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音一愣。下药本来是花街常用的控制手段之一,拐到女孩子或者好看的男人后,不断注射松弛剂和迷药,并进行毫无间隙的调`教和侵`犯,辅以时不时的洗`脑教育,最终让被拐者死心塌地留在花街。
松阳茶中的肌肉松弛药物剂量不小,至少可以管用三个时辰,所以她才想利用充沛时间,好好吃一把豆腐。没想到松阳的身体如此特殊,几句话的功夫,一只手就已经从药物控制中解脱了。
“来人!”
见药物不管用,朝音一把把松阳按倒在地上,厉声喊侍卫进来。
松阳毫无反抗之力,长发和凌乱衣衫铺洒了一地。但让朝音介怀的是,对方神情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淡漠感,似乎花街的人怎么对他都无所谓,囚禁他折磨他,甚至杀了他都无所谓。
微笑时是个好好先生,一旦敛了笑容,再温柔美好的面容都没法掩盖骨子里的薄凉。这个私塾先生,从前莫非杀过很多人?
朝音脊背一寒。
在层层拉门被拉开,守卫们冲进来同时,屋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银发的少年用刀鞘击穿了横屋的屋顶,一跃而下,腰间一道雪白刀光,长刀已经出鞘。
“退出去。”银时腔调懒洋洋的,暗红色瞳眸里是野兽似的凶光。
他用刀挟了朝音作人质,缓步退到松阳身边。偷眼看到松阳正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长发凌乱衣衫不整,松了腰带的里衣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少年立时收回了目光,神情一下变得又羞又恼,嚷嚷道:
“松阳你、你就爱瞎操心!都说阿银这种老司机没问题的!连开车都要手把手教你是天然保姆属性吗!”
好心来拯救失足少年,反而被念叨了的松阳委屈.jpg。
手脚的麻劲终于渐渐褪去,松阳捡了刀支着墙站起来,又在对峙的双方中间慢吞吞穿衣服。
银时几乎要抓狂:
“……你快点啦!”
银时现在只是14岁的少年,比起未来的白夜叉,作战经验毕竟不足。他挟着朝音时顾忌对方是女孩子,也没敢太用力,没料想朝音的和服袖口中落出一柄小刀,反手朝他腹部捅去。
松阳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动,那把小刀就从刀尖碎裂到了刀柄。
“这样会伤到小孩子的。”
不赞同地对她摇摇头,松阳把朝音推向那群守卫。他一手抱了银时,足下一蹬纵身上去,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了屋梁。
“对了,我的鞋子好像还没拿……”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鞋子!!快跑路啊!!”
松阳动作利索地从屋顶上的大洞翻出去了。黑漆漆的花街被灯笼映照得犹如白日,横屋周围全是明晃晃的刀光,看来是捅了大篓子了。
银时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到底是有点发毛。侧脸看看松阳的神色很沮丧似的,他强打精神安慰松阳:“跟同你对练比起来,这点兵力算不得什么。阿银一分钟就能带你突围出去。”
松阳难过地说:“那是我自己第一次编织成功的草鞋……”
……这人到底是在沮丧什么啊啊啊!!
以虚傲天的实力而言,20秒之内,就能让横屋周围没有一个活人。但是松阳按紧了刀柄,不想让虚通过他的手把刀拔`出来。
太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的话,他同样无法从杀人鬼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既然决定尝试用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就应该用普通人的做法。
他在屋顶拾了一兜碎石瓦片,轻声道:
“银时,抱紧我。”
“……哈??怎么突然……是冷、冷吗?”
银发少年涨红着脸,绕着他走了一圈,总算确定了下手的地方,搓热了手掌,抱住了松阳湿漉漉的肩膀。
下一秒,他就起飞了。
“whaaaaaaaaat——”
松阳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他将碎石当暗器似的藏在指间,目标是前进路上的灯笼。所经之处灯光骤暗,守卫们视野被遮蔽,刀身击打在一起,一时乱成一团。
“这个你没教我!”银时瞪大了死鱼眼。
“是是,回去教。”
含笑回了一句,松阳提着劲纵上了另一座房屋的三角屋顶,翻滚过屋脊,落到了花街外的一条巷子里,姑且算是甩掉了。
这样一闹腾,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再想走回村子去是不可能的,松阳摸了摸湿漉漉的衣服内,本来没打算出来太长时间,忘记带钱袋了,这下旅馆也住不成。
没办法,只好在城镇近郊的溪边找了一处干净草地,燃起火堆来,烤着火露宿一晚。银时在溪水里用刀插了两条鱼,架在火堆上烤。烤着烤着,少年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往站在溪水里洗澡的男人身上飘。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嘴巴,醒醒啊不能在这里跌倒啊阿银!阿银可是未来要成为后宫之王的男人啊!是要继诚哥之后第二个在天台战斗的男人啊!就这样被乡下老家的小白花迷住是要怎样啦!【。
“银时,帮我烘干一下衣服。”
松阳洗干净和服上的甜酒,拧干成团,朝银时抛过来。银时嗯啊地应着,手忙脚乱地把湿衣服往树枝上架,余光又忍不住去瞟站在水里摸鱼的人。
……没有换洗衣服也就是说一直都在全`裸待机吗!不要给阿银这种杀必死啊笨蛋老天爷!救命啊谁都好拜托不要是松阳啊啊啊!
脑补归脑补,银时瞧见松阳一直站在溪水边不过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不冷吗?到火边来吧,阿……阿银去摘些香菇什么的。”
其实松阳老早就想去烤火了,但是银时毕竟不是能一起洗澡的年纪了,就算是同为男性,多少也有点迷之尴尬。听见银时这么说,松阳顿觉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跟自己一样真会体贴人啊(……)。
“别走太远哦。”
叮嘱了一声,松阳带着一身水汽走上岸来,银时远远望了一眼,兔子似的窜起来就跑了。
结果直到衣服快被烘裂了,银时都还没浪回来。松阳穿了里衣,披上羽织,把烤好的鱼放在洗过的叶片上,等银时回来。等着等着,就靠着树干睡着了。大概是火光温暖的缘故,并没有做梦。只是觉得自己的唇角和眼睑被轻轻触碰了一下,轻得像一阵微风。
一觉醒来,银时就在身边,居然抱着刀站靠着树睡着了,估计是戒备了一夜。
松阳瞧着小少年被露水打湿软趴趴的卷毛和眼底的黑眼圈,心里哗啦啦地软成了一片。反正天色还早,不急着启程,松阳小心翼翼地让银时躺下来,想让他补一觉。
“!”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红眸里凶光毕露,一时看起来倒不像是松下村塾里懒洋洋的银时,更像是曾经战场那只食尸鬼了。
他坐起就要拔刀,被松阳温和地按了回去。
“没事,我在这。”松阳一看就知道银时做噩梦了,揉了揉他的卷毛,让他躺回去,“抓紧时间补觉哦。等天色大亮,我们就要回家了。”
银时还有点懵懵的,眨巴着死鱼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顺从地倒了回去。
“回家?”他很轻地嘟囔了一声。
“嗯。”
银时眼皮打架,躺下去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松阳脱下身上的羽织给他盖着,又去溪水里捞了两条鱼,在火上烤着。
等到天光骤亮,银时在烤鱼香味中揉着眼睛醒过来时,就看见面容温柔的男人隔着晨雾坐着,肩上落了些露水和飞花。
“早安。”那人眉眼柔软地一弯。
全世界的喧嚣,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少年的懵懂心事,也在这个瞬间,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