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狭窄的地形,高句丽人的想象力果然没有超出契丹人的范畴。
一里多地的山路,五百人的前锋慢慢推进,将山坳挤了个满满当当,行走时如履薄冰,不停嗅闻四周,深怕重蹈覆辙。
很快,最前排的几名士兵惨呼出声。
显然,他们也被扎伤脚底板了。
地上密密麻麻的蒺藜,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发现之后,到并不难解除,只是颇为花费时间而已。
而时间,对于现在的他们,才最为可贵。
高元刚刚得到斥候奏报,已经与隋军前锋一部接触,双方距离也就二十里。
他顿感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下令,率军立刻返回辽河北岸。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急于求成,现在国内局势微妙,好多人都紧盯着自己屁股下面的王座,这次若处置失当,后果想都不敢想了。
……
尽管进展缓慢,可是看着一步步接近坡顶,高句丽军兵们还是精神振奋,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将敌人粉碎,让他们见识下高句丽勇士的武勇,为那些不幸死去的同伴报仇。
就在这时,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突然自上方传来,好像无数闷雷在耳边接连不断炸响。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高句丽的军兵们也没有勇气大到敢以血肉之躯去对抗,那滚滚而下的巨石,转头就想朝后跑,可后边的士兵毕竟不是人人都机灵,于是人人在那里惊叫连连,堵塞成一块。
毫无悬念,在巨石碾压之下,几百军兵很快或被撞飞,鲜血狂喷,或被碾成碎肉裂骨,再也看不出一丝人形。
剩下的百十人惊惶未定,看着一眼地上的惨状,红白之物处处,断肢残骸遍地,红色血水汇聚成溪,看上去触目惊心。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一头头的乌鸦在伺机待发,呱呱长鸣。
没有上过战场的新丁立即大呕特呕,心思灵动的立即转身就跑,再也不敢回头。
夕阳西照,万物蒙上一层神圣的金边。
……
大王,仗不能再这样打了。弟兄们还没走到一半,就差点全灭,敌人实在太过狡猾,大家伙都是骑兵啊,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逃回的一个小百夫长涕泪横流,跪在高元面前,苦苦劝谏。
高元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这场小战役已经成为鸡肋,即使打赢了也无法扭转先前的失利局面,尤其是屁股后面还缀着一个讨厌的尾巴。
看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他微微闭眼,不管心中有多少不甘,只能接受这屈辱的结局。
传令,天黑之前就地休整,埋锅造饭,连夜返回辽河北岸。
……
哎,这么就走了啊,这些高句丽人还不如契丹人带种?!
看到对手初一受打击,竟然趁机偃旗息鼓,百余多民壮顿觉意兴索然,期待中的激烈交锋,竟然成为了泡影。
嗯,看起来,他们还不太傻,这次倒算他们走运。
高开道兴冲冲拍了拍身旁的两桶黑油,自从见证了这东西的恐怖威力之后,他已经信心膨胀到不行。
肯定是隋军带给他们很大的压力,我估计高句丽人马上就会撤退,呵呵,不过他们太天真了,我大隋国土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得益于前世许多策略模拟战游戏,成功总能够利用有限的条件,判断局势,制定出最合适的战术。
如果说上一次水淹契丹人,他还觉得有所内疚,现在火烧高句丽人,恰好在他荒芜的内心上燃烧了一把火,把张初尘离去带来的阴霾,烧了个一干二净,现在,他比谁都渴望冒险,更渴望杀戮。
所以,这个夜晚,对高句丽人来说,注定难以安眠。
……
一圈圈火把将整个河岸照得亮如白昼。
一个个士兵牵着马匹,沉默地走上坐船,心情都颇为沉重。
除了牲口偶尔打几个响鼻,就只有哗啦啦啦的水声陪伴着沉默的军队。
毁坏三座村庄,杀死杀伤数百村民,抢得若干牲畜,就是这次所有的战果,相比之下,一千多高句丽勇士却永远沉眠在异乡,再也无法承欢父母膝下,无法享受男欢女爱……
这是一笔一清二楚的账目,高句丽无论怎么辩白,这次战争,都是自己输了。
收锚杨帆,船工们熟练掌舵,水声哗啦啦,一艘艘巨舰犹如灵活的游鱼一般,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慢慢驶离河岸。
开始时,岸边还有一个千人队负责警戒。
如今,已有一半以上人马已经随船过河,剩下的人难免就有些懈怠,那一千多守卫也开始加入到聊天候船的大军中去。
这个临时搭建的码头并不大,一次就只能容两艘巨舰泊靠,而一艘船只能装载士兵三百。
如今剩余四五千骑兵,也就是说经过这一次,高句丽马上就可以全员撤退。
心情放松之下,难免就有些大意。
今夜月华如水,风轻云淡。
……
两个斥候,茫然的摸着咽喉的箭矢,眼珠凸出,敌袭两个字深深卡在喉咙眼里,无声无息栽倒在地。
距离河岸不远处,地上影影绰绰,所有人都没有着甲,担心盔甲反光,而被敌人提前发现。
他们先将两桶黑油,均匀撒在地上,在地上画了个半圆,将敌人包围起来。
然后留下四五个箭法视力俱佳的村勇在外等候。
其他所有人都跟着成功担任尖刀去骚扰歼灭或者引诱敌军。
……
又是两艘大船靠岸,高句丽士兵有条不紊地陆续登船,神态很轻松,毕竟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可怕的地方,可以跟自己的亲人会面。
谁也没有想到,灾难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降临。
嗖嗖嗖嗖!
无数支羽箭凌空而至,没有任何防备的倒霉蛋们,顿时不少人中箭受伤,痛呼出声。
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
心中只想快点挤到队伍最前方,抢先登上船渡河,那样自己就安全了。
由于领导们都已经走走了,几乎是出于下意识,所有军兵们开始一窝蜂挤向码头,纷纷抢先登船。
快开船,快开船,天啊,别再上人了,乘不了这么多人啊!
那军士们一直大叫大喊,可船工们忙得满头大汗,巨船还是如蜗牛一般缓缓移动。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静夜里,没有什么比大队骑兵更能刺激人的耳膜神经,本已混乱的高句丽人几乎濒于崩溃。
不好,是隋军骑兵。
高句丽人的混乱更加剧了,不少没把握机会登船的士兵甚至主动跳入滚滚河水,或者攀着船沿,或者游向其他船只,不过大多数都瞬间被冲的无影无踪。
……
在成功的计划中,仅仅是能够依靠偷袭取得一点点战果,然后在敌人组织有效反击之前,迅速撤回划定的包围圈外,瞬时点燃火油,形成一道隔离带,从而给敌人以第二次打击,或者趁势撤退。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期,没想到高句丽军纪涣散至此,稍遇挫折就面临崩溃。
高句丽军兵们的惊惶惨叫,演变成对他们战斗欲望最强有力的催化剂。
环视了下左右,村勇们都已经跃跃欲试,成功率先拔出长刀,冲向了那一堆几乎变成待宰羔羊的敌军。
敌军不成阵型,都在各自为战。
刀光霍霍,成功犹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外围高句丽军兵们徒劳的做着抵抗,眼看着残肢断臂横飞,血浆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士气于是更为低迷。
不知不觉间,成功已经深入敌军,周身全是鲜血,只觉得口中腥咸,不只是敌人的鲜血还有自己的,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眼睛都要被糊住,可他却没有时间擦拭一下。
在这样上一秒生下一秒死的战场,任何一丝迟疑都可能让自己自蹈死地,成功只是像自己以前在篮球场上一样,他手中的长刀不断挥出,就像以前他在球场上一次次投篮一样,回应他的则是一次次刀刃和人体的撞击,或在骨骼,或在肌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的刀刃逐渐有了缺口,渐渐地挥动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可他还是惯性的向前挥刀。
突然,他脚下一软,身子一个趔趄,几乎趴倒在满是血浆肉屑的战场上。
那个本来以为必死的高句丽士兵,蓦然脸现喜色,脸上带着狞笑,手中的长矛毫不犹豫就向他的背心戳去。
为了防止反光,他们都没有着甲,这一下若被戳实,不死恐怕也会重伤。
眼见长矛距离不过两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黄色巨型物体凌空而至,重重将那个士兵撞飞出去,手中长矛自然没有办法继续刺出。
一头似狼似狗的动物蹲在成功身前,足足三尺上下,跟个小马驹似的,绿眼珠中闪烁凶光,露出一嘴森森的獠牙,恶狠狠瞪着其他几个敌人。
此时成功已经从地上爬起,如一尊浴血杀神,浑身的煞气激的周围几个人都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小黄的脑袋,以示嘉奖。
再度冲锋,扬刀,斩落。
……
罗艺率领手下五百骑兵,加急行军,再也顾不得等候身后的步兵。
此时,前方的火光已经非常明显,阵阵喊杀声,兵刃交击声,还有伤者的垂死哀嚎挣扎。
而这支骑兵的到来,犹如一柄锋利的尖刀将已经腐朽不堪的破布彻底干净的撕裂粉碎。
无数的高句丽军兵或投降,或跃入辽河,或在乱中被杀,痛苦哀嚎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