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K小说 > 武侠修真 > 空花逝 > 第三章 绡结

第三章 绡结(1 / 1)

“说实话,我还是没弄懂梦卿到底是做什么的。”蒹蒹道。

为她解惑的依然是谦瑜:“简而言之,梦卿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业。担当这个职业的人的使命是为鲛人族编制幻梦。”

“编制幻梦是指?”

“鲛人族善用幻术,有些达成不了的愿望,也总想在幻境中达成,无奈织出的幻境往往瞒不住自己,所以便寻了他人来为自己编织幻梦。他们会将自己所求幻梦的大体内容放在一个锦囊里交给梦卿,梦卿自会在他们入梦时让他们得偿所愿。他们是能够如愿以偿,而梦卿,却要永远活在那吱呀作响的机杼声中。”

“永远都在编织着他人的幻梦,却没有自己的人生吗?”

“这样说也并不准确。如果这一任的梦卿厌倦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她可以用两个方法脱身。其一是编织出一个足以让人流连其中的幻梦将其困住,使其成为继任梦卿,而自己便可以脱身;另一种方法是——”

蒹蒹突然道:“我知道这样打断你很不礼貌,可我还是得先问一个问题。”

“你且说来听听。”

“照你所说,每任梦卿皆是因困于自己的美梦之中才会成为这个职位的继任者,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固然枯燥,可她们怎么舍得从自己的幻梦中抽身呢?”

“传说每任梦卿成功迷惑他人做自己的继任者后,她的美梦便会成真。”

“她的幻梦不是前任梦卿编织的吗?这也未免太玄了吧。”

“所以说这只是个传说。真实与否,古往今来也无人得以考证。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梦卿的第二个方法是——堪破梦境。”

“堪破梦境?”

“对,就是悟出幻梦的实质,彻底摆脱这一切。可惜,千百年来,从未有一人可以办到。”

“幻梦虽为虚妄,却终究美于现世,如何舍得堪破?”

谦瑜凝视蒹蒹半晌,淡淡道:“或许吧。”

蒹蒹从谦瑜的神色中读出他不想再继续这一话题,便转而问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南海吗?去之前可要提醒我一声,这里还有个凡人,需要大家多多关照。”蒹蒹调皮地学着文木子的样子刻意强调了“凡人”二字,惹得霜吟他们都笑了起来,算是缓和了气氛。

谦瑜道:“既然都来了灵渊,何不到三盈陌去走一遭?”

文木子叩了叩折扇,浅笑道:“这个提议不错。”

不得不承认,文木子这一双眸子本就生得灿若桃花,平添了这三分风流五分倜傥的笑,再淡定的女子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对着这样风流倜傥的美郎君,真不知道霜吟那一鞭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不过他这笑虽然总能迷得人微醺,却不如谦瑜的笑温暖安定。文木子这样的玉面郎君,还是仅供欣赏的主,谦瑜这样的才是……才是什么?!呃,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自己只是一介凡人,而他们却是遥不可及的仙人,任何与他们有关的联想都是不切实际的……她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谨记。

簌簌纷飞哪家雪,触手未融缘杏花。

三盈陌,仅听此名便足以引人遐思;杏花雨,稍加想象就能够绘出一幅缱绻画卷。

那纷纷细雪,着衣未融,是在执著着怎样的夙愿?那翩翩公子,孑然而立,是在等待着哪位良人?

谦瑜走上前去搭话:“三盈陌向来风景独好,不过也远离俗世。兄台有此雅兴独居于此,却是稀罕。”

那男子的目光投向远方,道:“本不欲独居,奈何良人不归矣。”

此事倒是稀罕。自古以来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独望良人眼欲穿,而今却是调了个个,等待的宿命竟也落到了男子身上?

谦瑜试探道:“兄台是在静候佳人?”

那男子淡然回道:“正是。”

“敢问那佳人芳名为何?鄙人与友长年游历四方,若他日有幸与其偶遇,也好以事告之,成就美事一桩。”

“若真能如此,言陌不胜感激。实不相瞒,在下心上之人名为温绫。”

温绫?蒹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时难以想起,只好在心底默念起这个名字,却猛然想到——

他们要找的人,可不正是温绫?

温绫,温绫。

但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凡人——从他发间依稀可辨的几许银丝便可看出,而那温绫却是鲛人族帝姬,这二人如何会扯上关系?莫不是名字重了的缘故?

谦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问道:“敢为佳人有何特征?如此我们也不致错过。”

言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素衣雪缎,青丝如瀑,鬓间缀以杏花,常以银饰束发。”

“此事在下定会记在心上,若有幸得见,必以事告之,吾等先行告辞。”

“后会有期。”

众人皆思索着温绫言陌一事,而谦瑜则在努力在不被他人察觉的情况下暗暗地施以法术。

唯一注意到了此事的文木子若有所思,没有揭穿也没有制止。

谦瑜一行人渐行渐远,待言陌已成为身后一粒黑点,谦瑜方道:“他所等待的人,竟然就是我们所要找的温绫。”

霜吟惊讶道:“竟有此事?”却不知自己全然顾着惊讶,完全没有意识到谦瑜是如何确定那人等待的就是他们要找的温绫的。

谦瑜思索一番,道:“还记得温绫的罪名是什么吗?”

一直沉默着思索的文木子终于理出了个头绪,接口道:“私杀凡人。”

谦瑜沉吟道:“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方向。既是私杀凡人,这调查自然是要从凡界着手的。我有预感,温绫此案必将和这个叫言陌的凡人有重大关系。”

文木子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找到温绫再作打算吧。”

谦瑜颔首,念了个口诀,迅速奔赴南海。

南海龙宫不同于灵渊那般来去自如,是个戒备森严的地界。不过见他们是皑雪的人,也没有难为他们,径直便将他们引入王宫去见龙王。

谦瑜显得有些着急,寒暄几句后便开门见山道:“敢问南海可有一名为温灵川的女子?”

龙王回道:“仙友所说的大抵是吾儿十余年前娶回的鲛人族帝姬,灵川侧妃。不过她诞下一女后便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搬出龙宫,到梦幽潭修养去了,敢问仙者找她有何贵干?”

谦瑜道:“事情紧急,恕在下无法详说与您。吾等还有事需要处理,只好他日再感谢您的热心接待。”

龙王依旧礼数周全道:“仙友一路走好。”

谦瑜疾步走出龙宫,苦笑着道:“言陌万万不会想到:这些年来,他所等候的那人,就在与三盈陌一山之隔的梦幽潭边。”

蒹蒹有些跟不上谦瑜的步伐,问道:“言陌一片痴心固然令人感动,我们也想成就美事一桩,可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谦瑜答道:“我方才猛然想起,这几日,便是温绫的绡结之期了。”

“绡结?”

“没时间解释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去温绫的住所吧。”说着便念了个口诀,立时前往梦幽潭。

云淡风轻,枝垂波平。

梦幽潭一派宁静祥和之景,然不见一处人家,亦不见一人览景。

他们莫不是被那南海龙王给诓了?可他好像没有道理骗他们啊。

谦瑜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们去水底看看。”说着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文木子、霜吟紧随其后,无一人顾及到这里还有个不会游泳凡人。

蒹蒹一时间傻了眼,却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只好挽起袖子,握着清莞赠的白玉镯咕哝了一声“靠你了”,接着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事实证明,只有仙力、不会施法是完全没有用滴。

悲惨的是,当蒹蒹深刻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身在水中、进退维谷了。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蒹蒹一咬牙、一跺脚,拖着落汤鸡一般的身子跟着谦瑜一行人向潭底游去。

幸而,温绫的居所——一幢水底木屋很快便浮现在蒹蒹眼前,她敢肯定,再游一会儿自己一定会体力不支、淹死在水底。

说到淹死这一问题,蒹蒹蓦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在水底呼吸,而且还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低下头来,果然发现那白玉镯闪烁着一股幽光。

蒹蒹对着镯子笑了笑,多亏了这镯子,否则自己恐怕早已死在了潭底。这样说来,自己现在只落得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实在是幸运至极。

不过自己也真是莽撞,连会不会被淹死这一问题都不考虑就随他们潜入了潭底,以后行事可要多加考虑。

游到温绫居住的木屋前,蒹蒹方有了点走在平地上的踏实感。幸好这温绫虽是鲛人,却还是习惯行走于平地,为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谦瑜轻叩木门,却没有回应。

谦瑜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他们也顾不得礼数,急匆匆走进木屋。

屋内一片昏暗,寂静无声,杳无人迹。

谦瑜点起桌上的油灯,以便于寻找温绫。

“这水下木屋如此幽暗,温绫平时是怎么生活的?”霜吟疑惑道。

谦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霜吟还是听话地不再出声。

屋内一时静极,唯有蒹蒹的衣服还在“滴答”作响——方才她的衣服湿透了,以致于此刻还在滴着水,不过声音很是微弱,那三人又太过于心寻找,所以都没有注意到。

沿着屋内的楼梯走到二楼厢房巡查,仍是一派昏晦,简直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连续找了几间屋子都一无所获,裹着一身“湿布”的蒹蒹很不舒坦,腹诽道这温绫不是在独居养病吗?造这么多间屋子做什么?而且这木屋之中毫无生气,该不会温绫早就不住在这里了吧?

正想着,他们几人又步入另外一间厢房——一间不同寻常的厢房。

这间厢房的外观与其他房间没有什么区别,而房内的情状却着实让蒹蒹吃了一惊——数十条素色绫罗盘错交织于屋内,充满了整个房间,将整个屋子布置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天地,直绕得人眼花。而仔细看来,蒹蒹发现这种绫罗不像是寻常的纺织品——此绫罗素白非常、柔滑之至,且又有着股柔中带刚的韧劲。更令人称奇的是,这绫罗在烛火的映照下竟能泛出点点幽光——此光皓月般皎洁,素雪般纯净,看在眼里似乎有定人心神的奇效。

拨开重重绫罗,他们发现这居然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厢房——进屋以来,他们竟然没有看到除绫罗以外的任何摆设。

谦瑜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却又不敢断言,只得率众人继续向屋内走去。

直至走得更深些,谦瑜才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在屋子的尽头,盘错复杂的绫罗统统汇往一个方向——他们的头顶。

而在绫罗的中央,一枚大的出奇的琥珀被重重绫罗高挂于半空之中。不,那不是琥珀,那是一颗一人多高的冰蓝色宝石,那宝石形似泪滴,周身闪烁着幽光。

在那宝石的中央,安眠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素衣雪缎,青丝如瀑,鬓间缀以杏花,以银饰束发。

可不就是言陌所等候的、他们所要寻找的——

温绫。

走近端详温绫的面容,几人这才发现她面色惨白,毫无生气,而那桎梏着她的宝石却是灵气汇集,益发剔透。

谦瑜的声音随即传来:“不好,这绡结是在吸取温绫的灵气。”蒹蒹条件反射地看向谦瑜,却发现他并没有张口说话,原来那声音是他以法术相传。

紧接着响起的是霜吟的声音:“什么意思?”

谦瑜为其解释道:“绡结是鲛人必历的大劫之一,此劫能渡与否全在于渡劫者意志是否坚定。如果渡劫者意志不够坚定,绡结就会将其灵气尽数吸取,渡劫者的灵气被吸取殆尽之日,便是其殒命之时!”

继而是文木子的声音:“我们如何能救她?”

谦瑜道:“文木子,你先与我输些灵气给她以延缓她生命流逝的速度,再者,温绫这些年来身体状况不佳,想来病魔也是磨蚀她意志的一大因素。而另一件事——”谦瑜顿住不语,转过头来凝视着蒹蒹。

蒹蒹不解地回望过去,谦瑜缓缓传音道:“这件事情,需要你来办。”

蒹蒹疑惑地指着自己,比了个“我?”的口型。

谦瑜传音道:“现在,你需要分毫不差地按照我的话来做。首先,取下清莞给你的镯子,将其握在掌心。”

蒹蒹照做了。

“然后随我一起默念心法口诀,继而将镯子戴回手腕。”

蒹蒹很流畅地随之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

谦瑜:“接下来的事情会有点困难:看到那层裹着温绫的鲛绡了吗?你需要施法感应出鲛绡的排列顺序,以便从中读出温绫的过往,如此我们方能找到她的心结、唤回她的生念。”

原来屋内的重重绫罗是遇水不濡的鲛绡,而绡结的绡的绡想必也就是鲛绡的绡了,有幸见到此等宝物,真是自己的福分。不过到底要如何感应这鲛绡的顺序啊?

谦瑜讲解道:“这个环节最需要的是你与温绫心意相通。世上最能将人联系在一起的,一是血脉,二是泪水。不过你无须与她血脉相连,只需要在桎梏着温绫的那颗宝石上滴一滴血即可。”

蒹蒹听话地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了上去,也顾不得疼痛,立刻用眼神向谦瑜询问下一步的动作。

谦瑜:“接下来,你需要在刚才的位置上滴一滴泪。”

什么?还要流泪?自己又不是戏台上的优伶,怎么可能说流泪就流泪?

她无奈地抬头,不经意间,眼光不偏不倚地扫到了谦瑜,她心中猛然一痛——那痛感尖锐却细腻,急促却深刻——再凝视温绫时,一滴清泪愀然而落。

虽不知是这眼泪是为何而流,但好歹是达成了目的。至于那突如其来的痛感,她也就暂且不去追究,毕竟还是救人要紧。

泪水浸湿鲛绡的一瞬,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蒹蒹骤然腾身而起,反手扯下房梁上的一根鲛绡,继而飞身至门口处,抽出纠集不清的鲛绡中的一根,如此这般,蒹蒹顷刻间就将这些杂乱无章的鲛绡排出了顺序。动作之快,连她自己都反应不及。

直到最后一根鲛绡——也就是被蒹蒹的血与泪水浸湿的那一根缠上蒹蒹的手腕,温绫的过往,方才以全貌现于众人。

一切还要追溯到二十一年前,从那个尚处于豆蔻年华的温绫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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