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眨眼的功夫,七月凭借着它特有的炎热,闯进了众人的生活。
坐在房中不动弹还好,一旦走上那么几步,额前腋下细密的汗珠便层出不穷,手绢儿整天的功夫就是围绕这些汗珠打转。若手绢儿有丝毫人的性情,也定会觉得人到七月,活儿重。
焯敏入夏以来,每日必把发髻高高挽起,一丝流苏也不愿散落。衣裳也是尽挑宽大丝薄的,图个透气。
这日早饭时辰刚过,萦常在便来求着焯敏,说是昨日寻觅到一个凉爽的好去处——微波湖上泛舟。
话说这萦常在从暴室出来后,很长时间都失去了童真的可爱,多了份大人的成熟和谨慎,也不大爱说话。可当她遭遇上焯敏的七日昏迷后,急得失去了理智,昼夜不停地哭,不停地拜菩萨求平安。待到焯敏醒转,她又重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快乐,什么叫做幸福,什么叫做世间总是美的,只要你肯去发掘。渐渐儿孩子性又被激发了出来,恢复了几层的活泼。
今日焯敏见萦常在竟有泛舟的雅兴,便知她内心的创伤消去的差不多了。焯敏有意逗逗萦常在,就故意虎着脸说“哪有大清早的就去泛舟,没得被人笑话。”实则大清早的压根碰不见人,就算碰见人,又有谁会笑话呢?若是皇上知道了,多半还会赞赏“尚有闲情逸致,可见心静神宁”。
这样说不过是给了萦常在一个撒娇反驳的理由罢了。焯敏最是珍惜萦儿的天真和活泼,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她天性里的快乐成分尽量激发出来。果然,萦常在见焯敏的理由似乎并不是什么理由,便开始了缠绕功夫,左绕三圈,右绕三圈,各种可爱的神情犹如烟花般在脸上绽放,每一种都是转瞬即逝,可谓花样繁多。
微波湖坐落在皇宫的西南角,地处僻静之地,与周遭的环境配合,俨然是一个蹄形幽谷,很是隐秘。湖的四周皆有绿树环绕,不同的是正南方向是深深密林,高大的千年巨木长年屹立,枝桠层层叠叠透着厚重,东北方向蹲坐着一座假山,山上有少量的小树,更多的却是花团簇簇,蝶儿翻飞,仿佛是蝴蝶的故乡,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自己都滋生出充实的快感。正西方向只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这是唯一的出入口。
湖面虽算不上浩瀚,却也是千波渺渺。焯敏一行人到达时,湖面上已有一只木筏,只是空荡荡漂着,无人驾驭。焯敏也不去管它,说不定是哪个宫的主子天天来荡一会,不愿收起来也是有的。
徐风吹来,微波荡漾,载人的小舟轻轻摇曳。焯敏和萦常在,或各坐在小舟的一端,或仰躺弥望碧蓝的天际。玫汐、愫岩、锦溪等一干人在湖畔撑起阳伞,三三两两闲聊着。
焯敏特地从内务府挑选了一条薄板小舟,湖水的凉气穿透薄板,丝丝沁入心脾。萦常在开心得连连拍手,声称自己有先见之明。焯敏笑拧着萦常在的脸蛋,故意对着她喷出体内的热气。萦常在也不甘示弱,两人在舟上嬉闹了起来,后来闹得焯敏翻身下水,躲避着萦常在的饶痒痒。
萦常在也要下水时,焯敏却不让,说是旱鸭子还是呆在船上好。气得萦常在直嚷嚷自己扶着舟还是能漂的。焯敏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但不许她的头没入水中。不知怎么,下水后的焯敏虽然表面上还是欢快至极,可萦常在察觉到了一丝隐隐透出的不畅快。
恰巧这时,小晏子从竹溪宫跑来道:“请娘娘回竹溪宫,万岁爷有赏赐。”
竹溪宫内,李栈领着一干宫女内监站了一院子,各个手里捧着一样东西。细细一看,都是避暑的用器,什么寒玉枕头,嵌水玻璃球,与凉有关的饰物、用具应有尽有。焯敏领旨谢恩后,让玫汐挑了些送与潇妃、萦常在和静娘子。潇妃那,皇上肯定也有不少赏赐,只是焯敏喜欢一个人,即使她并不缺少什么,心里还是会惦念着她。愫岩领着众人进去将东西摆放好。
注视着李栈等一行人离去后,萦常在拉着焯敏的手进入内殿。
焯敏看着萦常在一脸神秘兮兮的样,猜到是与微波湖有关。果不其然,萦常在一开口就问:“姐姐刚才在水下是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入宫才四个多月,萦常在的心智增长了不少,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焯敏不想隐瞒,道:“在水下我瞄到了两个人。”
虽已有精神准备的萦常在还是唬了一跳。两个人?活的还是死的?无论是哪个,长时间隐蔽在水下,让人听了都不免心慌慌。
焯敏怕萦常在联想到骇人的尸首上去,紧接着道:“是两个活人,一男一女。”原来,焯敏玩闹地翻身下水时,一时贪凉就头也沉入了水中,不料,水中竟藏有一男一女,两人拥抱着,女子的头躲过了焯敏的视线,并不曾识出她是谁。但依据她身上的衣着来看,绝不是宫婢。
焯敏对着萦常在道:“是一个侍卫和一名宫妃的身影,想是以为微波湖静谧,一般无人涉足,是以在那儿荡着木筏幽会,不料我们一行人去了,躲避不及,只得藏入水中。”
萦常在道:“姐姐,依你看,会不会是那位因病幽居的楚贵人?”楚贵人居住在静明宫,由于心悸病不能侍寝,进宫后一直幽居,没听闻过她与谁结交。
焯敏道:“西南一角,只有静明宫一座宫殿,殿里也只住着她一位小主,是楚贵人的可能性的确比较大。不过,我们并无凭据,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萦常在也就噤口不言了。
晚饭过后,静明宫楚贵人拜访竹溪宫。
焯敏和萦常在在大殿热情招待了楚贵人,关怀问候不断。
焯敏知道她是为了早上之事而来,就使眼色让萦常在找个借口先行离去。焯敏邀请楚贵人到自己内殿观赏书画。
内殿。焯敏站在案台前,随手翻着一些近日临摹的画卷。楚贵人心不在焉地发出赞叹声。焯敏不理会她的心不在焉,一幅幅图细细观赏下去,末了还拾起画笔描绘几笔。渐渐儿,楚贵人的眼神也一个劲儿的盯紧着焯敏的画笔。画笔在每一幅图卷上的落笔都是七道。图画的中心处隐隐像个芳字,只是每一笔都是散开来的,不细看还以为真的是一些花草。
突然,焯敏停笔,拾起一沓厚厚的画纸,道:“妹妹瞧得这般入神,必是十分喜欢了,这些就赏给你了吧。”楚贵人虽仍是有些迷惑,但脸上已有喜色,忙谢了恩跪安。
楚贵人走后,焯敏坐在床榻上,等待着萦常在的到来。
没过一会儿,萦常在就来了。
“姐姐,那些不是你今天下午才画好的新作么?怎么全赏人了?也不留点给我。”萦常在很是喜欢焯敏的书画,透着股灵气,眼下一张不留全送人了,自是心里不爽快。好在她今日想着楚贵人的那件事,所以也不像往常那般耍赖,硬要焯敏再画几幅赔给自己。她道:“她跟姐姐说什么了?”
焯敏道:“她什么也没说,我亦什么也没说。要表达的意思都藏在那些画里了。”原来,焯敏怕楚贵人不够聪慧,是以那个芳字特意画了很多遍,引起楚贵人的注意。
萦常在道:“那姐姐的意思何不直接向她言明,不是省心很多么?”
焯敏道:“从她在大殿的谈吐,可以看出她并非聪颖之人。”顿顿道:“那些画不是给她瞧的。”
萦常在迷糊了:“不是给她瞧的?”
焯敏道:“是给她的情郎看的。”焯敏附在萦常在耳边道:“那个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御前侍卫李常风大人。”
萦常在吃了一惊。李常风是倩妃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