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大门依旧禁闭,宫门口的两排高大树木微微泛黄。正殿里一身紫色华服的陆皇后满脸平静,手中茶盏里的浓茶已经略有些凉了。身边褐色宫装的梅清低头不语,静静地立在皇后的身边。
紫正殿那边传来消息,皇帝正与十四皇子凤鸣钺对弈。陆皇后的脸上微微露出不喜,十四皇子最近有些活跃,虽然年纪尚小不足为虑,但是十四与凤鸣轩交好,难免不会对老七造成影响。而今她站在老七这边,总不能这么由着凤鸣钺的。
殿外的微风刮动了树叶,叶子交错碰撞的沙沙声与秋虫的鸣叫声交相辉映。“梅清,陪本宫去看看皇上。”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雍容大度,无比尊贵。
凤尧皇的后宫没有多少人,只有一后三妃两昭仪,三妃之一的懿贵妃已经仙去,皇宫里尽显冷清。陆皇后坐在步撵上,看着这朱红色的高墙,鹅蛋脸上有些落寞。曾经懿贵妃最喜欢红色,于是本该是金黄色的城墙被尧皇下令漆成了朱红色。那时的陆皇后连出门都觉得是折磨,更加闭门不出,整日念佛。现在朱墙还在,那人却已经化作云烟。
刚进紫正殿,陆皇后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大笑,是凤尧皇。与皇帝对弈其实很难,输或是赢都不对,尤其凤尧皇的棋艺实在难以恭维……“娘娘,小心脚下。”梅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皇后才反应过来,笑道“本宫是老了,还好有你在啊!”说着拍了拍梅清的手,眼底浮上些许笑意。
守在紫正殿门口的高海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挥着拂尘迎了上去,脸上堆满笑道“,天有些凉了,您小心凤体啊!”高海是老人,比梅清入宫的时间还早,虽然给陆皇后行了礼,皇后身后的人却也回了半礼,不敢怠慢。
紫正殿里有尧皇与十四皇子,高海却不在身边伺候着,甚是怪异。“皇上可在紫正殿里?”陆皇后明知故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高海。高海也大着胆子,对上皇后的目光,道“是,皇上正在殿中与十四皇子对弈,奴才不敢打扰,便都出来了。”
虽说是不好打扰,但是也不至于全部出来,恐怕是尧皇的意思。“那有劳高公公去通报一……”陆皇后依旧笑着对高海说道,刚说一半,便被紫正殿里传出的声音打断。“父皇!——”只听到殿里传来凤鸣钺的一声尖叫,高海与陆皇后一惊,急忙冲进大殿。
凤尧皇身穿龙袍的身影倒在地上,嘴唇发紫,苍老的脸皱在一起,仿佛被拧在了一起似的。“皇上!”高海与陆皇后惊叫出声,伏在尧皇身上。“御医!快传御医!”陆皇后转头吩咐下去,大殿外的人迅速出门去往太医院的方向,翠绿色宫装的宫女端来一盆温水,褐色宫装的老宫人与陆皇后一起将尧皇扶上卧榻,仿佛之前演练过一般。
尧皇的突然昏迷让远在皇城外的凤鸣野有些意外,“怎么会又昏迷?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吗?”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唐天,凤鸣野怒从中来,长袖一挥,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下。“主子,属下以人头担保,皇上的毒确实已经清了,这次晕倒其中必有隐情!”唐天跪在地上,低着头道,他的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在他看来,皇帝的命倒是其次,这次昏倒,根本是在挑衅他!唐天的眼中飘过一丝杀意。
赶回楚都的凤鸣轩刚到城门口,便接到了尧皇晕倒的消息,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忧虑。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什么,便快马加鞭赶向皇宫。身侧的画楼也跟了上去。
若不是太过了解凤鸣轩,画楼恐怕也会觉得他是真的担心尧皇。可是这个赶向皇宫的男人,却真正是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始作俑者。画楼不禁露出了一丝嘲讽,尧皇恐怕到死也想不到这些吧!
凤鸣轩赶回紫正殿的时候,尧皇已经回到了宸霄宫,紫正殿里只剩下几个宦官宫人在打扫一团乱的大殿。“四皇子,您回来了!”高海身边的小公公高青一眼看到了青衣的凤鸣轩,眉间尽是欢喜。凤鸣轩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语气不觉也加重了许多“父皇呢?怎么会又昏倒?”捏着高青肩膀的手不禁用力,险些捏碎了他的肩。
从紫正殿到宸霄宫的路上,画楼紧随在主子的身后,黑色劲装格外显眼。绕过懿倾宫的时候,凤鸣轩的步伐突然慢了下来,画楼睨了他一眼,只当没看到。“四皇子……”高青也察觉到了,轻唤了一声提醒凤鸣轩。“嗯,走吧。”语气愈发平和,与之前的急躁判若两人。
宸霄宫里,一群御医围在尧皇身边,陆皇后在外殿急得如同蚂蚁,姣好的面容拧在一起,眉头紧皱,金莲般的小脚在长袍下不时挪动,抓着烫金椅子的手用上了力,眼睛却一刻不离正殿。
年幼的凤鸣钺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看也不敢看陆皇后一眼,只是时不时地探头往内殿看看,却害怕陆皇后生气,又缩了回来。
凤鸣修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一同进入了陆皇后的耳朵“母后,父皇怎么样了?”语气中的担忧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然而陆皇后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门外,目光扫视了一圈儿才停在凤鸣修的身上道“本宫现在也不知道,御医还在诊断。”
“儿臣来晚了,请母后赎罪!”凤鸣野身后跟着一个粗布衣衫的男人,正是前去宣旨的唐天。“母后,儿臣将唐天带来了,让唐天给父皇再诊治一番吧!”凤鸣野跪在陆皇后的面前,抬头盯着陆皇后,眯着三角眼,神情焦灼。
身后的唐天却是一脸平静,低头跪在凤鸣野的身后,静静等着陆皇后开口。
“快去快去!”陆皇后急慌慌地从椅子上起身,但神色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凤鸣修薄唇微抿,细看之下,脸上正挂着一丝冷笑。
“四哥回的好快啊!禹州的事情,四哥不准备管了吗?”凤鸣野目光盯着唐天的身影,话却是对着凤鸣修说的,从青城到禹州路程不近,接到圣旨的凤鸣修应该赶往禹州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楚都?
宸霄宫里站满了宫女太监,还有太医院的御医,凤鸣野说话时也没有放低声音。本该赶往禹州平战乱的四皇子却出现在楚都的皇宫,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浮想联翩的机会。
凤鸣修将目光从内殿收回来,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每一个人听见“七弟说笑了,父皇的旨意儿臣怎敢违背?我已经派人去禹州游说九弟了。九弟是父皇的儿子,于私,我不想父皇失去一个儿子。于公,如果游说能成,也可以减少伤亡,我则赶回来与父皇商议对策。”
能站在宸霄宫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七皇子针对四皇子是为了什么。七皇子提议让四皇子带兵平禹州战乱,自己则留在尧皇面前尽心尽责,孰轻孰重谁都清楚!
“回,皇上是中了百草枯,百草枯乃是十大奇毒之一,中毒者会昏迷不醒直到……!”唐天的话没有说完,陆皇后就已经昏了过去。
十大奇毒是什么,陆皇后不知道但凤鸣野却一清二楚。“怎么会中这种毒?”饶是凤鸣野,听到这个结果,也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百草枯极其难制,现在也只有少数库洛族人才有这种毒,可是库洛族人远在边关,这里怎么会有百草枯?
椅子上的凤鸣钺没听过百草枯,却也知道能有这名号的,定然不会是简单的东西。
“可是,父皇当时在与我对弈,除了我和父皇,紫正殿没有别人了!”凤鸣钺沉吟半晌开口道,语气十分冷静,让凤鸣野连连侧目。
好一招以退为进!
凤鸣修看向那个瘦弱身影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若不是凤鸣钺年纪还小,他定然不会小觑的。凤鸣修错开了目光,开口道“唐天,你可有办法让父皇醒过来?”目光灼热如火,落在唐天身上。
被凤鸣修盯着的唐天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一个月前王陵的初次见面就已经开始了较量,唐天可没有凤鸣野那样的自信,这个凤鸣修,不简单!
他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不过百草枯可不是一般的毒药,饶是他对上了也束手无策。
“草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