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疑惑呢”皇甫烨修叹道:“九皇叔行事乖张狂妄,从不计后果,要是咱们这些皇子如他一样,恐怕早被父皇贬为庶人了。”
“是啊。”不经意地朝岑洛看了一眼,见其神色如常,端坐着听他们两兄弟说话,皇甫烨文接道:“天佑也不知怎么搞得,打小就喜黏着九皇叔,且九皇叔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有样学样,让姑母操碎了心。”
皇甫烨修皱眉:“你是说顾二小姐当街救人那件事?”皇甫烨文点点头:“近期好像就那件事在京中生起了不小的波澜。”
“昨晚宫里进了刺客,听说与九皇叔也有着莫大的干系,结果呢,父皇只是宣九皇叔问了问,便没了下文。”皇甫烨修说着,摇摇头:“九皇叔就是个魔王,我看是没人能拿他怎样了。”
“大哥,最近九皇叔总往宁远侯府跑,你说他该不会是看上顾二小姐了吧?”皇甫烨文倏然转了话题,出口之语耐人寻味起来:“他若真看上了顾二小姐,于顾二小姐来说,可真是大不幸。”
闻他之言,皇甫烨修沉吟片刻,目光挪至岑洛身上:“你打算如何处理你和顾二小姐之间的婚约?”这是他今日唤眼前之人来的目的,顾连城于他来说虽无甚大干系,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插手后宫之事,从而令他的母妃在父皇面前失了颜面,若能让岑洛公然提出退婚,看名声已接近狼藉的她,还如何再活在这世上?
隐去眼底的算计,皇甫烨修慢慢转动拇指上的扳指,静候岑洛出言。
“我会给她个说法。”默然良久,岑洛嘴里漫出一句。
皇甫烨文这时道:“你该不会是想履行婚约娶她进门吧?”岑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就听皇甫烨文接道:“你可是再有几个月就娶玉挽了,若是让姑母知道你有意连顾二小姐一起娶进门,你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眼里的不可思议,岑洛尽收眼底,可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
“大哥,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以宁远侯府现在的局面,就是拍马也无法赶上信阳侯府,再有,玉挽表妹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女,顾连城那个丑八怪如何能与她比?若是她们二人一同进相府,谁做大,谁又做下?”看着皇甫烨修说出自己心中的不解和疑惑,皇甫烨文又重新将目光凝注在岑洛身上:“你有想过这些没有?”
“四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嗔皇甫烨文一句,皇甫烨修轻浅一笑,道:”岑洛只是说会给顾二小姐一个说法,并未说会娶她进门。再者,就像你说的,玉挽那么好,岑洛怎舍得她在婚事上受委屈?”
“但愿大哥所言是岑洛心中所想。”瞄了岑洛一眼,皇甫烨文叹口气,没再说话。
兄弟俩一唱一和,岑洛是否知晓他们的真正用意,恐只有他自个知晓。
“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大皇子,四皇子若是再没什么吩咐,在下就此告辞了”站起身,岑洛朝皇甫烨修兄弟俩揖手一礼,便欲转身往包间门口走。
皇甫烨修见状,跟着从椅上站起,笑道:“既然你有事要办,就去忙吧,我和四弟在这再坐一会。”
轻颔首,岑洛提步而去。
“大哥,你觉得他会如咱们心中所想,与顾连城退婚吗?”门外脚步声渐行走远,皇甫烨文拿起酒壶,探身为皇甫烨修的酒盏中斟满酒,眉头微皱,出言问道。
坐回椅上,皇甫烨修摇了摇头:“这个目前尚不好说,咱们在旁看着就是。”
皇甫烨文食指轻叩桌面,想了想,道:“其实咱们无需在意顾连城,如若她有本事能嫁给九皇叔,那么等着她的就只有一条路。”
“我可不信九皇叔命硬,克妻一说是真。”皇甫烨修眸色幽暗,端起面前的酒盏道:“接到指婚圣旨,没过多久,就好端端地死在闺阁之中,一个出事倒还好理解,但接二连三,且死法都差不多,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猫腻?能有什么猫腻?”皇甫烨文撇撇嘴,俊秀的脸上浮出抹轻谩之色:“难不成你要说是九皇叔自个导演出克妻戏码,从而抗议父皇未经他同意就指婚?”
“我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中间有些地方却始终想不通。”看着杯中的酒水,皇甫烨修垂眸深思:“父皇和九皇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且他为何要一直迁就九皇叔?”
身子凑上前,皇甫烨文压低声音道:“大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皇甫烨修看着他。
就听皇甫烨文压低声音道:“九皇叔与咱们年岁相当,你说他会不会是父皇和……”
“你怎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瞪他一眼,皇甫烨修训斥道:“没影儿的事,你最好别再提起。”
“哦”皇甫烨文颓然地应了声,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注视着皇甫烨修道:“大哥,刚才的话我不会再说起,但父皇确实对九皇叔不一般,你说他迟迟不立储君,会不会是想着百年之后,直接将皇位传给九皇叔?”
皇甫烨修身子一抖,随之正准备送至嘴边的酒杯在空中顿住,良久,眸光黯然道:“若真如此,咱们又能怎样?”说着,他终将酒盏送到嘴边,一仰头,猛灌了进去。
皇甫烨文眨着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突地笑道:“大哥,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九皇叔那样,父皇若真将大位传给他,咱大周恐怕没多久就会被东旬和吕齐给瓜分了去。”
“你这张嘴说话从不计后果,尤其是今个。”对上皇甫烨文的目光,皇甫烨修的脸色极其不悦:“要我说,九皇叔怕是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提防为好。”垂眸,他边把玩手中的酒盏,边慢慢道:“……老三对储君之位也有想法呢,日后说话行事,定要谨而慎之,以免被人捉住把柄,在父皇面前用来说事。”
东旬,吕齐是与大周国力相差不多的两个大国,也可以说在这片大陆上,以大周居首,此三国成鼎立之势。
三年前的那场战争,是东旬发兵侵犯大周边境,这才有宁远候率大军出征迎敌。
或许真如顾祁心中猜想那样,军中出现叛徒,才致宁远候率领的大军近乎全军覆没,但皇甫擎在闻知前方传回的战况后,立马调遣另一支大军,终将东旬大军赶出边境,并与其签下为期五年的和平约定。
待五年期至,两国之间的关系,再另行商议。
然,皇甫擎不知的是,在他调遣另一支大军与东旬军队交战时,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暗中潜入东旬军后方,切断其粮草补给,并在东旬境内不停制造事端,这才令东旬军一时间乱了分寸,节节败退给大周军队。
这支神秘的力量,仿若天兵天将,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晓他们在这世间出现过。
“哦”皇甫烨文低下头,闷声应道。
两刻钟前,康泰酒楼外,秋蝉气得一脸恼怒。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用酒菜,就不许人随意出入酒楼,生意做成这样,迟早有一天关门大吉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有好几次她进入酒楼,想着到二楼包间去找找,好告诉岑公子她家小姐在对面茶楼等着他,奈何她一登上楼梯,就被酒楼里的伙计给轰出门外,说什么楼上都是贵人,要找人去旁出找。
她很差劲吗?虽然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可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哪样寒酸了?
心中气闷之极,却在想到自己来这酒楼的目的后,秋蝉只得忍了又忍,站在酒楼大门外,候着岑洛应酬完出来。
在此期间,她有看到青墨在马车旁站着,可当她的目光一望过去,青墨就别过头,装作看不见。
秋蝉是个有心思的,只那么稍微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酒楼里的客人进进出出,那抹修长俊雅的身影却迟迟不见步出,秋蝉禁不住心焦,怕主子等得急了,暗自垂泪。
于是,她磨磨蹭蹭地走至岑洛的马车旁,冲着青墨软声道:“喂,咱们都是主子身边的奴才,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别怨我成么?”
青墨唇角紧抿,看她一眼,并未说话。
“我和小姐如今住在京城里,小姐很想见岑公子一面,我们在对面的茶楼里订了间雅间,每日都会站在那雅间窗前,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马车。”青墨依旧抿唇不吭声,秋蝉眼里涌上恳求之色:“青墨,你该明白我要说什么,我家小姐真的很想见岑公子一面,你就帮帮忙,到酒楼里与岑公子说一声,好不好?”
“可公子并不想见莫小姐。”青墨面无表情道:“上次因为帮你,公子厉声训斥我不说,还好几天都没让在身边跟着。”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会害得你这样……”咬了咬唇,秋蝉满目愧然:“青墨,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我这次还是想求你再帮帮忙,帮我去和岑公子去说一声,说我家小姐在对面的茶楼等着他。”
半晌后,青墨面露难色:“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就在他欲说出后话时,岑洛淡漠中夹杂些冷然的声音倏然响起:“回府。”
“岑公子,岑公子,奴婢是秋蝉……”听到他的声音,秋蝉心中立时一喜,挪动身形,迅速挡住他登上马车:“岑公子,我家小姐近些日子天天在“韵味香”等您,等您的马车从这条街上路过,等着能看您一眼。“眼眶渐渐泛红,秋蝉边说边抹泪:“小姐这几年心里很苦,您就见见她吧,与她坐下来说会话好吗?”
修眉紧皱,岑洛冷凝着她,漠然道:“让开。”
“岑公子,奴婢不让开,就算你一掌打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让看,我家小姐就在“韵味香”二楼的雅间窗前站着,您只需抬眼看看,便能看到她。“秋蝉摇头,身子一动不动。
莫婉倾在雅间窗前站着,眸中泪花萦绕,嘴角却牵着抹幸福满足的笑,静静地看着那抹她心心念念的俊雅身影。
好想抬起手,轻描他的眉眼,他雅致的五官;好想投入他的怀抱,感受着他给予的温暖;好想听他唤一声婉倾,说着亲昵的话语。
“洛,你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无声喃喃,她捂住心口,只觉这里好痛,好痛。
似是感知到她看过来的灼热视线,岑洛抬起头,朝她站的窗前扫了一眼,随之,隐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收紧。
“你先回府,我过会走回去便可。”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自唇中溢出,岑洛绕过马车,走向“韵味香”。
有些事,她既已忘记,那他就与她再说上一遍。
来了,他来了,他来见她了,他真的来见她了
莫婉倾捂着心口,任眸中的泪水滴滴滑落:“见到他,我该说些什么?是说你这些年还好吗?还是说,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我的不得已,才在那年决然地伤了你……”
怔怔地看着岑洛已经走远的修长背影,秋蝉笑了,边笑边用袖子抹泪:“岑公子终于肯见小姐了,他终于肯见我家小姐了,我好高兴,青墨,我好高兴”
“他们没得可能。”青墨的话如一桶冷水,从秋蝉头上蓦地浇下。
秋蝉收起脸上的笑容,下巴微抬,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你我说了算,我相信以我家小姐的魅力,一定能重获岑公子的心。”青墨没有做声,轻轻一跃,坐到车辕上。
见他要赶马车离开,秋蝉避让了开:“你别不信,我们往后看着就是。”回应她的,除过渐行渐远的车轱辘转动声,就是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步入茶楼,不等岑洛出声,就有伙计上前将他径直带上二楼,行至莫婉倾的雅间门口。
推门而入,他便看到莫婉倾眸中含泪,正痴痴地望着门口。
身形移动,只见他身后的雅间门竟自动地关闭在了一起。
二人相隔数米距离,注视着彼此,皆静默不语。
他为何不说话?
他在想什么?
几年时间不见,她怎就看不懂他了,且猜不透他心里这会子在想什么?
莫婉倾含泪的眸中,渐渐涌满绵绵情意,那目光简直能柔进人的骨子里,可岑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目视着前方,高雅的容颜上淡然的没有丝毫表情,眼神辽远,宛若透过莫婉倾在看另外一个人。
“洛……你不认识我了吗?”慢慢扯下蒙在脸上的薄纱,莫婉倾莲步轻移,朝岑洛走来:“我是婉倾啊,是你的婉倾,洛……”他的目光是那么淡然,比看陌生人还要让她心痛。
岑洛站在原地,身形仿若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洛,我好想你,这几年我时刻都在想着你。”眸中柔情更为浓郁,莫婉倾软声诉说着儿女情长:“那年拒绝和你走,我有我的不得已,我不能,我不能背弃父亲,不能背弃他的生养之恩,才决然拒绝随你远走他乡,才说出那些无情冰冷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你”
“我理解你的不得已,所以在你说了那些话后,我便不再去找你,不再纠缠于你,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何又背弃你当初说过的话?”岑洛终于开口,但他高雅的脸上却仍不见丝毫情绪起伏,此刻,他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与自己全然没丝毫关系:“请你谨记你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再设法与我见面。”
说出这句话,岑洛心里微微一阵刺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嘲:有什么好痛的?面前这妍丽无双的女子,值得你再为她痛么?是她先不要你的,是她将你的心狠狠地踩在脚下,那时,你就已经为之深深痛过,现如今,痛于你来说,是种奢侈,感情于你来说,更是种负累……
感受不到,也看不到岑洛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莫婉倾禁不住抽泣出声,扑进岑洛怀里,捶打着他的胸膛:“洛,你别这么对我好么?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好痛,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在当年说那种决然无情的话伤你,更不该让你发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都是我不好,洛,你原谅我吧,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仰起头,她流着泪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你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岑洛将她从怀中轻轻推离,淡然的眸中尽显疏离:“有必要吗?你觉得即便我原谅了你,时光就能倒流,你我从而回到从前吗?”
“洛,只要你原谅我,我相信,咱们一定能……”莫婉倾嘴里的话倏然止住,眸光伤痛而忧伤地注视着岑洛看了一会,才续道:“你再给我些时间……”不等她继续往下说,岑洛唇角掀起抹轻轻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看着极为悠远,令莫婉倾心里一紧,感觉到就算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抓住那抹笑容,无法让那笑容的主人再为她驻留。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大婚,想来你该听说过。”岑洛淡淡道:“且我身边不缺女人,你凭什么就认为我非你不可?给你时间,等你投怀送抱?”
莫婉倾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岑洛:“洛,你心里真……真没我了吗?我不信,我不信……”她连连摇头,并一步步后退着:“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怎就能将我忘得彻底?为了能和你见这一面,为了能和你说刚才的那些话语,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卸下了女子该有的矜持,如此卑微的求你,换来的却是什么?”
“一切都晚了?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是不是告诉我一切都晚了,让我不要徒劳,让我不要再对你持有心思,让我远远地离开你,你说是不是这样?告诉我,你说是不是这样,我想听你亲口说”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而下,打在她的衣裙上,立时于月牙白的群面上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花朵,岑洛久久不语,莫婉倾眼里不由蕴染出一抹希冀,不料,岑洛嘴里还是吐出了一句凉薄之语:“是的,一切都晚了”
身子一阵猛颤,莫婉倾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捂住嘴嘤嘤地哭出了声。
等到心情平复了些许,她抬起头,对上岑洛无波清冷的眸子,问:“顾二小姐回来了,你是履行和她之前的婚约,还是,还是与她退婚,照娶陆小姐不误?亦或是,她们两个你都会娶回府?”岑洛默声不语,她唇角漾出抹自嘲的笑:“她们二人,一个生得姿颜绝丽,一个虽样貌普通,但却有着令人叹服的医术,与她们相比,我好像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可是对你的心,我相信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与我相比。而你,却不要这样的我……”
岑洛深眸微动,打进入雅间就没丝毫起伏的情绪,渐渐生出了波动。
他们为什么都会在他面前提起她?
而他,又将拿她如何是好?
一纸退婚书?亦或是娶进门?
岑洛此时此刻心中想的那个她,正是连城。
莫婉倾低眸,绝美的脸上布满忧伤和痛苦,她在等,等岑洛说出一声不,说出一句你比她们都好,说出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永远只有只有你一人。
明知这极不可能,她还是默默地静等着,怀揣她满心的爱恋,深深的思念,静等着。
“保重。”低沉悦耳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他就给了她这淡淡的两字,就这么吝啬地给了她这两字,转身出了雅间。
泪,无休止地滑落,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那渐行走远的身影听到她的哭声,她不想他知晓她是软弱的,可是,可是他已然知道,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在他面前又是落泪,又是恳求,他已然知晓她软弱的一面。
秋蝉守在雅间外,有听到莫婉倾和岑洛之间的对话,当看到岑洛从身旁经过,下楼离开时,她几度想张开嘴,唤其止步,但终忍了住。
只因她是奴婢,没有那个资格让那抹清俊高雅的身影顿足,返回雅间安慰她的小姐。
“小姐,你想哭就哭吧”望着那抹修长的身影消失不见,秋蝉脚步轻浅,慢慢走进雅间,抱住莫婉倾的肩膀,流着泪颤声道:“哭过了,小姐心里会舒服点,哭吧,奴婢陪小姐一起……”
莫婉倾闻言,果真抽泣出声,好一会过后,她仰起头,看着秋蝉的眸子,慢慢道:“他定是心里还有气,才会对我说出今天这些话语,等他气消了,他一定会找我,会和我重修旧好,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嗯,小姐说的是。”秋蝉重重地点头。
其实,其实她想说,想说小姐你别再这么苦自个了,岑公子若是有心,又岂会用今天这种态度待你?但她不能说,不能说这话害主子更加伤心难过。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或许某一日,岑公子突然念起小姐的好,进而与小姐续起往日情意也说不定。
康泰酒楼这边,当岑洛走进茶楼那一刻,好巧不巧皇甫烨文这时从椅上起身来到窗前,看见他没有乘马车回丞相府,而是进了茶楼,他转头对皇甫烨修道:“大哥,岑洛进了对面的茶楼。”
“他不是说有事要办么,这有什么稀奇的。”皇甫烨修于他说的话全然没在意。
不料,皇甫烨文又道:“岑洛好像是去见位女子。”
“哦?”起身,皇甫烨修也来到窗前,就见秋蝉与青墨说了句什么,便朝着岑洛的身影追去。
“那丫头是哪个府上的?”
皇甫烨修眉头微皱,问皇甫烨文一句。
“面孔很生。”皇甫烨文摇摇头,朝莫婉倾站的那扇窗前望去,一双桃花眼中立时染上惊艳之色:“大哥,你看那女子,光看身段就美得令人挪不开眼,若是揭开她脸上的面纱,不知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皇甫烨修目中亦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确实不俗。”久未再听到皇甫烨修说话,皇甫烨文不由转过头,就见其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影上,似是被锁住一般,“大
哥,你该不会是看中那女子了吧?”他眼神促狭,打趣皇甫烨修道。
“别乱说,我都不知人家姑娘是哪个。”收回视线,皇甫烨修在皇甫烨文肩上轻捶一拳。
“那还不简单,咱们就站在这等着,她总会出茶楼,而且,咱们顺便看看岑洛见了什么人。”皇甫烨文咧着嘴角,在皇甫烨修刚刚捶自己的肩膀位置上揉了揉,道:“大哥,你手上的劲可真大,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争那位小姐的。”
皇甫烨修俊脸一红,故意板着脸斥责道:“竟说些不正经的。”
两人就这么站在窗前,直至看到岑洛从茶楼走出,融入街上的人流中,才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向茶楼门口。
“大哥,原来岑洛要见的人是那位小姐”看到秋蝉扶着莫婉倾从茶楼出来,皇甫烨文眼里充满诧异:“他瞒咱们够深啊,何时认识这么一位绝代佳人,也不给咱哥俩说一声。”练武之人眼力都极好,只听皇甫烨修低喃道:“她好像哭过。”这一句有着说不出的怜惜。
“确实哭过。”皇甫烨文在莫婉倾走到街中央的时候,也有留意到她的双眼,因此在听了皇甫烨修的话后,出言附和了一句,片刻后,他又道:“岑洛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竟把人一个女孩子整的这么伤心”
皇甫烨修却没接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莫婉倾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转身往包间门口走:“你是去我府上再坐坐,还是回自个王府。”皇甫烨文跟在他身后,脱口就道:“听说晓月楼来了批新人,我过去瞅两眼。”
回过头,望着他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皇甫烨修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老大不小了,别总这么贪玩。我前段时间可是听宫里有消息传出,说父皇过段时日,会为你和老五指正妃呢。”
“我侧妃都还没有一个呢,要劳什子正妃做什么,是要她管住我吗?”皇甫烨文撇了撇嘴,极其不高兴道。
“你是没有侧妃,可你后院的女人还少吗?”睨了皇甫烨文一眼,皇甫烨修提步走出包间:“据说你后院有两个女人先后怀上了身孕,你觉得这样好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生俩身份卑贱的孩子,我还养得起。”
皇甫烨文不以为意地回其一句,突然眨了眨桃花眼,追上皇甫烨修的脚步,摸着鼻头嘿嘿一笑,道:“大哥,你那个尤侧妃可真能生,哦,不对,应该是她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对她……如痴如醉……从而短短五年里,就为你生下两女一子?”
身子一顿,皇甫烨修黑着脸,沉声道:“她是你的小嫂子,说话注意点分寸”
“切,就她那样,也想被我唤声小嫂子,想都别想。”摆摆手,皇甫烨文径直下楼,边走边道:“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她太过做作,我看着就不舒服。”皇甫烨修走在他身后,并未吭声。
尤侧妃,闺名尤湘,是皇甫烨修现有的两位侧妃中的一个,样貌算是上乘,言行举止是有些做作,但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不像皇甫烨修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暗藏各种各样的心思,然后拐弯抹角地从其身上欲得到这样那样的好处。
基于此,皇甫烨修夜里安寝,就不免去尤侧妃院里多了些。
闻皇甫烨文之言,皇甫烨修暗忖:两女一子,她倒是个能生养的,也不枉他在她身上用的力气。
信阳侯府,羲和公主院里。
“娘,我不喜她住在咱们府里。”从小到大,陆玉挽都以自己的容貌为傲,就是兼有京中第一美女,才女之名的顾锦,她也从未往心上放过,只因对方样貌生得太过空灵,加上骨子里散发出的幽冷气质,让人极难生出亲近之感。
而她,就不同了,姿颜天生就艳丽娇美,让人打眼一看,便会禁不住着迷,可是前些时日,那个叫莫婉倾的女子突然闯进她的生活中,她好美,有着不逊于她的姿颜,而且说话绵软动听,尤能引人注意,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那味道不是脂粉气,也不是某种香料飘出的气味,就像是从她身体里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醉人之香。
那莫婉倾待人极有礼,可她就是对其生不出好感。
总觉得此女会对她产生威胁,至于是什么威胁,她一时半会又说不出。
羲和公主看着女儿的别扭样,眸光慈和,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婉倾是娘早些年偶然认下的义女,若不是她家里生了变故,也不会投奔我这义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你是主,她是客,可得好好待她,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小妹,娘说的是,婉倾妹妹很好的,你别和她过不去”陆天佑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狭长的fèng眸中满是笑意。
陆玉挽瞪其一眼,不高兴道:“哥,你这是见色忘妹,她怎么就好了?”
或是为了逗她,又或是陆天佑只是实话实说,只见他修眉微挑:“她哪里不好了?样貌生得漂亮,言行举止大方,待人接物有礼……”陆玉挽气恼地截断他的话:“哥,你就打住吧我知道了,在你心里,她什么地方都好,我呢,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这下总成了吧”
言语到这,她起身向羲和公主一礼:“娘,我这会感到身子不舒服,就先回院里了”
“去吧。”羲和公主笑了笑,摆手道。
她可没把一对儿女拌嘴当回事。
兄妹在一起,不免吵吵闹闹,转眼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将目光落在陆天佑身上,嗔道:“你是做哥哥的,怎就不知让让妹妹?”
陆天佑笑了笑:“我又没说错,是小妹自己小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脸一沉,羲和公主声音变得严肃:“天佑,你喜欢谁娘都没意见,但你唯独不能喜欢婉倾,你可听明白了?”陆天佑一怔,随之不解道:“娘,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既然说我喜欢谁你都没意见,那我怎就不能喜欢婉倾了?她长得漂亮,人又懂事,若是能做我的女人,您身边日后不就多了个说话的伴。”
莫婉倾是与他见过的女子有那么些不同,也确实够漂亮,尤其是她身上独有的那种香味,令人嗅之,顿感心旷神怡,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觉得自己对她有生出异样之感。
眉眼微垂,陆天佑如是想到。
此刻,他不解地问羲和公主,不过是想知道向来疼他的母亲,为何就这件事严厉地告诫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羲和公主出口之语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顿了顿,她语气缓和道:“婉倾是娘的义女,也就是你的妹妹,娘怎能看着她委身于你做妾,像她这么美好的女子,就该有更好的归宿,你说对不?”
陆天佑故作深思,过了片刻,抬眼看向羲和公主:“娘说的对,若真让婉倾给我做妾,确实有些委屈她了。”语落,他起身行礼:“娘,我去看看小妹,要不然,她还指不定怎么生我气呢”
“嗯。”羲和公主点头,目送其走出屋门。
莫婉倾住在信阳侯府后院深处一较为僻静的小院里,之所以住在这,是为了方便她出府时不引人注意。
从她的小院出来,只需走个小半刻钟,就能到侯府一隐蔽的角门,出了这个角门,就是一条通往正街的小巷,这会儿,秋蝉扶着莫婉倾走至角门口,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留意到她们主仆,于是忙推开门,与莫婉倾一前一后走进门里。
“小姐,咱们总这么走角门,奴婢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关上门,秋蝉随在莫婉倾身后,小声嘟囔道。
莫婉倾止步,回头看着她道:“再过些时日,义母会在府里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她会向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介绍我的身份。”
“照小姐这么说,赏花宴后,咱们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出府了?”秋蝉眨了眨眼,轻声问。
“嗯,等赏花宴过后,我便可以以羲和公主义女之名,在京中走动,与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打交道。”莫婉倾点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走。
秋蝉紧随其后,小声道:“小姐,这侯府给人的感觉好奇怪,咱们这都来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信阳侯和那位又聋又哑的大公子露面,你说他们每日都在忙什么?”
“记住咱们的身份,这侯府的事莫要过问得好。”莫婉倾略带不悦的声音自唇中溢出,闻她之言,秋蝉额上禁不住落下冷汗,忙低声认错:“小姐莫气,刚刚是奴婢多嘴了,等回到院里,奴婢任小姐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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