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是闲散的人,若是真遇了一位让自己安心之人,怕也是愿意停下脚步,不再漂泊的。
梁缘到此,便是真真的遇上了这么一个人。
一日里,桑榆城中最大的布庄老板杨丘为其老母过七十大寿,偏那老妇人其他的不爱,就爱那木木班子里的小曲儿小杂艺。
于是便特意的请了梁缘他们一行人来助助兴。
这杨府虽是家大业大,却是人丁单薄,杨府老妇本有三儿一女,杨丘为最小,可家中处处逢难,最后也只留得杨丘一子。
杨丘老爷只有一妻陶氏,为他添有一儿一女,大儿杨淮之,温润多才,二十五岁,却自小是个多病之人,终日里药石相保。
再有位小女,活泼灵动,名唤杨灵玉,年方十七,是为家中宝贝。
这日杨府中满席宾客,热闹非凡,晚宴结束,各宾客相继为老夫人祝寿,待酒足饭饱后,便都去往那戏台子处落座。
很快,杨家主客皆都落座好,帘幕后的梁缘等人也皆都做好了准备。
王冯身为班主,多行指挥之职,待安排好了一切,便也落座下处,看梁缘带来的新鲜花样是否能得那老夫人的喜爱。
按照通常的习惯,此番也以舞开场,舞不长,只因此项虽受得男子欢迎,却必定非是老夫人所爱。
其后便是几种不同的小曲儿,皆都是班里各方来的才人带过来的,这班中小曲儿精湛之名果真不虚,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再接下来,便就是班里排好的杂耍,各项刀山火海胸口碎石,有些虽是那街道之上登不上台面得技艺,在此时却显得精彩之极,将众人得精神都提了起来。
而梁缘的表演则被排在最后作为压轴,他将毕生技艺与自己所编的故事相结合,既有不同于他人的高难度表演,又有父母子女之间的情感表达,看得满座宾客皆是又惊,却又感动。
梁缘到底是个有真功夫的人,之后一段杂艺,叫得本是感动不已的满座宾客一阵阵心惊,却又是拍手叫好。
“哟这是何处来的好角儿,以往木木百戏班可没这人物啊。”老夫人向着叹道。
王冯心喜的很,恭敬回道:“这小子啊,名叫梁缘,是个闯江湖的,四处漂泊,最近这些时日啊,恰是来了我这小戏班子。”
老夫人大笑,后又一本正经道:“哟,那王班主可得想些法子把人留住啊,老婆子我可还没看够,别轻易把人给放走咯。”
“那是,那是。”
说完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身旁旁人也附和着欢笑起来,拍手叫好。
已是到了极晚时分,众宾客才散了席,而戏班子的众人便被好客的老夫人给留了下来,说是要招待一晚。
夜里便又为他们摆了一席,好叫他们吃好喝好。
也便是这一晚,得来了梁缘与杨府小姐杨灵玉的邂逅相识,更是结了这难解之缘。
可到底是福缘还是祸事,却是谁也都说不清了。
那日暮儿许是乏了,竟在席间犯困睡着,叫得众人哭笑不得,梁缘放心不下将她交予别人,只得提早退了席,将暮儿抱去客房休息。
却不料夜色已重,他竟在府中迷了路,失了方向。
正欲寻人相问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轻他的肩膀。
“喂~”
梁缘转头,虽有些月光,可也有些许看不清模样,但他明显感受到了面前之人的活泼性子,正面露着灿烂之笑望着他,那份夜色中隐约的坦诚笑意,竟是让梁缘十分动容。
“在下梁缘,抱着孩子无法行礼,望…公子见谅,不知公子唤在下何事?”
“我知公子是梁缘,今日看了公子的杂艺,很是精彩,公子…可否教我??”
“啊?这……”梁缘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诶?梁公子这是,迷路了麽?”
梁缘也不知眼前之人是如何得知他迷了路,只得略微尴尬的点了点头。
可面前之人却如同猜透了他心思一般,直言道:“我跟随了公子许久,是公子没有发现,见公子那神色,就知你是迷了方向。”
梁缘不解:“你跟我……”
“是呀。”
梁缘:“呃……”
面前之人倒是坦诚,梁缘原是想等他自己解释,却没料那人全然没顾这点,只道:“我知道客房在哪儿,公子随我来吧,将这孩子一直抱着,你手不酸麽?”
梁缘:“呃,倒还真有些酸了。”
就这样,梁缘便被那人熟门熟路的带到了客房,将暮儿安顿了下来。
“可是找梁某,有什么事麽?”见面前人无要走之意,梁缘为不打扰到暮儿休息,二人便来到屋外随意走走。
“方才与公子说了啊,拜师,学艺。”
梁缘无奈。“你是女子,怎可学这些。”
“诶???你怎知道。”
梁缘:“很是明显……”
杨灵玉看了自己周遭一眼,很是疑惑,追问道:“怎就明显了,我还特意做了男儿打扮,故意压低了声音。”
她抚着脖子,还装模作样的轻声咳了几声。
看得梁缘觉得好笑。
梁缘也只得实诚的说道:“声音明显,姑娘这身形模样更是明显,一眼啊,便可看出。”
杨灵玉仍是,一副不相信模样。“咦,是么……”
梁缘无奈:“是。”
她却又立马笑嘻嘻的,对他道:“不管了,对了梁公子,我叫杨灵玉。”
梁缘倒是十分惊讶,当即见礼。“原来是杨小姐,在下失礼了。”
杨灵玉拨开他行礼的双手:“哎呀,公子,别客气,别客气。”后竟是扯开发间长簪,一头秀发自然的垂了下来,迎着月色,显出一丝光亮。
“嘻嘻,梁公子,我好看吗?”
梁缘一时呆了,却也自然接话:“好看,自是好看。”
梁缘不懂那时杨灵玉的言语举动,不懂她为何会在自己面前如此行为,也不懂自己为何会看呆了她。
他只清楚的记得,她迎着月色,散着头发在他面前一遍遍转着圈,肆意的笑着,那种美,他终生难忘。
那是他们的初识,却也成为了他这一生,少有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