脚步极慢,僵硬的双腿在地上拖沓着,慢慢挪到她们面前。
看到这些曾狠心决绝的故人,酒留的眼波不曾动一下,她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个躬:“各位施主,不知找贫尼有何贵干?”
石明远沉默着,如今面对酒留,他发现当初赶她走的决定多么可笑。
娶墨玉菱,那是因为官场利益,酒留才是石明远年少时的怦然心动。
记忆中的姑娘还是眼前人,酒留单纯且倔强,石明远知道,他曾伤过她的心,这辈子怕是无可挽回了。
看酒留好好活着,仍旧美丽,大夫人心中的那团火焰已经越燃越烈。
大夫人收起眼底的冷漠,扬起慈善的笑容:“妹妹,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从前我们是一家人,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就这样绝情吗?连青衫和酒月妹妹都不认了?”
这话说的,好像酒留是费尽心机才设计她们来大空寺的,而且狠心绝情,一切错误都是她犯下的!
酒留淡淡抬眼,转向石青衫和酒月。
“两位施主,近来可好?”
听到这样的问候,石青衫和酒月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反应,也学着酒留那般,鞠了一躬后回答道。
“我很好。”
“谢了缘师太的关心。”
那话语之间的客气,好像真的是香客与僧侣之间才会有的,让大夫人她们瞪大了眼睛。
石成欢温柔一笑,似是很同情,“酒夫人,你是青衫的亲娘,也是酒姨娘从前的旧主,你们之间亲密一些倒是正常的,为什么非要这样生分呢?若不是做戏……那可真的会伤青衫的心呀!”
石成欢这么说,就是想逼酒留承认,这一趟大空寺之行,就是她们三人串通好的!
酒留神态淡然,酒月面无表情,不想理会。
正在石成欢尴尬之际,石青衫抿起笑容,望着石成欢和大夫人。
“母亲和二姐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亲近一些,就会有人说我们别有用心;我们以礼相待,还是会有人编排我们冷酷无情……”
石青衫那双清洌洌的眸子凝视着她们:“那我倒是要问问母亲和二姐,想让我们怎么样呢?”
一番话,说得石成欢哑口无言。
大夫人笑着,随意看了酒留一眼:“青衫,你为了外人,跟母亲发火,实在是不值得。”
石青衫的双手拢在袖子中,她捏紧了手指的骨节,心中恨极了她们。
她们杀不死酒留的身,就想毁掉酒留全部的希望!
石红绡将石青衫往身后面一拽,恣意笑着:“争辩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若是将来二姐受不了家里侧妃横行霸道,急着想出家时,我和青衫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亲自送她来寺庙剃度,不假手于外人,怎么样?”
“石红绡……”最讨厌的人和事被翻出来,石成欢面红耳赤。
“好了,哪有那么多废话,你们不累吗?我累了,都回去休息!”老太太的声音显得威严,她起身,在方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去,经过酒留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大夫人和石成欢只有死死盯着酒留,心中有气不能撒。
晚上,脱了鞋袜盘腿坐在床上,老太太陷入了深思。
见老太太有心事,方嬷嬷便道:“老太太呀,是不是又想起当年的事儿了?”
“这么多年,就属你最懂我的心思。”
老太太看着方嬷嬷,“当年酒留对我有多好,我心里是知道的,但我心里始终嫌弃她的家世……张柔一滑胎,我也就相信是酒留所为了,可如今想想,酒留性子那么烈,宁愿被送上大空寺,与她的一双儿女分别五年,这么长时间也不愿低头求我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