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飞霞宫后,焯敏与静娘子静静坐在石凳上,仰望遥远的天际。
焯敏的心飞回了四年前。
自黑衣人夜闯皇宫后,焯敏公主夜夜在假山、花园等地闲逛,期盼着他的再度出现。可有些东西有些人就是那么奇怪,在你不经意时,他会晃到你眼前来,当你特意等时又销声匿迹了。
他夜探皇宫,究竟有什么秘密呢。焯敏公主静下心来时会考虑这一点,民间都说茶馆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有人夜闯皇宫禁地这样的事想必已传的沸沸扬扬了吧,说不定他也会在那儿打探什么消息呢。说干就干,苦等了十日的焯敏公主于一天黄昏到了京城名声最盛的雅慕茶楼。
落日西沉时分,茶楼里很是热闹,一楼聚集着一班市井小民,大声嚷嚷着奇闻异事,你一言我一语犹如辩论般精彩纷呈;而二楼则是爱好静坐,聆听故事却不愿发言的清雅人士的好去处,也有的是两耳不闻楼下事,一心观赏落日余晖,凭吊白驹过隙的光阴,后者多半是踌躇满志却又郁郁不得志的书生。
一楼那种环境毕竟不适合女子久坐,而且似他那般气质卓越的男子也一定不会在一楼。焯敏公主一刻也未停留,迅速穿过一楼的大堂,登上二楼。凤眼一扫,与他相似的身影并未寻着。有点失落,随意挑了个临窗的位置。
“大胖,”楼下一个尖细高昂的呼喊声,仿佛两人分立两座山头,需得费尽全力喊叫才能听见似的:“还是你说的对啊,不止我们这号小人物事事不顺,就是那些上头的大号人物也不见得日子一帆风顺嘞。”
楼下众人都听出话里有料了,连忙催着他赶紧讲。焯敏公主也是神色一凛,他的话可是关乎到她本家了。
却听那个人卖着关子,故意缓缓道:“我有个从南京来的远亲,昨儿个来拜访了老大我,你猜怎么着???”后面的话竟是听不见了,焯敏公主不由自主地往楼梯口靠近了几许。
“知道你老大是要讨酒喝了,来来来,我这碗送给你了,快说。”一个粗嗓门嚷道。
“嘿嘿嘿,”那个人一连串的满意声直飞入焯敏耳中:“还是你们这些哥们儿了解我,哪像我那婆娘,哼。”随着他那一声哼,又有一碗酒到了他跟前。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京城里名噪一时的“泼赖猴”,倒不是他瘦骨嶙峋像只猴,而是他浑身的赖皮功夫实在比泼猴更能缠。别人有求于他时,好处自是得拿不少,可赖皮就赖在他有求于别人时,还总要从他人那儿讨来几分个额外的好处,还美其名曰“兄弟,我是看得起你呀”。
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只泼赖猴,大家还就偏偏喜欢得紧。咋回事呢?还不是他会说故事呗,嘴巴跟抹了油似的,别说死的能说成活的,就是一个大活人站在你跟前,嘿,他都能说得你相信那个活人已经睡在棺材里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就是他为了朋友能两面插刀啊,甭管是有理无理,铁定站在朋友这一边,骂得对手那叫个狗血淋头,气得鼻冒鲜血,只恨自己不多生几条舌头。
咕隆咕隆声,足足喝了两大碗酒,泼赖猴才唾沫横飞道:“你猜怎么着,南京那櫂平王府出了大丑闻啦。”说罢桌子一声“吱嘎”响,想必是一屁股坐了上去。“说是半年前,你瞧瞧,我们都是死人嘞,半年前的事现在才听到。说是半年前,櫂平王府的老王爷奉旨进宫后,勾搭上了宫里的某个主子,听说啊,还被当场抓了个正着。气得那个那个一张脸铁青铁青的。”泼赖猴在说到皇帝时,还是不敢太放肆,连用了两个那个那个来代替。
听到这里,焯敏公主的脸色略显不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在茶馆中邹然耳闻这等羞辱可耻之事,任谁也脸色不好看。其实,这件宫廷秘闻焯敏公主亦有所耳闻,只是不曾亲眼看见。那个宫妃是母后的多年好友,私交甚密。半年前的一天,櫂老王爷进宫面圣后,在后宫中私会柔妃,正柔情蜜意、美人抱满怀时被父皇撞见。碍于櫂老王爷权势不小,皇上最终没太难为他,只是让他自己找了个借口隐退,将王位禅让给了二儿子櫂易名。至于柔妃,有皇后哭啼求情,终被免去死罪,打入冷宫。只是,半月后的一天,柔妃悬梁自尽了。
楼下一连串香艳之词涌上二楼,什么“衣裳不整”“大红肚兜”“干好事”等等羞得焯敏公主全身通红燥热,内心恼怒不已。这种事情本身已是不堪,再经一番添油加醋,刻意夸大其辞,就更是在众人的浮想联翩中形成了颠鸾倒凤的场景。
“那个场面可想死了在场的太监,可惜啦,可惜啦,那群没根的东西,想干也没人给他干啊。”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焯敏公主起身想走,转念想到此行的目的,复又坐下,耐着性子听。
“我说泼赖猴,这宫廷秘闻咱这天子脚下的人都不知,你那南京远亲倒是清楚地很?”一个浓厚鼻音的声音响起。说罢,一群人跟着起哄,似在怀疑真实性。
“你们真是眼睛小,见识短。我那远房亲戚岂能是一般的南京百姓?他可是櫂老王爷的贴身侍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泼赖猴说到末尾处,一拍大腿,像是一锤定音般,震得众人连连称是。
“听说前些日子有黑衣人夜探皇宫,是在冷宫周围发现的,莫非这这两件事有关联?”宫中罢黜的妃嫔,地位低下,或死或伤自是不用粘榜告知天下,是以这些百姓并不知柔妃已死。
焯敏公主听到他们说起了黑衣人,脸色泛起一层浅浅的红晕,待到他们将黑衣人和櫂平王府联系起来时,面色沉了下去。若他真是櫂平王府的人,恐怕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