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余天已在路上耽搁了许多时日,若等找到龙宫,只怕族鱼已尽遭湖伯毒手,于是他决定返回海关向夜叉打听龙宫的位置。
才回到海关,余天就看见关口停着一辆海马水车,俩夜叉向车上一个背着龟壳的小胖子行礼:“哟,原来是海府衙门的公子。”
小胖子也忙还礼:“二位叔叔好!”
蓝脸夜叉道:“小公子从淮伯府走差回来,一路辛苦了。”
“哪里哪里!”小胖子客气道,“比起二位叔叔在此值守,我这点苦不算什么。改日二位叔叔闲下来,我请你们吃酒!”
“那我们便先谢谢小公子了!”俩夜叉笑道。
“我还得赶回王城向父亲交差,就此别过!”小胖子告别俩夜叉,驾着海马水车穿过海关,径直往东驰骋。
从他们的对话中,余天猜想这小胖子定然来自龙宫,于是决定一路悄悄跟随这小胖子。
跟随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水车忽然停了下来,车上小胖子喊道:“喂,你一路上鬼鬼祟祟跟着我作甚?”
余天大呼糟糕,被发现了,心想既已被发现,若再悄悄跟随只会令他更加不高兴,不如就向他坦白。从他刚才和俩夜叉的对话来看,他应该很好说话。于是余天飞快游上前,道:“请问你是要去龙宫吗?”
小胖子疑惑的打量着余天:“你问龙宫作甚?看你这般落魄的样子,莫非你在龙宫里有亲戚,要去投奔?”
“不是。”余天决定向他诉说实情,而且从刚才夜叉对这小胖子客气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龙宫里某大官的公子,能请动他帮忙说不定会轻松许多。想到这,余天道:“我要去龙宫申冤!”
“申冤?”小胖子眉头微皱,“申冤须去东海衙门,大王日理万机,才不会受理这些繁琐小事。”
余天一路辛苦的来到东海,便是向龙宫求救,今日听到小胖子这番话,不免感到些许失望。但小胖子既然说东海衙门会受理,那也不是没有希望,于是问:“那请问东海衙门在哪里?”
“这你就问对人了。”小胖子自豪的道,“我爹就是东海衙门的大尹,负责东海的大小公案,你想申冤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爹。”
“那多谢你了!”余天高兴得无以言表。
“哎,我叫海珪,你叫什么名字?”
“余天!”余天心想人家已经答应帮忙,所以自己须告知真名。
“余天?嗯,上车吧,我带你回王城。”
海珪往旁挪出一点位置,余天没想到海珪竟如此好心,连声道谢的上了车,随后二人同乘驶往东海王城。
路上与海珪交谈,余天方得知东海王城乃东海都府,龙宫和东海衙门都在王城之内。海珪问起余天所申何冤,余天将族鱼遭难之事详细告知,海珪一听急忙刹住了水车,惊讶问道:“啥?为这等小事你就大老远跑到东海来?”
“小事?”余天不解,“海公子,我族鱼受难岂是小事?”
“对于东海衙门来说,一个小小水族被妖魔入侵就是小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受理的。余天兄弟,虽然我同情你的遭遇,但即便我想帮你说情,恐怕我爹也不会受理你的案子。”
希望再次变为失望,余天顿觉脑子像被雷劈了一般,一片空白,半晌才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拯救我的族鱼吗?”
海珪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照一般的上诉程序,你应该先找涂水水神,若涂水水神觉得此案他受理不了,你就去找淮水水伯,若淮水水伯还觉得兹事体大,方能找东海衙门或者河伯伯府。”
“可是……海公子,你看我已经来到东海,你总不能再叫我折返回去找涂水水神吧?我的族鱼可经不起这番等待。”余天求道。
海珪犹豫了下,道:“也罢,余天兄弟,我就帮你向我爹求求情,至于他能否答应受理我就不敢保证了。”
余天激动不已:“多谢你了,海公子。”
“不必这般客气。”海珪道,“你看我都叫你兄弟了,你就不用‘海公子’的称呼我了,我最烦别人这样叫我,哎,你几岁?”
“十二。”
“我长你三岁,十五,你就叫我海大哥吧!”
“行,海大哥。”余天没想到海珪的脾气这么好,对族鱼的事又多了几分希望。
海珪一边赶车一边微笑的打量余天,忽然讶叫:“你身上怎么没有一丝妖气?难道你不是鱼精?”
“我本来就不是精怪!”余天最讨厌别人把他当作鱼精。
“那你是某落魄神族的后裔咯?”海珪猜道。
“落魄神族?”余天不解。
“你不知道什么是落魄神族?”海珪解释道,“话说当年争神之战结束后,昆仑神界不复以往,诸神分崩离析,各据山海,有的雄踞一方,从此不服昆仑神界所管,而有的则堕落潦倒,以至于他们的后人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神的身份。”
“争神之战?昆仑神界?”余天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知道这段神史?”海珪讶问,“这可是很著名的一段历史,它是个转折点,从此改变了整个神界的格局,你竟然不知道?”
余天摇摇头,神史之事爷爷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哪里知道。
“听你说这么多,好像你读过很多书?”余天问。
“哪里多了,我读的还算少的哩。龙宫藏书阁内书籍万千卷,我读的还不到一半呢!”海珪道,“实不相瞒,我有个远大的志向,就是走遍山海,将所闻所见之奇闻异事记述成籍,我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做《山海经》!”
二人一路说谈,来到一处海沟边上,海珪忽然停下。这时,前方出现一股巨大的潮流横穿而过,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潮流里传了出来。
余天觉得奇怪,遂问海珪:“海大哥,那是什么?”
海珪没有回答,直等到那股潮流过去,才继续前进。又游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壮观宏伟的海底城池,东海王城到了。
东海王城,东海水下世界的帝都,也是四海最繁华之处。极目远望,碧绿的城墙宛若卧龙庞大的身躯,横当万夫。城墙之内,各式各样的房宇楼阁林立耸峙,正中央一座雄伟壮观的水晶宫殿极为醒目,余天心想:这便是传送中的水晶龙宫吧!
海马水车来到城门下,余天抬头一看,城门上四个大大的水文:“东海王城”。城门两边分别是两座高大的水晶蟠龙雕像,栩栩如生。在城门口有八名黑鱼守卫,分列两边,查验进出王城的鱼精。领头的黑鱼守卫一见海珪的海马水车,忙上前迎道:“哟,海府公子回来啦!”
海珪向他点头致意,然后驾着水车进了城。进城一看,余天连连惊叹,好一座水底帝都!街道是片片巨扇贝铺成,房屋是奇形怪状的螺壳,街道两旁还栽植着一棵棵珊瑚树,树上点缀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街道上鱼山鱼海,更有店铺琳琅满目,余天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水族聚居地,一时之间感觉看不过来。
海马水车穿过热闹的街道,在一座巨大的龟壳府邸门前停了下来。余天抬头朝门上望去,上面高挂匾额:“东海衙门”,原来到了。
两人下了水车,海珪叫余天在门口等着,然后他先进去了。余天站在衙门口,继续东张西望的猎奇,当他回过头去,才发现衙门的对面也有一座府邸,不过他只看到只是大门的门板。他顺着门板慢慢抬头,同时双眼左右扫荡,好宽敞的大门,估摸有十丈来宽。至于大门的高度,他的后脑勺几乎快贴着背了才看到门上的牌匾:“大帅府”,原来这是东海大帅的府邸。不知道这东海大帅是哪族鱼,竟把府邸修得这般高大。
在大门两边,各有两名虎鲨力士看守着,他们个个身高三丈,伟岸魁梧。忽然,余天发现大门的角落伸出一颗小脑袋,东张西望的探了探,然后冲四名虎鲨力士吐了吐舌头,转身从门里面拖出一个圆鼓鼓的大袋,背在身上,悠哉悠哉的虎鲨力士脚下游走。
余天疑惑不解的望着那消失在街角的小身影,突然大帅府里响起一阵雷声:“我的首饰呢?我的首饰哪去了?”声音震耳欲聋,余天生生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大帅府遭贼了,那么刚才从里面出来的背着大袋子的鱼精……
“余天兄弟,且随我进来!”身后传来海珪的声音。
余天回过身忙问:“海大哥,你爹答应受理我的案子了?”
“嗯。”海珪道,“我几番劝说之下,爹才答应见你,不过我爹公务繁忙,一会儿他还得进宫觐见大王,你随我进来抓紧时间把案子说清楚吧。”
余天欢喜不已,进入衙门后一路跟随海珪,来到衙门的办公书房。才到门口,里面就传出声音:“都进来吧!”
海珪和余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海珪的爹海兲伏在书案上头也不抬,持笔认真地批着公文。
海珪来到案桌近前,道:“爹,他就是我跟你说的……”
“有何冤情,快说!”海兲打断了海珪的话。
余天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向海兲深施一礼:“小鱼儿见过……”
“没墨了!”海兲忽然喝道,用笔一敲旁边的笔筒。
余天被吓愣住了,不敢再说话。
这时,从笔筒里跳出一只小墨鱼,十腕扭摆着游到砚台上方,“嗤”喷出一剂墨汁,却没有喷到砚台里,反而溶入水中,弄得海兲眼前一片漆黑。
等墨汁淡化散去,余天再看海兲时,原本墨绿的肤色已然变黑。
“没用的东西!”海兲一边怒骂一边抓起砚台,对准小墨鱼一个倒扣,“啪!”小墨鱼被拍死,浓黑的墨汁全被砚台吸走。海兲将砚台摆正,提起笔舔了舔墨,又继续批阅公文,同时道:“快将你的冤情说来。”
余天这才回过神,忙将玉水洞被妖魔霸占及族鱼被迫害的前后经过详细说出。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海兲便将笔重重撂下,怒哼一声:“你当我东海衙门是什么地方,这种小事也来麻烦我!”
余天当即吓得呆愣住了,不敢说话。
“你刚说你是涂水何处水族?”
“玉水洞。”余天怯怯地小声答道。
“玉水洞?”海兲在脑海中将这地名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于是对海珪道:“去把淮水水族总薄第十九卷涂水支簿的目录找来。”
“是。”海珪转身进入身后的一排排书架。
海兲的这一举动令余天十分不解,还以为他答应受理了,心中不由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哪知海兲瞥了瞥余天,轻轻哼了一声:“别高兴,本府是不会受理的。凡山海各大小江河湖泊、水渊深潭的水族都会收录在册,若各地有新增或消亡的也会有所记录。然本府却未曾听说过玉水洞这一水族,若是你们族鱼瞒报,那你们便是黑水族,则整个水族的族鱼当受惩罚。”
余天一听,又惊又怕,没想到为族鱼申冤不成,还要让族鱼落个黑水族的黑名。
不一会儿,海珪拿来一本厚厚的海草书,海兲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道:“涂水支簿共九十一册,共收录四十二万七千三百一十三个水族,并没有玉水洞这一水族。所以你玉水洞乃是黑水族,即便是涂水水神也不应受理,你族鱼遭受迫害,便是上天的惩罚,你走吧!”
这番话宛若晴天霹雳,余天急得快哭了,身负重任,一路艰辛,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吗?他不甘心,于是跪下来使劲磕头:“求您了!”
“珪儿,把他拉出去!”海兲厉声喝斥,然后埋头继续批阅公文。
此刻,余天感到绝望之极,但为了不让海珪为难,他只好起身离开。站在衙门口,脑海中不停的浮现起爷爷被湖伯杀害的情景,他越想越不甘心,于是毅然转身对着衙门跪了下来。
“余天兄弟,你这是作甚?”海珪慌问,便要去扶。
“海大哥,你爹若是不答应,我便在此长跪不起。”余天挡住海珪,坚定的道。
海珪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呢?我再去向我爹帮你求求情!”于是转身跑回书房,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便被海兲怒斥跪下。
“那小鱼精如何找上的你,又如何教你甘心帮他的?”海兲一边整理奏折,一边严厉责问。
“是孩儿见他可怜,故而……”
“可怜?”海兲打断他,“珪儿,爹是怎么教你的?你将来可是要承袭为父的官位的,要学会秉公执法,不可感情用事。你在此跪着,好好反省,直到我进宫回来!”
海兲说完,抱着一叠奏折离开了书房。来到衙门口,却见余天跪在那里不肯离开,他也没多看余天一眼,便坐上海马水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