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我和黄溪泉就匆匆结束了晚饭，重新回到了猗兰殿。仲家皇帝袁术依然还守在蒋贵人的棺材前，全然没了皇帝的架势，而只有一副恩爱夫妻、痛不欲生的生离死别之态。看得出，他对蒋贵人是真感情的。蒋的尸身已经收拾停当放在一个精致的紫檀棺中，重新施了脂粉、戴了首饰，穿了寿衣，尸身下铺了香料以延缓**，只是并未推上棺盖，更未装椁，而是摆放在地上，在死者的丈夫身边。冯皇后和太子、瑶琏、玖玥公主也守在旁边，不过不时有侍女和小童前来皇后面前报告事宜，请求指示。我们进屋后，太子和公主都围了上来，黄公子向棺材前深深叩头了三个响头之后，向我使了个眼神，然后拉了玖玥和太子往偏殿的厢房走去。
“取些笔纸过来，我们要写祭文。”黄公子对旁边的侍女轻轻地说道。
已哭得两眼红肿的玖玥抬眼望望自己的爱人，开始从之前混沌的痛苦中清醒过来；而太子则以为真要作文，正欲吩咐下人去找人代笔，被黄公子打断了。
笔墨准备好后，黄公子看向我示意开始。我提笔写到：
空澄道长
黄公子、太子和玖玥见字后默默与我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太子就出去与母后、父王说话去了。黄公子安慰了玖玥几句之后，提议让公主为母妃做祭文。看得出，这个任务让玖玥振作起来，不再向之前那样一味地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了。
一切安排妥当，黄公子又拿了我写的字条去找袁术。袁术接过字条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一定尽力找到空澄道长！”停了一会儿，袁术道，“吴中听命！”
我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他是在叫我，于是赶快跪下。
“即刻起，朕任命你为大仲朝执金吾，统率整个京城的禁军，总体负责后宫及官员的安全！”
“启奏陛下，小人资质尚浅，我怕我胜任不了啊！还是让我做太子的侍卫吧！”我道。
“吴中尉，我知道你年纪尚轻，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谁能比你更了解那个骷髅头呢？你若不做执金吾，以何资格来参与朝臣们讨论的军政大事呢？稍后随朕去见杞大将军吧，让他授你禁军虎符！”
“臣惶恐，臣姑且受命！日后如有合适人选，臣一定让贤！”
“爱卿平身！”袁术弯腰扶我起来道，然后又转身对溪泉道，“黄初源听命！”
溪泉于是也跪下了，朗声答道：“臣在！”
“朕任命你为大仲朝丞相，总理对内对外的一切事务。朕即刻着人把你父亲及朝中诸大臣请来宣室殿议事！”
“小人惶恐，恐难服众！不如安排我做个小吏，随我父亲入朝做事吧！”
“你父亲是儒士，碍于面子，和朝中那班老臣一样，总不肯在朕这仲王朝就职。叔知道，大汉天子尚在，我作为四世三公之家的后裔，世享恩宠，本应报效朝廷。可是你让我报效谁啊？自从何将军被害，何皇后和少帝也相继被杀。他们焚烧宫殿，抢掠财产，奸淫民女，滥杀无辜，无视法度，随意动用酷刑残杀不满的朝臣。如此的暴政天怒人怨，所以迁都长安，长安闹饥荒。
“大仲朝能维持到今日，多亏各位士子的肝胆相照、同舟共济，袁某在此感谢了！”袁术说着，深深欠了一下身，向大家拱手相拜，这让在场的人十分感动，纷纷准备下跪叩谢，被袁术制止了，“今儿我们算是家人聚会，黄公比我大一岁，就称我贤弟吧，其余几个小后生，都是明达的好友，你们就管我叫叔吧。”袁术道。
“想当年，我和我庶兄本初都是朝廷的坚决拥护者。可没想到何皇后的一念之仁，让大汉痛失脊梁，堂堂一个朝廷将军，竟然死于后宫一群宵小之辈！然后董贼作乱，废长立幼、残害忠良、祸害百姓，公然毒杀天子和国母！这是我辈一直不肯承认那个杀亲夺政的傀儡皇帝的主要原因！但凡刘氏皇亲能有一人出来号召群雄，为天下苍生做主，我都不会出来逞这个头。说实话，我称帝后的日子度日如年，哪里有之前来得快活！”袁术不禁垂下头来。众人也都唏嘘。袁术又昂起头来继续道：
“只是现在的这个傀儡皇帝自从被立之后，四海之内就民不聊生。且不说董卓之时，现在是曹操当权，可是怎么样呢？谁都不伐，上来首先征伐的是和他一同起义军的陈留太守张超，灭了张超家的三族；然后是又把枪头转向吕布，把当年刺杀国贼的平东侯从东撵到南，最后枭首示众；陶恭祖是天下诸州中第一个上书向建安皇帝称臣的州牧；可朝廷这边说给他官拜安东将军、爵封溧阳侯，曹操那边就来公报私仇，年年带着大军往徐州烧杀抢掠，直到他人死州亡。你说我们要归到他的手下，还能比张、吕、陶诸人的结局好到哪里？我也是万般无奈出此下策。在人前做出一番风风光光的派头，其实内心比黄连还要苦。”我发现这个人前风雅雍容的皇帝，前额露出憔悴的抬头纹。
“哎，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当前的事吧。一个破……印……”袁术刚想说玉玺，突然打住了，改口称其为“印”，但大家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死了后宫这么多人。其实此时像这女魔头一样对那印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人又何止一个？骷髅头怎么办？如骷髅头的天下群雄又该怎么办？开年这王朝何去何从？大家都但讲无妨，今日无君臣。”
说完这些话，袁术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来，但凭声音是听不出来。一时间，我内心的天平完全倾向了大仲朝。虽然之前我一直以为曹操与拥帝义军首领们的诸多不和，都是袁氏兄弟的离间计。可是这一刻，我完全站到了袁术这一边。再说了，抛开其他的姑且不提，就说这眼前讨论的骷髅头，那分明就是我引来了的那个女魔头，让那么多无辜的美丽生命枉死血中！愧疚也好，糊涂也罢，反正凭良心，我的确应该为抵抗女魔头的再次袭击做点事。这保卫京城的“执金吾”我愿意干。
下午带我去密室的大将不久就赶了过来。他果然就是黄公子所说的杞城武大将军。见面之后，这不太多言的武人居然主动问候起黄伯父来；然后又转头对太子叹息道：
“要是奉先将军在多好！非说要效忠汉天子，结果被枭首示众；他的女儿此刻也不知沦落成什么样子了啊！那可是我们用大礼迎娶的太子妃啊！”
“太子妃！”我这才陡然想起，自己其实是已经有过女人的男人啊！那不就是被我睡了又抛在一边、无名无份的吕娥吗？！
我不由地向太子望了望。这太子虽然一看就是一个绣花枕头，没什么真本事，但眉清目秀长得一表人材，为人也很谦和，只有一点，好像身边女人不少啊，而他也似乎习惯了那种众花丛中的狂蜂烈蝶的“采花大盗”的风流生活。
到宣室殿后，第一个匆匆赶来的大臣是秦宜禄。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仲家皇帝见到他后，竟然问起他的妻室来：
“婧儿好吗？她可是宗室之女啊，不可慢待于她！”
“宜禄能有王女为妻，实在是三生有幸，哪敢有慢待之理！”
“她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尚未出嫁？”袁术问道。
“是的，她妹妹婕儿今年才及笄，所以尚未议婚。”
“吴中，刘婧和刘婕姐妹是北惠王的两个孙女，她们的父母是在匈奴掠城时不幸失去。之后一直由我抚养。朕看你尚未婚配，孤身一人，就把婕儿许配给你吧！希望你能安心在此，与朕同心协力！”
“启奏皇上，臣一定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只是一则自己出身卑微，不堪配王室之女；二则眼下这上百条的宫室惨案就是因我而起，魔头未除，我实在不敢再连累他人啊！宁肯孤身一人没有牵挂。”我回答道。
“哎，这是两回事！你没婚配，这些女子不是也遇害了吗？女魔头要找的人，是你嘴严保护下来的，你是功臣，如何说自己是祸首呢！朕是没有合适的女儿，玖儿与溪泉是青梅竹马，下个月就结婚；瑶过了年才11，年纪太小，不然我就让你做我的女婿了。听朕的安排，切勿推辞！以后你与秦博士是连襟了，你可问问他，看我是如何厚待你们这些少年有为的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