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支羽箭闪电般射出。
虽然,没有伤着敌人,却混乱了他们阵型。
这是个机会,张初尘把握住了。
两只羽箭翩若游龙,迅雷疾光一样射入两个骑兵后心。
那粗制滥造的皮甲,只帮助他们主人把生命延长不到一秒钟,就同时响起两声惨叫,箭矢深深嵌入后心,敌人立刻坠马,鲜血狂吐,显然已经伤及内脏。
剩下的五人,大惊失色,再顾不得伤人。
为首者一声呼哨,五骑如同旋风般,倒转马头,狂卷而出。
看到敌人撤退,对面树上跳下一人,竟然是高文通,他很快寻到张初尘隐藏的位置,面带一抹幸免于难的苦涩笑容。
妞妞,多亏你了,不然,怕是我连明天的日头都看不到了。
张初尘神情忧虑,轻轻一掠颊边乱发,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沉重。
这一次浩劫,不知道有多少父老罹难,咱们还是快些去救助乡亲们吧。
说完,她就赶紧去察看村民的损失情况,高文通紧随其后。
……
看到两人去远,树后神秘人手中拿出一枚哨子,放在口中吹了起来。
诡异的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声响。
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那人却嘿嘿一笑,满意的转身离去,走的时候,步伐踉跄,似乎是在强忍痛苦。
……
在距离靠山屯西北十里地。
一只夜枭扑棱棱落在一个年轻将领肩上,骄傲的昂首展翅。
他轻抚几下鸟羽,以示安慰,一勒马缰,率先驰出。
出发!
身后乌压压的骑兵,整齐的一水黑盔黑甲,气势逼人,擎着一面黑漆漆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硕大罗字。
一道烟尘冲天而起,将这夜色弄得更是扑朔迷离。
这一刻起,将是我罗艺闻名天下的开始。
年轻将军顾盼自雄,意气风发。
……
成功等三人心急火燎,终于在距离村子十余里的地方遭遇契丹骑兵。
虽然只有五骑,可这里地势开阔,面对骑兵正面冲锋十分危险。
他们只好寻了个洼地,暂时躲避风头。
无法想象怎么会只剩下五个斥候,心中却更加担心,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自己关心的人身边。
成功急得眼睛冒火,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抓住一个敌人,拷问一番,可窦建德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他只能把已经扣在弦上的箭枝取了下来,牙齿咬得咯咯响。
初尘,你,一定要等我呀!
……
契丹骑兵人少,出手极为狠辣,村里除了二十几具尸体,有老有少,几乎没有伤者。
尸首都被简单收敛,待明日再行入棺。
火光已消灭,只有地上血红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村里的狗都在小声呜咽,为逝去的主人举哀。
现在,劫后余生的四百多人,惶惶不安地立在屯子中的空地上。
毛建元神色萎靡,被高开元搀扶着,低垂着头,似乎在昏睡。
张初尘则站在众百姓面前,慷慨陈词。
众位乡亲父老,契丹人犯境,杀我亲人,现在他们大军马上就会前来报复,我们还是赶紧撤到安全地方吧。
众人还有些犹豫,相互交头接耳,不少人还要去自己家中收拾值钱的东西,夹杂着死难者亲属的哭喊声,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面对这些严重危机感缺乏的乡民,她真是哭笑不得,又无法用强,只得耐心的继续劝说。
可就在局面无法控制的时候,又是哒哒哒一连串的马蹄声响起。
所有人闻声色变,先前的恐怖气氛再次涌上心头,再也顾不上唧唧歪歪,立刻一哄而散,四处奔逃。
……
可没过多久,无论逃向何方的人,都给人像驱赶牲口一样给赶了回来。
他们求饶哀嚎,打滚撒泼,换来的只是军士们劈头盖脸的马鞭,还有肆无忌惮的狂笑。
望着他们一样的汉人面孔和装束,这些百姓,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汉人军队居然助纣为虐!?
一个个依次又被驱赶回到之前的广场,不同的是,周围多了好几层盔甲精良的骑兵,高踞马上,面孔森严,手中的武器闪烁慑人的寒光,气氛肃杀。
……
张初尘一开始在队伍末尾,直到队伍被裹挟,又再次集中在广场上时,已经站在了乱纷纷村民们的最前方,直面敌酋。
高文通搀扶着毛建元,一路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心里实在怒极,怒目瞪着一个骑着一匹浑身通红良驹的似是将领模样的人身上。
不同于高文通他们,毛建元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贪婪的望着身前不远张初尘那妖娆娇俏的身段。
想到不久,这娇滴滴的美人,就将成为自己这个时代最初最有价值的战利品,将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实现自己以前未曾实现的女神梦,身心都顿时火烫火烫的。
……
罗艺这几天一直心情非常愉悦,平白得了这么多精良装备和良马,又即将能够洗白,混的一个正经出身,这简直是人生不要太美好。
按照先前的约定,他应该假装劫持张初尘,然后再给毛建元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从而成全他的美事,当作是他给自己这一场筹划的报酬。
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还想身心兼得,不愧是高人,如果可能,自己还真想留他在自己身边。
可养这么一条毒蛇在身边,又得时刻担心自己被反咬一口。
但在看到张初尘的那一刻,罗艺笑了,看到英姿飒爽,娇俏可人的美娇娘,心里也跟有只猫在抓挠似的。
他承认,他动心了。
毛建元此刻在他心中,已变的轻于鸿毛。
可是,即使是鸿毛,在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也总得物尽其用。
他还是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欲念,假装继续履行与他的约定。
……
成功等三人非常吃惊。
突然有那么多盔甲鲜明的军兵出现在靠山屯。
言行粗鲁,军纪涣散,与其说兵,更像是匪。
他们自然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隋兵七天前确实还是山匪,现在也还不是大隋的军兵,只能说,若计划成真,他们即将成为大隋的军兵。
这么复杂的关系,估计就算解释也一时半会不能够明白。
不过,他们意识到前方危险,只好暂时放下担心,选择了潜伏。
慢慢跟在士兵外围,立在老树之上,已经逐渐能看到村人们的人影,依稀看到亲人,他们的心才缓缓落下。
……
你,是张初尘?!
为首将领,手持马鞭,托住她的光洁下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我。
她不动声色,缓缓后退一步,闪开马鞭,右手悄悄扣在箭囊上,以便随时可以反击。
真是大胆,就是你率众勾结契丹胡虏犯境,侵我隋土么?你们说,是不是,谁若敢说个不字,便与她同罪,论罪当诛!
罗艺声色俱厉,眼神狠戾,盯着周围百姓,以言恐吓着他们,看到他们纷纷回避他的目光,才满意地点点头。
罗将军,切不要血口喷人,民女一介乡下女流,如何能够参与这等军国大事。
张初尘依旧不卑不亢,心中却如五内俱焚,成哥哥,你在哪里?!
哼,是不是,本将自有公断,左右,还不与某拿下!
四个军士,如狼似虎,手执绳索,从前方两侧冲来,就要来对她下手。
而罗艺就面露冷笑,站在士兵们中间。
张初尘是什么人,哪能甘愿就缚,右手弓箭突执在手,就要扣弦搭箭,她自信,这十几步之内,轻松可以射死敌首,或者挟持住他,敌人再想要捉她,就得掂量掂量。
可就在这刹那,一条人影竟然急窜而出,突兀的挡在张初尘身前。
他双手连连摆动,大喊大叫,状若疯癫。
你们,不能这样,别杀她,是我,我是主谋,你们千万别为难张姑娘,要杀就杀我吧!
张初尘只能颓然一叹,时机不再,哭笑不得,悻悻收起弓箭。
而罗艺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向几个亲兵使个眼色。
是么,真是你勾结契丹异族,你可知道,做错了事就得承受代价,那好吧,就砍他吧,左右,还不去把他给我拖走。
四个军兵骂骂咧咧,不住对毛建元推推搡搡,一路拖着他就朝人群外围走。
毛建元眼睛不时偷瞄张初尘的神色变化,三步一挣扎回首,口中还在高声呼喊。
张姑娘,多谢你和成兄弟救命之恩,毛某无以为报,来世若有机会,毛某再来报答姑娘深恩!
张初尘不由苦笑,是啊,这姓毛的还是是成哥哥的好友,自己又被他救了,现在看到他即将遭遇不测,正在越拖越远,心中哪里还能忍受。
住手,我有话说。你们不能杀他!
噢。为什么?
罗艺饶有兴味地望着她,这个女人,梳着双丫望月髻,显然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可惜,在此等情况下相遇,若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罗某怕不是也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不过,看她那眼神,并没有充斥怒火,依然很澄澈,刚才还想暴起伤人,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他,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你们,快点把他放回来呀。
她初时口音还平平淡淡,可看到毛建元的身躯正在被越拖越远,不由急声高呼。
哼,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由本将来判断。把人放回来,两人押在一起,严加看守,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
张初尘和毛建元被反绑在一起,周围有三两个兵丁在看守,此时正在围着火堆喝酒聊天,嬉笑连连,淫邪的目光,不时向这边扫来。
其他军兵都已在村居或帐篷里原地休息。
张姑娘,多谢你,又救了毛某一次。
毛建元脸色绯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惊吓过度,状况居然感觉好了许多。
你真傻。
不知道是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她竟然回避了。
可毛建元依然不依不挠,语言温柔而深情。
我愿意为姑娘去死!
年轻的少女哪里听到过这等情话,按理说,她应该生气,因为这已经等同于轻薄,可她只能回以一声叹息。
哎!
这声叹息悠远漫长。
成哥哥,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