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艳容才自噩梦中悠悠转醒。睡梦中,有大团大团的黑雾,笼罩着空际的原野,一个凄厉的身影,在黑雾中飘荡,长长的指甲,闪着碧粼粼的光,倏忽转身,锋利的指甲划破自己的胸膛!
额角流着涔涔的冷汗,艳容打量着残旧的囚室,记忆仿佛慢慢回来了:猩红的绢帕、雪白的信笺、冷酷的堡主、哭泣的丫鬟……她呆呆地坐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寒意自脚底升起:“自己、被人陷害了。是谁、主使着这一切?”
“咣当——”沉闷的敲击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艳容,重重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停下。昏黄的灯下,瞧不清来人模样,隐约认出是那个红面的汉子。红面汉子在牢房外注视了一阵,冷哼一声吩咐:“带她到刑室。”
艳容一记哆嗦,寒风直透进骨子里,耳畔忽然想起梦中的话:“从今后,只有靠你自己了,旁人再帮不得你。”一时痴了,恍惚间,两个狱卒进来,阴沉着脸,便来拖地上的人。
艳容摆摆手,自己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面容平静:“我自己走。”昏暗的灯拖着她长长的身影,只听到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回响在沉闷的地道之中:“笃、笃!”
刑室在地道的转角处,铁制的门半开着,黑黝黝透着森冷的气息,仿佛无数冤魂狰狞的双爪。艳容依旧平静,轻轻伸出手去,推开门,触着门上的锈迹,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那、分明是飞溅的血!
刑室内,散乱的刑具撒满四周,正中央点着火盆,熊熊地燃着巨焰,照得中间三个木制刑架微毫毕现,那斑斑血迹,已作暗褐,却依然触目惊心!
右边的刑架上血渍未干,一滴一滴顺着粗大的铁索淌下,落到地上,渗进泥土里,已湿了一片,锗红的颜色迫着人的心胆,似乎耳边听得到那样的惨叫哀号。旁边,蜷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一下一下蠕动着,艳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那东西的蠕动,一抽一抽,几乎呕出来!
红面的汉子冷冷笑着,一把抓向那东西,从中拎起一团,竟是张人的脸,却早已遍布伤痕,皮肉翻卷着,依稀辨出是下午的那个小贩。红面汉子瞪着艳容:“容夫人,在下驭天堡四大金刚老三郭耀祖,跟在堡主帐下五年,也没什么本事,天生长了张钟馗脸,要是有小鬼在堡主面前乱耍,老郭我可不是瞎子!”
艳容静静回视着这位四大金刚中的老三,淡淡开口:“我是被人冤枉的。”郭耀祖双眼一翻:“每个到我这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老郭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说你是冤枉的,可有什么证据?哼,丫鬟碧波、蓉莲已招认,那封通敌密信是你所为,丫鬟秋色也交代你曾打听过堡中战事。再加上你出身明辉城,罪证昭昭,还有什么解释!”
艳容凄然一笑:“难道出身明辉城便是奸细么?”低下头,看不见她眼中神色,“丫鬟们被人收买,诬陷于我,自然是众口一词。”
郭耀祖仍是冷笑:“诬陷你?为何要诬陷你,你有什么值得旁人诬陷的?何况做证的还有堡主,难道堡主也要诬陷你吗!”
艳容一怔:“堡主?”
郭耀祖“嘿”了一声:“你不知道吧,那天夜里你偷偷起来翻看堡主文件的事你以为堡主不知?他只是不愿点破,装作不知罢了,我们早劝堡主不要留个奸细在身边,堡主却说给你一个机会。嘿,你这妖女,枉费了堡主一片好心!”
艳容已完全呆主,口中喃喃:“他……误会了。可他……愿给我一次机会么……他……”郭耀祖一摔手中的人,那小贩发出一声呜咽不清的呻吟,躯体在地上扭动着,拖出一道血痕。
“看到没有,这就是榜样。任他怎样精钢铁骨,到了我老郭手里,也不得不招!方才这狗贼已招了,是杜明辉派他进城来与细作接头的,暗号就是红绢帕!容夫人,若想少吃苦头,就老实交代吧,还有什么同伙,如何窃取机密,或许堡主还能宽大处置。”郭耀祖冷冷打量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女子,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脸上有一种噬血的快感。
艳容不语,缓缓摇了摇头:“我是被冤枉的,请堡主明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郭耀祖一摆手,立即有人提着铁索上来,往艳容身上套去。
粗重的铁索缠过艳容纤细的手腕,一片的黑白分明,如她瞳中的色彩。艳容面无表情,任狱卒将自己缚在正中的刑架上,只是平静地看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细皮嫩肉的,可经不得几鞭!”郭耀祖嘿嘿狞笑,挥了挥手中拇指粗的铁鞭,上面密密布满倒刺,根根透着寒意,班驳的血渍未干,阴腐之气逼迫而来。艳容仍是缓缓摇了摇头。
“啪!”长鞭在艳容身上落下,登时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鲜红的血立即渗出来,漫湿了雪白的衫。木架上的女子咬紧了唇,没有言语,被铁索捆住的手一阵痉挛,长长的指甲扣住木架,细细的木刺扎进她的手里,在透明的指甲下根根分明。
“说!”
又是一鞭,艳容浑身吃痛地颤抖,白衫上血色更浓,她无力地垂下头,闭紧双目,却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一下一下,刑室内回响着不断的怒喝与鞭笞,而那个白衫的女子,始终低着头,没有发出一声,哪怕是闷哼也没有。而她身上的白衫,早已浸没在一片血红之中,一滴一滴,沿着裙角淌到地底的泥里,湿了一片。
“长舒、长舒,救我。”艳容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面部扭曲着,豆大的汗珠和着血水滴下来,却在心底默默地呐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喊的会是董长舒的名字,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她的夫?
似乎是听到了艳容的祈祷,铁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堡主到!”郭耀祖一愣,厚重的铁门登时被人推开,董长舒在手下的护拥下走了进来,不顾错愕着的郭耀祖,笔直走到刑架上的女子面前,轻轻唤了一声:“艳容。”
艳容听到这一声唤,第一次抬起了头,幽幽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华服的青年,早已鲜血淋漓的唇轻轻抖动,吐出两个字:“堡主!”
董长舒眉头一皱,轻踏步走开,沉吟片刻,忽地转过头来吩咐:“先不要审了,她既然已经受伤,先把她送去紫芙苑,养好伤我再问她。”
郭耀祖吃了一惊,跳将起来:“那怎么可以?她是犯人啊!堡主……”后面的话被董长舒冷厉的眼神一扫,吞回了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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