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长袍完全掩盖住身形，那大半面目也被遮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光洁、优雅的下巴，还有对方握着骸骨法杖的苍白修长的手指。
无论是这幅几十年没有变化的单调打扮，还是对方的法力波动，以及那支骸骨法杖上灰白色的家徽标记，都在以毋庸置疑的震撼做出了强烈的提示，刺激艾律雅越来越紧张、兴奋的心脏加速鼓动、血液上涌——
苍白之主！
“恩斯的宠爱者啊，狄奥·罗塞里·萨柏森。”
她在心里念出对方的名字。
你的名字就是强大，就是冷酷、傲慢。
然而！此时此刻，你还仅仅是狄奥·罗塞里·萨柏森，年轻的萨柏森家族长子，天才而弱小的六级法术师。
并不是十年之后，那个令全大陆都感到恐惧的苍白之主，阴影的掌控者。
并不是不可战胜。
艾律雅发亮的眼睛直视对方，跃跃欲试。
未来的苍白之主太过危险，尽管战士的天性令她血液燃烧地渴望挑战强者，但变相自杀可不在此列。此时此刻，意外却又在预感之中，未来站在高高巅峰的绝世强者，竟然以成长中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艾律雅熊熊战意，难以抑制。
虽然差距仍然存在，但已经被拉到了算得上接近的距离，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尽管，内心战意不断地上涌，艾律雅仍然缓缓松开已经碰到剑柄的手。
并不是放弃战斗，而正是身经百战的冷静令她清楚记得此刻的状况，而且，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咔咕畏惧躲避的举动——这个小家伙至今还缩在她浓密的头发后面装死一样。
抛开对方那无数光环和赫赫威名，仅仅冥河渡歌的存在，就告诉她这一战并不好打。
此时此刻，见到了面前的这位大人物，她很自然地明白了令咔咕感受到威胁的存在是什么，那想必是冥河渡歌中流露出的，恩斯的气息！
恩斯，命运双子神之一，疾病、诅咒与死亡的掌控者。
狄奥并没有阻止他们的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艾律雅他们也终于看清楚那悬浮的光船前方，小路尽头的景象。
十几个人一动不动躺在地面上，气息微弱近无，从姿势上判断，是还没有发生战斗就昏死过去了。
其中两个靠得很近的背影，明显就是早他们一段时间出发的那对叔侄。
“没死。”仔细扫了一圈后，利欧低如自语，仿佛松了一口气，不过紧盯着狄奥的眼神并没有放松警惕。
狄奥并没有在乎他的反应，仅仅又往前走了一步。利欧立刻上身微微前倾做出出剑攻击的姿势，赫罗同样，锋利的眼神扫视光船周围，那里有四条月霜藤昂首悬立半空，冰冷的银色反光彷如欲择人而噬的毒蛇。
对峙并没有再延长一秒，在狄奥的眼里这群人并不值得浪费时间，他轻轻晃动一下法杖，声音依旧平静到漫不经心。
“为你们的罪责，付出代价吧。”
法杖挥动的一瞬间，“嗖！”四条月霜藤就同时刺破空气。下一刻，金属撞击声再度在这条密林小路上响起，尽管对方的态度平淡，但那杀机，是确确实实存在！
利欧和赫罗可不是那种天真的雏鸟，就算是斐休，也不会因为昏在地上的人没死，就以为这个浑身透出危险气息的灰袍人会心慈手软！
假如艾律雅有时间向同伴解释的话，他们会更清楚原因。并不是什么手软或者道德底线之类的东西，也不是冥河渡歌做不到连他们的生命带法力一起吸取，而仅仅是狄奥认为，吸取这种低等平庸的生命会玷污自己。
道德、怜悯、同情……这些东西，面前的大人物可统统没有，他唯一的准则，就是他自己的喜怒和意志，这一点，未来的人们在一次次教训中，都被迫十分了解。
而这一点，是艾律雅并不打算否认的渴望痛殴对方一顿的缘由之一。
利欧和赫罗的剑影对抗月霜藤，很快几乎成为残影。白光在艾律雅身前亮起，月霜藤仿佛遇到极为棘手的敌人，左冲右突，却无法突破白光的防御。
咦？
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在狄奥心底荡起，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眉头皱了一瞬。
在那一丝波动传来的瞬间，他突兀地产生了一丝即畏惧又极为渴望的情绪，快如错觉般闪逝。但狄奥相信自己身体的每一分反应，他并不认为那会是错觉。
这个丫头的法力波动似乎不寻常。
“好像有点秘密呢。”意识到此，被兜帽遮得阴暗的眼里，浮现出几分兴趣。
原本打算弄死这四个人陪葬被毁的月霜藤的念头放缓，狄奥觉得可以先玩玩，他的想法如实反应在月霜藤的攻击上。
银白色的闪光陡然加速、连成一片。“嗤嗤”数声，艾律雅操控的圣光荆棘连续被冲破好几条。
一道冷光眼看抽到她的面前，不慌不忙，艾律雅身形猛然一纵，同时数个光球射向突破的藤蔓。在藤蔓不甘示弱追击抽中的同时，这些光球纷纷爆炸，立刻藤蔓表皮就黯沉了大片。
不仅仅是关照藤蔓，还有连续三颗向几米外静静站立的狄奥射去，并且数量在增加。光球接近到狄奥身前一米外时，就仿佛撞击到什么看不见的防御墙，纷纷提前炸裂。狄奥面无表情，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伤得到他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没用的“小把戏”对方却并没有停止，光球仍然接二连三地撞上来然后炸开，速度和频率让他不由微张开嘴，抬眼看向对方，有点意外！
光球发出的速度几乎算是无间隔，并且连续二十几个压缩的光元素爆裂球下来，他看见那个小丫头的表情出奇沉静老练，没有沮丧或者惋惜，根本不像他认知中这个年纪的雌性无一例外的脆弱和大惊小怪！
堪称是天赋卓越的施法速度和不出意外应该同样优秀的法力储备，狄奥想起这个年纪的自己，也不过是比对方稍好了一丝。他忽略了那时候他其实只花费不到五分之一精力在法术锻炼上的事实。
这可以是个很不错的研究对象！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预订成实验材料的艾律雅，沉浸在冷静的感知中。二十几个看似无用功的元素爆裂球并不是浪费，第七个光球就已经帮她试探出了那层看不见的防御的范围和强度。
接下来的十几个光球分散在不同的位置爆炸，看起来没有引起对方警惕，是了，在没有成为绝对强者前，自负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连续三个光球再次被射出，这回光球发出的间隔慢了一丝丝，这一丝丝看在狄奥眼里俨然是小丫头后继乏力的表现。
下意识遗憾从他心里冒出来。为什么不能继续坚持？！狄奥甚至因为对实验对象的预期没有达成而感觉失望，失望的结果是厌烦。
灰白色骸骨法杖挥动，原本被光球连射分散减缓的月霜藤攻势愈发猛烈，终于带出其凌厉必杀的气势。
没有惊喜的游戏，狄奥感到不耐烦了。年轻的他没有预料到，人生的惊喜往往就在失望的下一秒——
噗！噗！噗！
那些让他厌烦的、一模一样连射的光球又一次爆炸，这一次异常的波动刹那引住他的注意力！
一个没有见过的法阵结构在爆炸中形成！
他不由抬起了头，兜帽下露出浅绿色的瞳孔，只一眼，他就看出那个法阵结构类似于分解铭文！
铭文师！
竟然能够控制爆炸震荡出的法力波动在短短时间内构成这样的分解法阵？很不错的想法！
就算有想法，能够实现这一点更加地困难，这需要至少高级法师的元素掌控力和对多种元素基础极扎实的理解，当然，还必须有不弱的铭文造诣！
狄奥一瞬间收回了自己之前的看法，嘴角甚至因为出乎意料而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不错的小丫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差点就动心想亲手试招了。
当然，艾律雅送出的惊喜也并不只有这么点。
分解法阵形成的一刹，并没有等到防御层被完全破除，数枚光球中的三颗出人意料地穿过了防御层，在狄奥惊讶的瞳孔映射里，光球闪现在他面前。
是闪现！
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他挥起的法杖上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