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wxc`p``p`wxc`p`最后,郑世子声嘶力竭的一记泣血鸣吼,为这次糟糕透顶的冬猎画上休止符。
但是,纷争并未就此停止,而是刚刚拉开序幕。
例行公事的一场狩猎,太子扭伤了脚,刘争鸣小腿重伤,而郑世子,从外表看,貌似完好无损,但是当众吐了那么一大口血,那也不是闹着玩的。郑世子伤在哪里,御医诊治了半天,摸着胡须神情凝重道:“内伤!”
“内伤?”
太子最烦御医这种故作高深的姿态,糊弄别人可以,忽悠他,没门没窗没烟囱。姜崇彦一把揪住御医衣领,咬牙切齿道:“那你说,他伤在哪里玩,伤在哪里。”
“太子息怒,镇定,淡定!”
姜崇彦的伤脚不能使力,只能依靠一条腿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他全身重量集中在一只脚上,支撑久了开始吃不消,身体摇摇晃晃,眼瞅着快要向后栽倒。夏立锦两腿划开一大步,后脚尖向后点地,双手抵住姜崇彦后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罗唯我从旁扶住姜崇彦肩膀,轻拍以示劝慰。
“太子,先听这庸医说完,说得不中听,再砍脑袋也不迟。”
御医原本以为罗唯我是在帮他说话,正想用感激的眼神向他表示感谢,但听到后半句以后,御医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惊出一声冷汗,连忙重重弯下脊背,仓皇道:“禀太子,郑世子是旧疾复发,脑部受了强烈刺激,情绪失控,以致怒火攻心,呕心沥血。待臣开几副安神补脑,凝神静气的药方,稳住郑世子心神。但是,世子这次动怒,元气大伤,切勿再动肝火了。”
“那你赶快开药!”皇后风风火火驾到,急切命令御医,报驾的内侍都比她慢了一步。
“是,老臣这就开药!”御医的背弓得更低了。
皇后挥退他,让他下去开药煎药,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弟弟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心里跟刀绞似的,一阵一阵疼。
“母后!”姜崇彦期期叫唤。
皇后抬眸看了儿子一眼,心里更疼了,儿子和弟弟,一个伤一个昏,这狩猎狩得晦气死了。
“还不快坐下,站着腿就能好啊!”
罗唯我立刻搬来绣墩,扶太子坐到皇后旁边。
“脚伤如何了,可有召御医看过。”
“御医已经敷过药了,小伤,过两天就好了。”姜崇彦对自己的伤势倒是不甚在意,他更担忧昏迷不醒的郑少轩。
这都三个时辰了,小舅舅怎么还没醒。
皇后拧眉深锁,看向夏立锦和罗唯我道:“你们把猎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给我交待清楚。”
两人称诺,一唱一喝,比手划脚,配合无间的还原猎场惊案。
皇后默默听完,沉思良久,忽而恨声道:“定是那宣王用了私刑,挑些看不到伤口的地方下手,逼得少轩重伤吐血。”
罗唯我和夏立锦面面相觑,果然是护弟心切啊,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弟弟受了委屈,错全在别人。
刘争鸣小腿处的箭伤深入筋骨,为了保命,不得不将其伤腿截掉,这边至少好胳膊好腿的,刘家可是损失惨重啊。何况,少轩射伤刘争鸣,不仅和刘家交好的官宦有看到,连巡场的内侍和禁军都亲眼目睹。
郑少轩确实洗刷了谋害太子的嫌疑,但是,中伤刘争鸣,害得他断腿,这笔帐,刘家恐怕不会善了。
刘争鸣是刘炎武嫡长孙,他在刘家的分量,不是其他孙子能够比拟的。
这不,肝肠寸断的刘贵妃请到皇帝兴师问罪来了。
“父皇大半年没到我这里,贵妃娘娘真是好本事,竟然能把父皇请来。”姜崇彦正话反说,话语中少不了冷嘲热讽。
“她来宣战,我便出去应战。”
“好勒,我和母后并肩作战!”姜崇彦抓着罗唯我的胳膊就要起身,皇后制止他:“走路都费劲,战什么战。你给我老实待着,脚伤若好不利索,以后有得苦吃。”又吩咐罗唯我和夏立锦照顾好太子和世子。
皇后显然是想一个人面对皇帝和贵妃,太子不免担忧道:“母后,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皇后哼了一声,高昂着头道:“我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见母后昂首挺胸走出内殿,挺拔的身影犹如临风而立的玉兰树,姜崇彦鼻头莫名一酸,他撑住坐凳站立,罗唯我和夏立锦从两旁扶住他。
“快,带我去外殿。”
夏立锦略带犹豫,迟疑道:“恐怕不妥,太子毕竟是晚辈,皇后不想你去,皇上也未必希望你掺和进去。皇上目前态度尚未明朗,皇后估计是想孤身先去探探皇上口风,若太子和皇后一起出现,皇上没准以为太子和皇后一条心,齐齐向他施压。”
罗唯我跟着道:“皇上本就疑心重,请太子稍安勿躁,静候皇后消息。”
在两人一前一后的劝谏下,姜崇彦打消了出去的念头,但他仍然有些担心,便令内侍到前殿打探,若是情况有变,立刻来报。
外殿主管正在给皇帝和贵妃奉茶,皇后走到朱门处,便听到大厅里传来贵妃的催促声。
“御驾来了这么久,怎不见皇后娘娘和太子前来见驾。”
“皇上都还没发话,贵妃娘娘就操心上了,贵妃可真懂得为皇上分忧啊。”
皇后款款而行,身姿轻快,步伐慢且稳,双眸如夜空里最亮的星辰,照进刘贵妃眼里,刘贵妃无端慎得慌,依在皇帝身旁退了又退。
刘贵妃给自己打气,她两眼泛红,拿袖子擦泪,凄楚道:“臣妾知姐姐护弟心切,但我兄长就这一个嫡子,如今却被郑世子重伤至残废,我的母亲和嫂子眼睛都快哭瞎了,哭着求我为她们讨回一个公道。我身为刘家人,明知父母亲和兄嫂悲恸万分,却无法为父母尽孝,无法给兄嫂一个交代,我良心何安,良心何安啊。”
“贵妃为侄子讨公道,那本宫又该向谁讨公道,儿子受伤,弟弟昏迷不醒,这笔账,我去哪里讨。贵妃妹妹,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我,我—”贵妃一时语塞,求助似的拿雾蒙蒙大眼睛看向皇帝,姿态娇且怜。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乍一看去,多少有点违和。皇帝咳了咳,下意识瞟向皇后,见她一本正经,大义凛然,两相比较,还是皇后稳重,能扛事啊。
“太子遇刺的事,朕已交由兵部和大理寺共同追查了,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作商议。”
刘争鸣那条命,在皇帝眼里真不值钱,又不是他儿子,也非他亲孙子,他在意作甚。人没了,刘家再生一个呗。事发以后,刘家连同数十名朝堂命官上奏急件弹劾郑少轩,咄咄逼人的气势让皇帝颇为反感。光从搜集到的证据来看,确实是郑少轩伤人在先,但刘炎武的做法不够委婉,皇帝情绪受到影响,所以,皇帝将折子留中待议,至于何时再议,那就看他心情了。
此次他随贵妃前来,一是让贵妃顺顺意,二是探看皇后的反应,但见皇后不动如山,皇帝颇为泄气,觉得自讨没趣,看了一阵热闹以后,便谁也不叫,一个人甩袖离开。
贵妃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别提多气馁了。
郑少轩在太子的东宫昏睡了五天,罗唯我和夏立锦衣不解带守了五天,直到第六天黄昏,郑少轩才悠悠转醒。
罗唯我那时正给他喂汤药,因为昏睡的人牙关紧闭,罗唯我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一碗药灌到郑少轩嘴巴里。毛手毛脚喂完汤,罗唯我又手忙脚乱找帕子,找到帕子回身给郑少轩擦嘴,却发现原本沉睡的人扯着一丝丝笑容,双眼含情脉脉凝视他,他惊得一屁股从座位上跌落。内侍端着水盆进来,看到罗唯我跌倒,立刻放下水盆跑过去扶他,回眸之时,惊见昏迷多日的人醒了,内侍吓得屁滚尿流,一边跑,一边叫:“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太子正在前殿斥责御医,斥他医术不佳,没资格担任御医之位,要削了他官位贬为庶民。陡然听闻郑少轩醒了,太子大喜过望,连跑带飞奔向内殿。跪在堂前瑟瑟发抖的御医则是松了口气,直呼好险好险,一边埋怨世子现在才醒,一边又庆幸世子总算醒了,总之心情矛盾极了。
“小舅,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太子感性的掉了几滴男儿泪,郑少轩嫌他煽情,蹙眉道:“混说什么,你还有祖宗基业,还有江山社稷,还有黎民百姓。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你也要镇守到最后一刻。”
小舅舅即兴说教,大外甥一愣一愣,呆呆道:“那我是有多惨,只能看别人死,自己想死都要再等等。时机未到,死不得。”
夏立锦和罗唯我翻了个白眼,齐齐看向天花板,无力望天。
郑少轩醒来第一件事便嚷着要吃肉,但是,没人搭理他。这六天他进的都是流食,肠胃尚且虚弱,虚不受补,还是从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慢慢过渡到正常大口吃肉为止。
郑少轩委屈极了,入夜以后叫罗唯我和夏立锦潜入御膳房顺了一只小鸡腿回来。
郑少轩细嚼慢咽吃掉鸡腿,心情大好,顿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罗唯我和夏立锦见他心情好了,相互对了个眼色,遣走守门的内侍,关上房门开始盘问郑少轩。
吃饱喝足的郑世子也算配合,他们刚刚起了个头,郑少轩便把内情托盘而出。
“我早就料到刘争鸣他们会在狩猎场算计我,果不其然,当我听到内侍奔走呼喊太子出事,我便猜到他们打的鬼主意。所以我当机立断,当着众人的面射伤刘争鸣,彻底洗刷他们想要强扣到我身上的欲加之罪。至于那口血,我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早在狩猎前些天,我寻觅江湖郎中买了一种奇药。此药奇险,且无迹可查,服用后一个时辰内经脉逆行,气血紊乱,一旦情绪激动,只要咆哮大吼便会吐血猝晕,最快一天以后才能清醒。”
“那最慢呢。”罗唯我立刻问道,神色略紧张。
“一个月,一年,或是十年二十年,我福大命大,你知道的。”
郑少轩这个当事人倒是轻松多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像是谈论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的表情。
夏立锦举起大拇指,感慨道:“你这是拿自己的生命与人博弈,怪不得你总是赢,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贪生怕死的鼠辈如何赢得过。”
罗唯我却是狠狠一拳打向郑少轩肩头,打得郑少轩闷声痛叫。
“混蛋,你只要让他们看到你就行,何苦以身犯险,江湖郎中卖的狗皮膏药你也敢试,你死了关我屁事,但是你死了,谁陪我上房揭瓦锄强扶弱。”
郑少轩理亏在先,只能傻傻赔笑,承受罗唯我对他百年难得一见的怒火,他试着为自己辩解:“我若是不制造点证据,即使不在场,他们也会给我安插个谋害太子的莫须有罪名。直接射伤刘争鸣,让他们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还敢把陷害太子的罪名赖在我头上。”
“说白了,”夏立锦摸了摸下巴,假装那里长出了飘飘髯须,他规律的一下又一下抚摸,高深莫测道,“说白了,你就是趁乱作乱,巴不得越乱越好,他们是趁虚而入,你是趁火打劫。天知道,你想惩治刘家想了有多久,忍了有多久。这下总算如愿了,一击就中,把刘争鸣彻底射成断腿废人。刘家的嫡长孙成了废人,仕途之路从此中断,刘炎武打算将他培养成接班人,维系刘家世代兴盛的宏愿,也被你就此斩断了。你这一箭,射得真够刁的。”
“那又何妨,劫到大鱼就是本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刘争鸣又何尝不想置我于死地,可惜那龟孙子太熊,野心大,却没能力实施。”郑少轩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神情极为自负,自负到罗唯我很想把他的笑容拉下去,把他的脸揉成面团。
“这种事太挑战我们的心脏,做一次便可,再来一次,我情愿亲手送你归西。”
罗唯我恶狠狠警告郑少轩,平常都是嬉皮笑脸的表情,如今却是极少见的横眉冷眼,开不得半点玩笑。
郑少轩怕了这位发小,只好双手举起,举到胸前,作出告饶的姿态,悻悻道:“嗯,小的知错了,求大人看在小的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饶过小的这一回吧。”
夏立锦叹了口气,面色沉重道:“我们原谅与否都是其次,关键是,你这次彻彻底底得罪了刘家,如今有皇后和太子担着,他们不能拿你怎样。但是,实的不行就来虚的,他们想方设法败坏你的名声,现在就连市井乡野都知道郑国公府出了个疯世子,疯病一发就出来伤人,形如野兽,残暴不仁。”
“残暴不仁,疯世子。”郑少轩哈哈大笑,似是毫无触动,玩味道:“没想到我昏睡几天居然得了这样的名头,他们真是太抬举我了,惭愧,惭愧啊。”
“你还笑,等到说亲的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不。”疯世子的名头一出来,京中世家大族谁敢将宝贝闺女嫁到国公府。皇帝不急太监急,罗唯我不想承认自己是太监,但他真为郑世子急死了。
“清者自清,随波逐流听信坊间传言的糊涂虫哪有资格和我并肩而立。我需要的是独具慧眼,不惧流言蜚语的勇敢女子,若难遇到,此生不婚也罢。”
郑少轩放下豪言,罗唯我和夏立锦均是倒抽口气。
世子爷,你还真敢说。皇后和国公爷若是听到这番言论,恐怕要气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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