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席,你是要我在这里背课本吗?”钟离筠挑着秀眉说道。
唐镜如一声嗤笑又道:“那长公主又是否知道我大离的立国之本是什么呢?”
“……”钟离筠一下子被问倒,大宪章?治国原则?思想领导?立国之本?那是什么?
唐镜如看钟离筠语塞便道:“长公主,我泱泱大离建国五百余年,尤其是三月维新之时波谲云诡,枭雄辈出,课本告诉你的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有些事不必知道全貌,好奇不仅害死猫,还能让人颠覆。切记。”说罢便拿起旁边的白毛巾擦手,完了便走出了洗手间。
钟离筠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这唐镜如仿佛说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没说。
难道所有的事都起源于三月维新吗?
“三月维新?”方渡听完钟离筠说的话反问道:“你意思说可深逃过调查是跟三月维新有关?”他思考了一下认真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三月维新到工部尚书贪污案隔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别又逼我背课本!”钟离筠靠在套房的沙发上,嘴里喃喃地道:“三月维新,枭雄,朱迟,施一成,黄净林,方维……”
“你念的都是什么?”方渡看她口中念念有词便忍不住问道。
钟离筠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皱着眉说:“唐镜如跟我说,那时候枭雄辈出,为什么不是说英雄辈出呢?那是不是说明这些参加三月维新的人里面有些人的做法他是不认同的呢?”
“即使不认同,那跟可深有什么关系?”方渡倚着窗户说道。
钟离筠摇摇头也表示不知道。
方渡走到沙发也坐了下来,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说道:“我今天在查阅可深资料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说着他从电脑里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只见文件夹中密密麻麻全是资料的名字,按年份分得清清楚楚。他打开其中一个图片说道:“你说到三月维新我就想起这个新闻了,可深在1891年年底曾经遭到入屋偷窃,损失了近了一万三千八百两银子。这是当时的新闻纸剪报。”说着把电脑推到了钟离筠面前。
钟离筠摸着下巴把剪报读完,主要意思就是当时作为建坊的可深被盗了接近一万三千八百两的银子,贼人没抓到,那赃款也没有追回。
钟离筠看着这个新闻,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她只觉得这一切看似毫无牵连却又千丝万缕,可就是差最后一环把他们拼凑起来。
而那最后一环,估计就是那关于三月维新的史书了。那史书有很多个版本,可最原始也是最还原的史书其实是在钟离瑾手里。一直到1893年大离正式成为了君主立宪制国家之后,大离皇室才撤销了史官这一职务,从此没有人再为皇家记录任何的文字。小时候她看过那一系列史书,里面记录了大离四百年来所有的大事小事。
看来走一趟是无可避免。钟离筠皱着眉说道:“你能不能找到我阿爹的时间表?”
方渡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为什么你不自己问?”
“他身边的人不会告诉我他的时间表的,毕竟我现在涉嫌杀了自己弟弟,他不怕我连他也杀了?”钟离筠边说着,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真正的杀机。
方渡打了一下寒颤便说:“我帮你问。”说着便一边按着手机一边往窗边走去。不久他就回来了说道:“你爹明天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会参与一个论坛会议不在宫。”
“好。”她知道她要从哪里找那史书。
第二天她带着方渡一起进了宫。宫中大部分人都跟着钟离瑾出门了,剩下的侍卫少之又少。钟离筠对宫中路非常熟悉,大路转小路,小路转岔路,九曲十八弯便来到了连丰殿。
两人绕开侍卫进了连丰殿,钟离筠熟练摸着房间里的床,她小时候看过这床可以打开,却不知道机关在哪。她反复地摸着,最终在最靠近墙壁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凹位,她一用力便把床板掀了起来。
瞬间一片白色的灰尘从暗格里飞散而出,呛得钟离筠咳嗽了起来。
方渡听到咳嗽声便走了过来,离远就看到钟离筠挥手在扬着灰尘。他走进看只见那暗格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书本,有些已经非常霉烂,像是一碰就要粉碎一般。
钟离筠站起来,低声地说道:“这就是大离这四百年来的真相。”
两人从看起来最新的几本开始看,花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钟离筠终于看到了1892年,也就是兴湄二十二年的那本史书。只见她看完之后眉头紧皱,良久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方渡看她如此便拿起她手中的书看。
兴湄二十二年腊月初九,朱迟持一万三千八十两银从海卢人手中收购蒸汽机三十台,珍妮纺纱机三十台。输入外籍教师三十名,并于京城,奉城,玉城,扶炀办有四间私学堂。
方渡皱着眉,只听到钟离筠在旁缓缓地说道:“原来这就是我大离的立国之本……”方渡回头只见钟离筠无力地发出一声笑声。
钟离筠笑的是自己,她引以为傲的大离国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全是因为这朱迟偷窃了可深的巨款然后用这笔款项购买洋人的机器及办洋学。大离这一百多年的历史竟然是用赃款续的命,怎叫人不觉得心寒啊。
她曾经以为三月维新是这世上最成功的维新运动,它不仅让一个封建制度的国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跻身世界列强的资本主义国家,它还让一个垂暮的国家走向再一次的繁荣富强,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这一切的本源竟然是一笔贼赃。而且当年的皇室还因为资金短缺而默认了这笔贼赃,还把这小偷朱迟粉饰一番将他变成一个有志之士,歌之颂之。
难怪可深快要倒闭的时候,即使行贿了工部尚书它也能独善其身,因为它对这个国家“有恩”啊!这个可怕的恩情怕是要还个千秋万代,只要大离一天都在,这恩情都要还!
钟离筠撑着自己站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连丰殿,方渡见她这样便把那书放回暗格里,把暗格重新盖好就追了出去。
只见钟离筠在那空旷的宫道上走着,方渡跑快了两步追上了她说道:“长公主你还好吧?”
钟离筠停下了脚步,心中若有所思,半晌她回头跟方渡说道:“如果你这一生都坚信一个故事,可某天你发现这个故事是假的,你会怎样?”
方渡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把钟离筠抱进了怀里。钟离筠有点意外,她慢慢地呼吸着这人身上那淡淡烟味,竟觉得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幸好,他还在这里。
几天后,国际码头。
两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在码头上奔跑着,那后面的人还戴着口罩,完全不想让别人认出他们。前面的人拉着后面的人说道:“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后面的人即使被挡住大半张脸,可那双丹凤眼还是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说道:“不用,我没事。”
前面的人点点头拉着他的手便想继续往前跑。可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女人身穿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一头的黑发被海风吹得非常高。她双手抱胸,就是不想让二人通过此处。
二人看到女人都身体一僵,可还是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女人红唇一勾,不可一世地说道:“好弟弟,你这是唱哪出啊?”
后面的人知道瞒不下去,便拉低了口罩说道:“筠姐姐。”
钟离筠看着这个她曾经非常宠爱的弟弟钟离箐,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在这里跟人私奔便觉得可笑。
那天方渡给自己看了他手上所谓的料,其实是一个夜店的闭路电视拍到的画面。画面里面她都快要认不出她的弟弟钟离箐了。钟离箐戴了一个银色的假发在夜店里面跟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非常亲热,两人玩到高兴时还热吻起来。完了两人还一起走出了画面。
“这是?”钟离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钟离箐?钟离箐跟男人亲热?
方渡拍停了画面,刚好定在了两人亲吻的画面上,他指着画面说道:“这个画面是在太子被杀之前十个小时拍到的。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把太子带走之后十小时太子就死了。所以这个男人可能会知道些什么线索。”
钟离筠盯着画面看了很久,突然就发现这人是谁了。她愣了半天,心道不会吧……
“高风露!”钟离筠朝着钟离箐身边的人说道:“你拐带我弟弟。”
那人自知也无法瞒了,便也脱下了鸭舌帽说道:“长公主殿下。”
钟离箐见钟离筠的表情已经是怒气冲天,便一个跨步挡在了高风露面前说道:“姐姐,你不要伤害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谁知刚说完就被高风露一手拉到了身后。高风露扬着下巴便说:“长公主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钟离筠哼地发出一声不屑便说:“当我知道是你把我弟弟拐了之后我就去找你,可礼部尚书说你已经辞职了。我再去你们去过的夜店,被我发现那家夜店其实有在卖一些奇怪的药。在我一些手段之下他们说了当天你们买的是化金风。化金风会让人新陈代谢变慢造成假死的假象。然后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负责这个案件的验尸官,被我发现他竟然是你的初中同学。所以我就肯定了,阿箐是假死然后跟你私奔的。到这里了,也不难发现你订的什么日期什么线路离开大离。所以我就在这里了。”
高风露冷笑了一声说道:“难怪阿萧说你是难得超越他父亲的治国奇才,心思细腻让人琢磨不透啊。”
“谬赞。”钟离筠红唇一勾便道:“所以你们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嘛?”
高风露回头看了钟离箐一眼,只见钟离箐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花。他伸手去把身后的人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怀里人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便擦了擦眼泪,扭头直面着他最害怕的姐姐说道:“我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是帝皇的料子,论国策学识甚至眼光思维我都不及你。我也有跟阿爹说过劝他改宪,可是他就是不肯。我对这个皇位越来越恐惧,只要我想起我是太子我就忍不住伤害自己。”
说完钟离萧拉高自己的衣袖,钟离筠一看都吓到了,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每一道都让人怵目惊心。钟离箐的声音已经在颤抖,可他还是继续说道:“在我最恐惧的时候我遇上阿露,是他让我明白这一切不可怕,这一切还是有退路。所以我们制造假死的假象,他带我逃去一个能够接受我们的国度。姐姐……”
钟离箐一双凤眼与钟离筠的一模一样,他死死地看着钟离筠,仿佛不会退让半分:“姐姐,你让我走吧!我走了阿爹就要改宪,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天下,而我只是安稳度过余生而已。”
钟离筠从来不知道这个弟弟是这么想的。她一直以为这个弟弟乐于继承皇位,甚至继承皇位之后还会继续把她流放。她不知道原来在她流放的时候钟离箐竟然经历了这么多让人心疼的事。
半晌她闭上眼睛,用那颤抖的声音说道:“走吧。”
钟离箐鼻子一酸就挣脱了高风露的怀抱,几步跑上前一手就抱住了钟离筠低声地说道:“谢谢你姐姐。”
你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这话始终没说出来,应该抱着弟弟的手也始终没放在他的背上。
钟离筠看着两人仓皇逃去,那背影还莫名地有几分甜蜜。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我安慰你吗?”方渡从旁边轻轻地走出来,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目睹了这一切。
本以为钟离筠会一巴扇开自己,可没想到她一伸手便抓住了自己胸口上的衣服把自己拉弯着腰,下一秒一个吻便碰上了他的双唇。
这个吻霸道老练地在他的唇上摩挲,轻咬。他也不甘示弱,一手抱住了那人的纤腰就往自己腹上压。那被舔舐得心痒难耐的齿列慢慢地被撬开,舌头互相触碰,纠缠。快感像电流一般传遍了两人的身体,让他们更加地往对方的身上压去。
意犹未尽的长吻分开,只见钟离筠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那一双丹凤眼中魅惑迷离仿佛深夜的妖精一般。她轻轻地说道:“安慰我?好啊。”
翌日早晨,方渡从套房的大床上醒来,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他下床从地上的裤子里摸出了自己的香烟,点上一根之后又去找自己的手机。
一打开手机只见全部群都仿佛要爆炸,全部信息都是指向一条视频。他打开那条视频,镜头后的声音问道:“长公主您今天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只见那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还是带着那一脸的骄傲说道:“我今天要实名举报可深集团不诚实使用政治献金以及行贿。”镜头一转,那是刑部的总部大楼。
方渡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皇城,若有所思,半晌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