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明澈坚定的眸子,月峻熙神情一滞,凤眸沉定,静静的看他。
半晌,他那眼中微波一闪,凌厉的唇角轻动,“二弟,朕劝你打消娶她的念头吧。”
月忻宣心底一沉,清润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意,道:“皇兄这是何意?母后可是有懿旨的。”
“戴罪之人,如何能为忻王妃?母后亦是不会允的。”月峻熙淡冷道:“你还是先起来吧。”
“已下的懿旨,岂有收回之理?”月忻宣仍跪着不动,平静的看他,唇角挑了凌厉道:“皇兄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放肆!二弟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月峻熙心底一滞,敛了眸子,冷道:“你竟出言中伤朕?你真太放肆。”
月忻宣眸内水波无澜,沉静道:“那就放肆一回吧,皇兄,臣弟说中了你的心事?先前你多番阻挠不让若离接近臣弟,还让母后阻拦臣弟的请求,你真的是为臣弟好吗?或者是为了你自己心底那一点私心?”
月峻熙一瞬不瞬的看他,深深浅浅的锋锐在清冷眼底深处像一刃无声的剑,犀利逼人。
月忻宣全然不惧,温文朗润的眸底氤了一抹执骜与坚定,迎眸而望。
他与皇兄自小来心意相通,两人相互之间亦无隐瞒,瞒亦瞒不住,装亦难装,这一次,他心中有数,但他不想挑明,他怕,他不敢赌。
若离已不是那时的秦夙心,这三年,秦夙心已褪变成若离,几乎是两个不同性子的人,现在的若离敢说敢做,单一而莽撞,那几个月她与皇兄在廷尉署相处,两人之间的事儿他亦有听说,若离那般调皮忤逆,皇兄只是对她小小惩戒,还一并陪着她玩闹,皇兄这般的转变,还需他多想吗?
皇兄那么阻挠他与若离在一起,还需他多想吗?
皇兄虽赢了棋局,但把自己套入了其中,他会看不出来?
“朕再说一遍,朕是为你好。”月峻熙长睫一闪,一字一字清冷道。
月忻宣眸子亦微闪,抿唇道:“既为臣弟好,那便让臣弟与她在一起,臣弟要娶她,她是忻王妃,若皇兄要摘了臣弟爵位,那她便是月忻宣的夫人。”
月峻熙轩眉蹙拢成峰,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寻传国玉玺一事,臣弟会劝服若离,亦会陪同若离一起将玉玺寻回,无论如何,臣弟与若离生死与共,一生一世不分离。”月忻宣暗咬牙,一并说出此狠绝的话。
他知道,他只有此一次机会逼着皇兄,皇兄此时对若离的心意定是摇摆不定,皇兄与他很大一方面不一样便是皇兄在所的位置,那样造成皇兄无法忽略身上的担子,无法为所欲为,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定要逼到底,若不然,到往后他便无胜算可言了。
再者,母后懿旨已下,若离已是未来忻王妃,以皇兄的性子,怎可能对自己的弟媳再动心思?若现下逼得皇兄应下允若离为忻王妃,那一切便成定数。
这般想,心底兀是忐忑,他能这般想,亦表示皇兄亦想得到的,谁让他们是双生兄弟呢。
屋内沉沉静静,空中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两人便这般一动不动的对望着,似一场无声的博弈,无硝烟却是兵锋凌厉。
窗外蝉虫“喳”一声,片刻响成一片,此起伏的锐鸣,令人心头烦躁。
良久,月峻熙薄唇一勾,冷道:“此刻,朕饶她一命,若传国玉玺寻不回,到时朕饶不了她。你与她,你最好去问母后,那是母后下的懿旨,若她认此儿媳,朕、无话可说。”
“皇兄!”月忻宣心底一沉,挺了挺脊背,幽黑眼底波光沉定,大有不罢休之势。
这非他所要,皇兄明知母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极有可能废了那道懿旨,皇兄在躲避,在寻借口。
“眼下传国玉玺下落不明,你还想如何?二弟,孰轻孰重,你会不知?玉玺失窃,你让父皇与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朕饶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了,就这般,朕亦得背负执法不严之名,偷盗传国玉玺是何等大罪,你不知吗?你的眼睛就让你那所谓的爱蒙蔽了吗?”月峻熙字字错落,铿锵有力,敲人心头。
月忻宣眸光微顿,胸口缓缓起伏,心思微乱,皇兄这些大义的言语甚是令人难以反驳,那是一向在皇兄头上悬着的一把剑,如今皇兄想要把那把剑加到他头上,皇兄用这般招术,确是让他为难,他虽不像皇兄那般眼中只认宗法只认江山社稷,但与皇兄同一血脉,终是明大义的,皇兄如同看自己那般把他揣摩得透透的。
他狠了狠心,紧紧一蹙眉,道:“皇兄,江山有你,臣弟只要个女人,当年,若非为了皇兄,臣弟不会失去若离,想必亦不会有今日之事。今日,臣弟立下毒誓,若寻不回传国玉玺,以死慰宗室,前提是,若离必须为臣弟的忻王妃,臣弟求皇兄准许。”说完重重磕了个头。
“你放肆!”月峻熙心头似被利刃洞穿,猛然厉喝,“蹭”的站起身,眼底冷芒骤盛,大步身龙案后走出,至他身侧,一瞬不瞬的看他,忽而眸子一敛,重重甩袖,大步向外走。
听着那重重的脚步声消失,月忻宣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抽空,心一点点往下沉,皇兄对若离的心思断不那么简单,他终会失去若离吗?若皇兄强硬要若离为妃,他怎么办?
皇兄咬紧了牙不松口,亦不表态,玩心思,他当真玩不过皇兄吗?
……
金灿灿的烈日当空,月鸿飞快步向御书房方向走,远远望见那坚硬的背影,跪于崇文殿外,他三步并两步至月忻宣身侧,大手往他手臂上一握,拉扯道:“二哥,你这是作甚?日头这般毒,你身子不要了?”
月忻宣用力拂他,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干,你别来管,快离宫。”
月鸿飞稳了稳身体重心,清朗眸内闪了忧心,望一眼那紧闭的殿门,低声道:“二哥,若离之事你就不能缓一缓?这节骨眼上,皇兄能饶她吗?”
他自母妃那儿一出来便听说这事儿,不作多想便跑来了,二哥这还真是跪在崇文殿外,皇兄与二哥闹得这般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不能缓,你走吧,此事你别掺和。”月忻宣那沁了汗水的脸沉冷无色,一向温润的眸内泛了坚定冷毅。
他今日就逼定了皇兄,若一放弃,日后他便会越来越被动,终就会输了。
输什么他都无所谓,但他不能输了若离。
他亦知这般会伤了皇兄的心,可他有他的原则,他与皇兄之间,什么都可以让,但女人他不会让,他要让皇兄知道,兄弟妻,不可欺。
月鸿飞浓眉一拧,道:“你与皇兄皆是我兄长,我岂能坐视不理呢?”他撩袍蹲下,凑到他脸颊边低声道:“二哥,此事就不能与皇兄好好说吗?非得这般?你这跪在此处,不就是逼皇兄吗?你不是不知皇兄的性子,这般逼,逼得来吗?不如择日,瞅着皇兄心情好了,哄着皇兄,那便事半功倍了。”
月忻宣眸子微动,大手轻轻将他推开,淡声道:“你不懂,别瞎掺和。”
月鸿飞脸儿一撇,龇牙笑,见蹲得难受,干脆坐落地上,道:“我怎不懂,不就你喜欢若离心疼若离吗?可她那罪也真是不小,虽说那是她爹控制着她让她盗玉玺,但毕竟是她做下的不是?此事儿,不是咱们家内之事,所涉甚广,若真是一下子便赦免了若离的罪,皇兄怎面对朝堂那些老酸儒?还有母后那儿,亦不好过得关呢,你只在此处磨着皇兄,母后那儿真是对若离恨得咬牙切齿,兴许先前那给你指婚的懿旨得废了呢。”
月忻宣眸子一闪,沉眸看他,道:“母后要废旨?你怎知?”
“我方才从母妃那儿出来,听母妃说的。”月鸿飞道。
月忻宣浓眉紧紧蹙起,“母后怎这样?”
“所以啊,我劝你先把母后说服了再来求皇兄吧,有着母后那一道懿旨在,皇兄断不会拿若离怎样。”月鸿飞侧了头思忖,道:“皇兄不是要若离寻传国玉玺吗?那玉玺的下落只有若离知道,皇兄现下亦不会对若离怎样,若离性命无虞,二哥,你这是急什么?”
说完眸子转了转,浓眉猛的一跳,自己也差点儿跳起来,坐直了身子道:“啊,我知道了,莫非二哥以为皇兄对若离……”
“三弟。”月忻宣沉声喝,“少胡言乱语。”
月鸿飞噤了声,朝殿门望了望,眸子沉凝,随而一笑,指了月忻宣,盎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快快离开此处。”月忻宣伸了大手推他。
好在三弟相中的是施侍卫,若是对若离起心思,那真得天下大乱。
“哎。”月鸿飞坐着一动,一脸狡黠笑意,道:“二哥,你当真遇上麻烦事儿了,皇兄若是下道圣旨,你便全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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