焯敏慵懒地靠在院中的贵妃椅上,享受着春日阳光的照拂。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偶有大雁排排飞过,留下一幅幅变换的队形图案。
愫岩一脸喜色的从竹溪宫外走进来,俯下身子对焯敏道:“娘娘,今儿个皇上果然又去了上林苑。”
焯敏嘴角浮现一丝笑容,道:“鱼儿上钩了。”
锦溪道:“娘娘,咱们要不要去会会他?”
焯敏道:“不急,过两日再去。思而不得,方为上策。”
两日后。
焯敏只带上锦溪,两人一路穿花拂柳去了上林苑。还是那一片紫藤萝瀑布,在微风中泛起点点银色浪花,幽香扑鼻。
焯敏轻轻坐在千秋上,一手随意地揽住缠绕了淡紫色藤花的秋千绳索,缓缓荡漾起来。
待在高空看到他的身影后,焯敏银铃般的笑声欢快地释放出来,任由它荡漾在片片花海,随着花香荡进他耳内。隔着花丛,她看见他隐隐的身影藏在花丛不远处的拐角处。焯敏取出怀内的银白暗纹笛子,宛转悠扬地吹奏起来。
荡得那般高,还能吹奏出飞扬如水的曲调。
气息丝毫不乱。
焯敏知道皇上櫂易名爱才,今日就是故意来卖弄才艺的。眼角的余光见到他正闭目凝神听着。那享受的样子,让焯敏心内的花缓缓绽放。
突然,锦溪“啊”的一声惊叫。
是焯敏故意松开了揽住秋千绳索的手,整个人从高空跌落。翩跹若一只蝴蝶。焯敏知道他是轻功超然的,只要他愿意,必能接住自己。若他不愿意,凭自己的武功也能安然落地。
果然,他猛然飞身过来,接住她柔软的身躯,抱了个满怀。
落在他臂弯里的那一刹那,焯敏略带惊慌的眼神逐渐转为平静,平静后又是羞窘。那份惊慌是故意的,可那份羞窘却有几分真性情。焯敏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总觉得他很独特,有一种把持不住的心跳感。
双脚跳下他的臂弯,一个旋身,款款施了一礼,“谢谢你。”
他磁性的嗓音响起:“我等了你几日,你为何迟迟不来。”
焯敏有些发窘,道:“妾身与你有过约定么?”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脸色适时地泛红,这股娇羞的模样,焯敏已对镜演练过多日。确保能勾起他心底的爱怜。
“没有。”他磁性的嗓音道,“我以为你懂。”
焯敏听得心里犯了糊涂,抬头望住他的眼睛,多么真诚的眼神,那里汇聚了你懂的模样。事到如今,真不知是他被自己摆布了,还是自己被他摆布了,心内的糊涂剧增。
“妾身曾经见过你么?”终于问出口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多日来萦绕在焯敏心中。
他心内仿佛叹了口气,可脸上的表情又分明有了放松。
焯敏迷惑地望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焯敏靠近一步,他胸膛的气息很有股诱惑力,让焯敏没有退却躲避。就那样任由他靠近。
熟悉的感觉,焯敏一瞬间掉入四年前的恍惚中。为数不多的曾经的夜晚,黑衣蒙面的那个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前。明知皇上不是黑衣蒙面的那个他,可心底还是迷糊了。
焯敏突然背过身去,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道:“今日天色已晚,妾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一溜烟走了。
当夜,胡思乱想的焯敏又梦见四年前的情景。
那时的焯敏还是前朝公主,喜欢偷偷跑出宫,在离离草原上策马追逐火红的太阳。喜欢累了就仰卧在广袤的草地上,遥望冰蓝的苍穹。某个黄昏,她在草地上正睡得香甜,骤然被一声尖锐刺耳的马嘶声惊醒,眼见一个满身黑衣的男子跌下马背,滚下草坡。
她撩开他遮面的黑纱,俊美的面容在夕阳的照耀下,俊美异常。即使在虚弱无力的状态下,也丝毫不减魅力。他胸前赫然一道刀痕,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身下的草血迹斑斑,赫然醒目。
在征得他允许后,她手脚麻利地为他清理伤口,又从自己坐骑的布袋里拿出上等的金疮药替他敷上。也许是他真的失血过多,双眸没能睁开多久,就又重新昏迷过去。
他的马儿满眼哀伤地瞅着主人,突然,前马蹄双双蹲下,马身尽力压低,似乎在提醒她赶紧将他驮上马背,好送他去看大夫。
好一匹通人性的马。
救下黑衣人后的第五天,焯敏公主接到消息说黑衣人醒过来了,听罢飞奔到福来客栈,可惜,黑衣人已离开了。店小二递上一串蓝田暖玉镯子,说是黑衣客人托付的。焯敏公主拿着镯子怏怏不乐地踱回皇宫。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她仔细端详他留下的镯子,似乎要从镯子的纹色里分辨出属于它旧日主人的某些东西。
正在胡乱猜测的焯敏公主,突然听到寝殿外一声声喊叫声。
“刺客到了那边,快,快???”好几个侍卫气喘吁吁地喊道。
焯敏公主眼眸忽的一闪,黑影掠过脑际,莫非是他。焯敏公主跑出舒心斋,到处搜寻着黑色的身影。后宫所有的禁卫军都出动了,满宫搜查。
焯敏公主眼尖,比侍卫更早发现他的踪影,故意指着反方向,喧嚷道:“在那边,在那边,我刚刚瞧到一道黑影往那边去了。”
调开所有侍卫后,焯敏公主自己向黑影的藏身之所悄声走去。行至假山下的几个黑洞门口时,焯敏公主犹豫着不知该进入哪个洞口,俯身仔细检查过洞前的泥土,才抬起步子向最靠边的黑漆漆洞口迈去。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道:“是你么?”山洞里黑乎乎的,伸手也不见五指。
突然,一个宽厚的巴掌捂紧了焯敏公主的口鼻,一阵气闷,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肩胛。焯敏公主知道是他,也不叫唤,无声无息的。站在焯敏公主身后的那人,手劲渐渐松了。
焯敏公主一把扯下他宽大的手,轻轻道:“我有办法让你出宫。”说罢一个转身,却撞上了他□□的胸膛,额头磕在他下巴上,焯敏公主情不自禁的呼痛声硬生生压在了喉间,心脏猛地跳动。从来没有如此亲密地靠近过一个男子,焯敏公主双颊发烫。
不久后,有侍卫发现城墙上有黑影蠕动。黑影见侍卫临近了,忙跳下城墙,在甬道上狂奔,又抄一条小道跑进了密林,后来跑了大半个皇宫,惹得宫廷内所有侍卫对他围追堵截。最后,他逃进了焯敏公主住的舒心斋。一大群侍卫包围了舒心斋。
焯敏公主的惊叫声从殿内隐隐传来,众侍卫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往殿内冲。这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若有丝毫闪失,他们个个人头不保。从公主寝宫传来打斗声,待众侍卫冲进去时,焯敏公主正气喘吁吁地半趴在地上,手指着寝宫口道:“从右边去了。”侍女愫岩扶起公主道:“还不快带人去搜,将舒心斋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要查清楚。”
侍卫们一叠声应着,迅速行动起来,可是什么也没搜查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竟是人间蒸发了。在愫岩的命令下,众侍卫硬是仔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折腾了一个时辰,直到焯敏公主下令“作罢”才撤去。
见他们都撤走了,焯敏公主往床上一躺,从被子里掏出一套黑衣叫愫岩好生收着。原来进入舒心斋的那个黑衣人正是焯敏公主自己,是她换上了他的黑衣。惊叫声则是侍女发出的,而号令侍卫多搜寻几遍,只是为了拖延侍卫逗留在舒心斋的时间,好让真的他有足够时间逃脱。至于殿内的打斗声,乃是焯敏公主和侍女愫岩切磋了几招。
从梦境中悠悠醒转的焯敏,倚靠在床头,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窗外昏黄的月色,想起几年前的黑洞中在他面前脱衣的情景,眼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害羞的神情。虽然当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可是声响也足够令人害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