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今日起了个大早,等在那棵枣树下久久不见唐易生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喊人,身子还没动,眼前蓦地出现道青衣长影,只是那袍子看起来却皱巴巴的,若再仔细些看,便能瞧见那袖口似乎还沾了几滴血迹。
这么想了番后,唐易生凛凛眉,冷笑声便转身向外走,那李大说了,若是没钱,大可先佘着,赌桌之上输赢难定,他就不信,他会直输到底。
虽说赵冰柳如今是他的钱袋子,但她此刻只怕还在气头上,他犯不着在这种时候去给自己找晦气。
那岳丈大人看起来和和气气,对他也是欣赏有加,可赵冰柳是赵家唯的女儿,他又动手打人在先,孰亲孰远,不用想都知道赵财主会帮谁。
他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没寻见她的身影,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揣测她怕是时气极连跑回赵家了。
唐易生站在门口暗暗忖着,双眉越拧越深,老东西不在了,他没什么可怕的,毕竟他们只会拖累他,只是,赵冰柳呢?
昨他回来时见这屋灭着灯,以为那两个老不死的早就睡了,如今想来,只怕是赵冰柳那个贱人在知道他去赌坊之后时郁结难舒,将火全发在了那两个老东西身上,他们年老多病,不在这儿住,那唯的可能便是回乡下了。
手心渐渐生出层薄汗,他凛凛神,几步走到偏厢房推开门,里面同样空无人,甚至连应吃穿用度的东西也没了。
他心里紧,急急起身下打开门走到正厅,以往起吃早膳的桌子上空的,连灶房也没有丝动静。
“娘子?”
酝酿许久才恍然醒悟过来自己昨时失控都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连忙扭头向地上看去,可是那里哪还有赵冰柳的身影。
此时的唐易生还在呼呼睡的正香,哪里知道赵冰柳已经跑回了家,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不远传来阵鸡鸣声,他低声伸了个懒腰,温淡的儒目微微睁开。
赵财主闻言,静默半晌哼了声,“也罢,等那混账东西上门,爹绝对饶不了他!”
赵冰柳红着眼睛挑挑眉,抽噎声淡漠道:“父亲放心,这事女儿定然不会这么算了的,那穷秀才日日问我要钱去赌,可见是全输进去了,如今我回了家,他便断了财,过不了几日定会来求我回去,到时我们再好好刁难他番也不迟。”
“难不成这口恶气咱们赵家就只能生生咽下了?爹自小到大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都来不及,别说动狠手,便是句重话都不曾对你说过。如今眼见你被那混账打成这副样子,试问哪个做父亲的看了不心疼。”
赵财主怔,暗忖瞬也觉得她说的在理,只是那心里却怎么都舒坦不下来。
赵冰柳见他戾气满身的便要往外走,面上顿,也不管身上还伤着,急忙跑下拉住他,皱着秀眉沉声道:“父亲这般劳师动众的,是想让整个云来镇的人都看我们赵家的笑话不成,若是那唐易生觉得自己颜面扫地怒之下写纸休书昭告全镇,那女儿以后还如何在这云来镇待下去。”
赵财主听罢,猛地重重拍了下桌子起身站起,面上怒道:“枉费我心资助他,不想最后竟换来这么个不进取的废物,那混账可是在家里睡着?你且等着,爹这便去给你出气。”
“哼,读书人?那根本就是个赌鬼!”赵冰柳摔着枕头蓦然冷笑,眸中含泪,将人成亲之后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赵财主见她这副样子,哪还有素日里大家闺秀的姿,只是心知她这会儿心里有怨气,也没有上前阻拦,兀自坐在桌前沉声问:“你把事给我前前后后说清楚,那唐秀才品行如何在这云来镇也是有口皆碑的,十几年的大孝子,又是个读书人,怎会随随便便对自己的娘子动手。”
赵冰柳恨声大骂,不解气似的拿起头的绣花枕顿乱捶。
“不是他还能是谁!什么举人,那道士简直就是派胡言,凭白毁了女儿的姻缘!”
赵财主愣,旋即反应过来,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说唐秀才?”
赵冰柳闻言,忽然从爬起来,指着赵财主怨念道:“若不是父亲让我嫁给了那个人面心的狗东西,如今女儿又岂会受此等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谁敢伤我女儿,你告诉爹,看我不带人扒了他的皮!”
见到赵冰柳浑身带伤的样子,心里是又惊又怒。
赵财主听见下人的禀报,草草穿了件外衫便匆匆跑到赵冰柳的院子,灯火通明的室里哭声滔天,他浓眉不皱,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赵冰柳只轻声抽泣着没有说话,身子越过他,径直向自己的闺房跑去。
朱红的大门开,露出张泪眼低垂的脸,肿的近乎不成样子,不过他还是眼就认出了来人,面上震,不由惊讶道:“小,小?您这是怎么了?”
赵府的看门人睡意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咚咚咚的敲门,个激灵从坐起来,再听,这响的还真是府里的门,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满脸不悦道:“来了来了,大晚上的谁啊!”
行清泪不受控制的自眸底滑落,她死死咬着唇瓣低噎声,拿起凳子上的衣服脚步踉跄着跑了出去。
凛凛神,她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抬眸却看见唐易生躺在昏昏睡,想起凉亭见那日,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才短短月余,他竟然都对她动手了。
至清明,躺在地上的赵冰柳被阵冷风冻醒,瑟缩下后缓缓睁开眼睛,双手无意识的向身侧摸去,所及之却是片冰凉的地面,心里不由升起股寒意。
唐易生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等停下手时赵冰柳已经昏过去了,那满脸的红肿哪还有那日曼姿跳舞时惊若天仙的样子,他敛敛眉,厌恶的看她眼,抵不住身上的困意,几步走到边合衣躺下,不会儿,屋便隐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长寂寥,树影弥漫,幽深的长街上清阔无人,云来镇的百姓早早陷入沉睡之中,月光之下却时不时传出阵痛苦的哀嚎声,那声音时高时低,似咒骂,似悲咽。
唐易生却抬起脚踩到她背上,挑眉笑道:“混蛋?看来你还是学不乖啊,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混蛋。”
赵冰柳脸上火辣辣的痛,尖叫声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
“啊!你居然敢打我,你混蛋!”
唐易生虽是个书生,可到底是男人,如今被女人指着鼻子骂,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儒目眯,两步上前把将赵冰柳拖到地上,扬起手便狠狠扇到了她脸上。
赵冰柳脸上青白交加,起身站在指着唐易生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唐易生,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敢骂我!仗着得了个举人身份,你就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是不是,说我无德,你日日拿我的钱出去赌还有理了。告诉你,我赵家再不济,在这云来镇也算大门大户,能娶了我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再说那十箱嫁妆,进了我唐家的门,便该是我唐易生的,你爹倒好,让你拿着钥匙,只怕在你心里,是拿我当贼样防着吧?哼,说我粗野,你也未高雅到哪儿去!”
身为媳,你不孝敬高堂,不服侍夫君,三从四德里那些东西,你倒是说说你哪点做到了。
赵冰柳,你扪心自问,自你嫁过来之后可为这家里做过点事,哪日不是我娘做好了饭给你端到桌子上。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在赵府,也是你爹口口声声要我娶你的,哼,你如今倒是后悔了?
唐易生本想和她好好说话,现今却听她几番嘲讽,心里也怒了,霍的下从边站起来,指着她喝道:
赵冰柳秀目眯,挑起眉峰尖声问:“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什么样,你是不是又要说在那里上个什么伯乐,你为了不失去当官的机会,所以才敛财陪他赌啊。哼,唐易生,我赵冰柳虽没什么大本事,却也知道那西街之地什么人能去,什么人不能去。可见啊,任凭你身上镀几层金,这粗野鄙人就是粗野鄙人,狗改不了吃屎,我当真是眼瞎了,怎么会嫁了你这么个东西。”
唐易生听她这话的意,便明白她是知道自己去赌坊的事了,赵冰柳是他的摇钱树,他断不能在这时候惹她生气。
“不,娘子,你听我说,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冰柳蓦地用力推开他,目凛,嘴上冷笑道:“怎么了?唐易生,我倒是想问问你,堂堂的举人,又怎会出入三教九之地,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仕途,你真当我赵冰柳只是个柔柔弱弱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吗!”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唐易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连自己都没察觉到那语中夹杂着几丝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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