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盯着凌赫的脸，一年多未见，他的模样变了很多。
曾经我对比着一张照片就可以找到他，但是今天的他哪怕站在我面前，如果不是我早见过他，我肯定不敢相信他就是照片里那个男人。
他的气质翻天覆地，从一个风度翩翩的风流公子，变成了一个平静而且毫无锋芒的男人，他的双鬓已经有丝丝白发，他眼睛里的光，暗淡且深幽，好像两眼看不见底的枯泉。
凌赫依然微笑着，但是他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我这个“为什么”问的太过笼统了。为什么行骗，为什么认出我却假装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蒋天航却依然愿意同我演，为什么选择到南京才走，为什么不肯离开这一块好像很大全有迹可循的圈子，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
“你想不想听个故事？”凌赫总算开口，“时间有限，我只能简单说说。”
虽然我不是来听他讲故事的，但是我对他们三人的曾经依然怀有好奇，道听途说的不一定全是真的，况且我也想知道，我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凌赫语气平淡的开始讲述，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他说起他和于筱的爱情，说起他曾经跟蒋天航的兄弟情谊，说起于华先生是如何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善待了他，也说起他是怎么离开了于家。
与我听说的差不多，推测结果也大致相同，不过有两个很重要的地方，他告诉了我，我才明白。
凌赫没有恨过于华，他说于华先生对他的栽培之心完全超越了蒋天航，他原本可以变成更优秀的男人，只是他不肯放下对于筱的爱，所以才被驱逐了。
“我跟于筱，同母异父，我妈出轨了，对象就是于华。”凌赫笑容很淡，而我心里巨浪翻滚。
他知道自己跟于筱是兄妹，居然还爱她，他，这是乱.伦啊！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骗我，只是为了让我跟小小分手，所以我才走了。直到两个月前，我才知道他其实没骗我。”凌赫垂了下眼眸，“我很可笑吧，想知道跟小小是不是兄妹，完全可以做个dna测试，很简单的，但我就是不想做，或许我心里是相信的，但是我拒绝相信。”
“你们是父子，你入狱他不管吗？”我的手在膝盖上握的紧紧的，凌赫有个那样显赫的亲生父亲，他居然沦落到行骗为生。
“是我不认他的。”凌赫淡然，“我不想跟他有半点儿血缘关系。”
我懂，因为他一旦成为与华先生的儿子，这辈子跟于筱就只能是兄妹，但是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我原以为他很聪明，比起蒋天航不遑多让，原来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即便这样，也不能抹掉你害死我姐姐的事实。”我强迫自己冷硬下来，凌赫是很可怜，但是他并不无辜。
“什么？”凌赫很惊讶，“她死了？”
我看他不像在演戏，缓缓点了下头：“死了好多年了，当初你把她丢在南京，拿走了她所有的钱，她在南京自杀了。”
“怪不得。”凌赫喃喃，“怪不得她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有些愤怒，我姐姐是笨，相信了他一次，可就算这么笨，她哪怕没死，也不可能再寻找凌赫了，他以为他是谁？
“我姐姐爱你，可你……”我说不下去了，我不想一遍遍重温姐姐的死，“你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对不起。”凌赫低下头，“我没想到她会寻死，我也不是故意撇下她的，只是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时，我不敢再去找她了。”
“懦夫！”我狠狠瞪着他。
“是的，我一直都是个懦夫。”凌赫笑了，笑的凄惨却坦然，“如果当初我肯认于华，今天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我咬了下嘴唇，冷着脸盯住他的眼睛：“我要蒋天航离开于家，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要帮我！”
“为什么？”凌赫问出了和我一样的问题。
“他夺走了我儿子！”我压抑着愤怒，“于嘉泽，于筱天天抱在怀里的孩子，是我儿子！”
“哦，你爱他。”凌赫了然的点头。
“我不爱他！”我狠狠甩了下头，却觉得解释起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长话短说，我该怎么办？”
“其实蒋天航离不离开于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你儿子可以平安离开，生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对吗？”凌赫一下就抓到了重点，“可是他不肯放过你，所以你必须要他无权无势，无法干涉你跟你儿子的生活。”
我点头，默不作声的看他。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手，就像他不爱小小，依然肯娶她一样，你该明白他是什么人。”凌赫冷了脸，“他比你想象的可怕。”
凌赫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我就知道了，当初他被蒋天航逼得不得不行骗为生，因为蒋天航不允许他做任何正常工作，在n市他一开始不确定我的身份，后来蒋天航跟我一起吃饭遇到了他，他才肯定了我其实是在做饵。
他跟蒋天航明明认识却假装根本没见过对方，是因为蒋天航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他故意出现在凌赫的骗局之中，却并不戳穿他，然而威胁和警告的意味却不言而喻。蒋天航就是喜欢这样，把凌赫逼得走投无路，他才开心。
“他知道我想逃走，但是我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我一直在假装相信你，n市里他的眼线太多，南京才是适合我趁乱离开的好地方。”凌赫微微一笑。
“不用你告诉我他多厉害，我知道他是个变态，但是我必须夺回我儿子，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可是他却在别人怀里，以后要叫别人妈妈。”我眼眶含泪。
“很简单啊，你可以让玉华先生收你做干女儿，然后你嫁给蒋天航，一切就解决了。”凌赫两手一摊，“你看，多完美。”
我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凌赫他有问题吗，我说过我不爱蒋天航，我只想跟孩子生活在一起，何况我凭什么能让于华先生收我做干女儿。
“别这样，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凌赫笑了，“于华不喜欢小小，不过他能留下你儿子，说明他喜欢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是蒋天航的。”
我糊涂了，于筱是于华的亲生女儿，蒋天航不过是个养子，凭什么跟于筱比。
“照我说的做吧，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凌赫依然微笑着。
“我恨不得生撕活剥了蒋天航，你却让我嫁给他？”我冷脸看着凌赫，“你脑子也有问题吧，跟于筱一样，是疯的！”
“你说什么！”凌赫的脸色终于变了，像一头狂躁的野兽，他双目发红的瞪着我，“小小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奇怪，他应该很注意于筱才是，连她病了都不知道么？
“你快告诉我，她怎么了！”凌赫大声咆哮，已经站了起来，狱警立刻过来把他抓住，看样子是要带他走。
“对不起，时间到了。”另一个狱警瞥了我一眼。
凌赫已经被硬拖着离开，他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我，不停的问我，“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来不及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一切，他就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出租车上，我以为来见了凌赫，一切谜团就能解开，我也可以得到他的帮助，解决我自己的问题，然而见过他之后，我的脑筋却更乱了。他是让我明白了一些问题，可他又给我增添了更多的问题，对于如何带着儿子离开于家，我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我去了趟医院，拿了些药之后回于家了，我不知道这次去探视凌赫，会不会让蒋天航发现，他发现了我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我的计划破产了。
另一个保姆唠唠叨叨的抱怨，我的脚伤了她要分担我的工作，我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揉着自己肿胀的脚踝。
我脑子里很乱，不知道为什么，凌赫仿若野兽的嘶吼一直回荡在我脑海里，他双目发红的瞪着我的眼神，也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是不是该告诉于筱，凌赫根本没有死呢，我如果这么做，能得到她的帮助吗？还有于华先生，我不信他对蒋天航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知道笑笑不是于筱的孩子。
“张颖，跟我出来一下。”王妈忽然敲门进来，“蒋先生也要见你。”
我的心不禁一沉，蒋天航恐怕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我强作镇定，一瘸一拐的跟着王妈走了，可我们却从别墅的后门出去，到了后院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蒋天航正站在窗户边抽烟，我进去之后，王妈就离开了。
“找我有事么。”我垂着眼睛，自己去拉了椅子坐下。
“你知道了多少。”蒋天航没回头，语气很平淡，“你又告诉了他多少。”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却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快。”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我其实也挺无奈的。
“监狱那边我打过招呼，有人探视凌赫，会立刻告诉我。”蒋天航转过身，面色平静从容，“你想到去找他，也算聪明。”
我没吭声，低头坐在那。
“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蒋天航问我。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蒋天航并不知道我跟凌赫的谈话内容，我该怎么利用这件事呢？
见我久久不语，蒋天航丢下烟踩灭，径直走到我面前：“我们来做个交易。”
我立刻抬头看他，交易？和魔鬼做交易，会有好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