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龙见他神情,知他心意,也不再言,他对明雄有信心。转头问方学,明雄、明士杰等的去向,方学一直跟随在旁,立刻恭谨的回道:“自昨夜战后,明雄百户与明士杰、郭峰容一起回转明百户府上,听说明夫人受了惊吓,神情恍惚,见不得外人,明雄百户今日一直在家内照料。”
“夫人受惊,明雄百户在家照料理所当然,吴百户,安排一队人在其家宅外值岗,不许外人打搅,若是有其他所部将士想要擅自闯入的,务必拦阻,莫惊吓了其夫人。记住,是为其宅值岗,而不是看管,明氏家人和奴仆的行动不许限制!把这意思明白的告诉明雄百户,另外,这几日明雄百户尽可在家陪伴其夫人,方学回头你亲自去代我探望,记着,多备些礼品!”于志龙担心其他人一介武夫,传达得不透彻,所以令方学亲去。
想了想,于志龙又觉得不妥,与其安排吴四德部的士卒还不如令明雄安排自己的下属,免得明雄生出猜疑:“不妥,不妥,方学,还是你亲去告知明百户,门口哨位还是由他自行安排即可,另外去时可以告知明雄,其部的补充,编训将完全由他决断,在我部的军职为下千户。”
元朝于各路设千户所,置千户为长官,隶属于万户,下领百户。以统兵数量分为上、中、下三等。七百人以上为上千户所,五百人以上为中千户所,三百人以上为下千户所。明朝沿置为千户所长官,正五品。隶属于卫,下设百户。千户所一人掌印,一人佥书,称管军,并有“试”与“实授”之别。
明雄原为百户,此次于志龙因其归顺,擢为下千户。
方学正色接令。看看左右,有些犹豫着,似乎有话说。
“怎么,还有何事?”于志龙见他欲言又止,开口问道。
“属下斗胆请大人借一步说话。”方学请道。
于志龙令吴四德等留步,好奇的走出几步,方学小声道:“属下今日听孙兴百户暗道:明夫人神情恍惚,茶饭不思,乃是因其在狱内被歹人侮辱所致,属下担心她可能想不开,没了生念,明雄百户也会受到打击。”
“啊,竟有此事!”于志龙惊得一时无言。难怪昨夜见到明雄,见他神情异常愤慨,只道是明雄受了自己牵连,在狱内受不得屈才怒而反之,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此事还有谁知晓?”
“除了昨夜参与营救明雄的那些兄弟,再无人知。孙兴百户当时就吩咐众人缄口不言。今晨孙兴百户本欲禀告大人得知,见大人沉睡正酣,才暗暗将此事告诉属下。”
“甚好,再去叮嘱孙兴,令昨夜之人全部禁言此事,胆敢泄露着者,军法从事!”古时女子重名节,明雄夫人又是有身份之人,于志龙考虑到维护明家的体面,此事绝不能外泄!免得生出事端。
几人继续前行,边走边看。
这段时间于志龙的头痛已经大大缓解,但是伴随而来的就是总觉得睡眠不足,当世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穷人家里一般点不起烛火,往往是天色黑了,很快就全家歇息。所谓歇息就是睡去。但是于志龙却常常是到了日落前就感到非常疲乏,日头未落,睡意就开始涌现,昨日征战、奔袭一夜,已是身倦困意难耐,勉强查完县库,交接,待刘正风入城简单禀告各项事宜后,才酣然入睡。
幸好有赵石来主持局面,于志龙才放心的在凌晨合了一会儿眼。
再行了一个十字路口,前面传来一片莺歌燕语和丝竹洞箫声,于志龙大奇,怎的打下了城,还有人在前面欢庆劳军吗?
只见前面一栋三层花楼,有着雕栏玉砌般的屋檐和牌楼,白玉台阶,红漆台柱,外面有几个笑容可掬的迎客侍从在点头哈腰的招揽客人,一群群衣衫驳杂,手持兵器的的士卒被花楼内的琴弦、丝竹之声吸引,特别是侬声软语,最是惹人心动,不自禁得围聚在外,心痒难耐的向里面瞅。
不时地就有人勾肩搭背的喜滋滋被引进去。
“醉仙阁。”于志龙走进,隔着人群望向楼匾。匾上三个斗大的金灿灿的字飘逸无比。
“这位将军,可有心情进去放松一下,鄙楼在这临朐城里可是响当当的龙头,里面的姑娘那是个个水灵灵的,嫩的能掐出水!而且吹拉弹唱,吟诗作赋,样样精通,包您满意!”一个小厮见于志龙当先行来,后面簇拥着几个跟随,明显是个头领,赶紧抢出人群,来到于志龙跟前,讨好的介绍生意。
周围的士卒们实在是令这些小厮倒胃口,按照以往,他们是根本不会容许这些泥腿子一般的士卒们围聚在大门口,这些士卒穿着打扮犹如乞丐一般,堵在大门口,这可怎么做生意?不要说掌柜的会雷霆大怒,就是楼里几个管事的也会对他们这些办事不力的小厮们赏一顿责打。怎么说醉仙阁也是城里风月酒肆的魁首,进出玩乐的非富即贵,若是容忍这些人在门外徘徊,岂不是自掉身价?
这醉仙阁里前堂是酒肆,后面是青楼,倒是餐饮娱乐齐全,因为楼里的厨艺出众和姑娘水灵新鲜,在城里稳坐前几把交椅。依着掌柜的意思这几日暂且歇业,看看风头再说,不料天色一亮就有许多入城的贼军将领赶到门前非要进来吃喝玩乐一番,把大门擂得山响。
掌柜本不愿开张,无奈临朐城里眼下是这些贼军的天下,这些贼军的将爷们长期风餐露宿,一身浴火总要发泄一番不是!这不入城没有多久,就有不少的贼军将领问着道就急火火的汇聚在花楼门前,见到这些人挎着战刀,不少人身上还沾着未干透的血渍,大呼小叫的,面容凶恶,掌柜无奈之下,只得开门迎客,好酒好菜先得招呼他们不说,楼里的姑娘就流水般的被吆喝着一个个出来作陪。这些兴冲冲的汉子一旦酒足饭饱,不少人立时就揽着姑娘到了后楼的房间发泄,急色的则不分什么场合,随便找个房间,关门就上。这些姑娘自沦落至此,多数已经是认命,南来北往的恩客见的多了,知道这些人是憋得久了,来此就是尽情发泄,只要小心侍候,反正陪谁不是陪?
至于床资能有多少,现在她们也不再关心,乱世下,平安就是福了,虽然沦落风尘,但是苟活之念反而更盛。
只有掌柜初时暗暗叫苦,这般人凶神恶煞进了楼子,吃喝玩乐不说,怕的是惊跑了以前的客人,弄坏了这些姐儿的身子,又担心这些人光棍风气,完了后拍拍屁股走人,一个大子儿也不掏。这以后的生意可怎么做?虽说皮肉生意成本低,可大伙儿也得过日子不是?
不过令掌柜和管事惊诧的是这些人居然品行还不错,极少有吃霸王餐,上免费床的!虽说给的钱财多少完全是看对方的脸色和心情,大多数人还是尽情享用后掏出些银两递给了姑娘和小厮。实际上楼里也不敢多要费用,以前可以宰客,那是因为掌柜的背后有官府的影子罩着,现在客大欺主,人家进门可都是拿着刀剑,随时准备动手啊,哪个不开眼的敢触霉头?
今日就有一个龟奴习惯了事后讨个赏钱,不知深浅的追在一股贼军后面聒噪,他自以为是的说着满嘴的喜庆话,满心希冀的想这些人扔点赏钱,不料恼了一个汉子,直接一个大嘴巴子过来,将这聒噪的家伙打了个趔趄,这龟奴的脸上很快就隆起一座五指山,腮帮子肿的宛如被马蜂蜇了一般,大嘴一张还吐出三颗牙齿和血沫。
“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班不开眼的狗才!只会仗势欺人,今个儿给你个教训,给天下受苦人出口气!”那人玩乐后,心舒气爽,见这个龟奴仍然不知好歹的跟在后面啰嗦,想起自己以前因为逛青楼而倾家荡产,反被楼里的龟奴讥笑驱赶的悲惨经历,不禁怒从胆边生,堂而皇之的展现自己的英雄气,要不是这龟奴躲得快,这临空一脚跟着就发出了。
看着龟奴吃瘪,这人的同伴哈哈大笑,纷纷逗笑道:“这个不开眼的狗奴才,不知道这位爷当年被你们青楼整得灰头土脸,今日算是出了一口气!”
“快滚吧,今日爷爷们玩得高兴,不想违了军令,要不然有你的好看!”旁边一个同伴嘿嘿乐着道。
说起来于志龙当初给刘正风建言,入城后禁止掳掠,禁止侵害女子,现在刘正风和各个头领还算是执行的不太出格,毕竟大家第一次打下一个安身之地,谁也不想让它毁在自己手里。所以几个大头领对入城的部下还是有些约束的,其中吃喝玩乐可以,但是绝不能拍拍屁股走人!逛青楼,大家多少掏点银子也就是了。
这楼里的掌柜见既然不能闭门不做生意,而这些大兵们多少还能给些银子,粗粗算下来自己还有些赚头,索性令手下打开门户,众姑娘们都打起精神,好生侍候这些入城的土包子大爷。这才有今日于志龙的所见所闻。
不仅是醉仙阁今日继续开张营业,同一条街上的沉香楼,翡翠馆,得意斋,留客小筑等也渐次开门营业。实际上大家不这么办也不行,很快就有大批的入城将士聚拢过来,非要在此吃喝玩乐不可。
这些荷刀持枪的汉子可是惹不起,在店家眼里入城的贼寇无异于强盗,只要是能够拿得走的东西,就没有他们看不上眼的。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好在很快就有衙门里的差役奉谢林之令在街上鸣锣宣告,声称大军入城,将严守军纪,不扰民滋事,并且街上也有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卒在到处巡视,这些士卒自然是赵石夜里就吩咐的吴四德等部属。吴四德等甚是卖力,短短几个时辰,就将十几起违令的各部将士一一押解,全部绑缚在县衙大门外,公然示众;同时通传各部首领过来领人,回去自行处理。毕竟这些不是于志龙所部的下属,不好自己惩治。
巡城至今却是没有发现于志龙所部有违令之人,原因一是当初在庄内当众杀得将士胆怯,不敢轻犯,二来赵石见机的早,不允许大部部下入城,少了士卒违犯的机会。
至于已经入城的几个百户队,于志龙也再次肃容告诫吴四德、纪献诚等,令其带队巡彻全程,有了百夫长亲自带队,其下士卒也不敢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