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为父终于见到你了!”看到俪昭仪,赖祁峰数日来压抑的愤怒和恐惧齐齐涌上心头,顿时老泪纵横,“敏儿,你一定要求皇上放我出去啊,你看看这个鬼地方,我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为了长久打算也好,自私自利也罢,总之俪昭仪早在来刑部大狱之前,就已经给赖祁峰判了死刑,可就算如此,这个话却不能直白地说出口,只得点点头,转了话题道:“父亲,您这一路受苦了,家里其他人可还好,冷元勋有没有为难他们?”
“我被押走的时候,他们只是被关在府中,料想没有什么事情。”如此说了一句,赖祁峰愤恨道:“冷元勋实在无耻之极,敏儿,这个仇一定要连本带利跟他讨回来!”
“父亲放心,本宫的家人岂容他冷元勋肆意谋害!”俪昭仪眸中的恨意如火光般星星闪烁,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让赖祁峰说出藏着贪污银两的地点,但时间有限,若是再不问,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只得旁敲侧击道:“父亲,女儿接到家中的求救信后,一刻也不敢耽误,但这几日查下来才知道,这件事看似是冷元勋所为,但幕后黑手却是许贵妃母子,而且您的罪名不仅仅是处理灾情不当,还有……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听到这四个字,赖祁峰瞬间变得面无血色,待稍稍反应过来时,眼神中已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之色:“敏儿,你在宫里是不是得罪了许贵妃,让她有所不满,所以才把矛头指到为父身上?”
听到赖祁峰毫不犹豫的指责,俪昭仪心里冷笑不已,几年不见,她这个父亲还是跟以前一样自私冷血,才听到一点点消息,就立刻把所有错处归到她身上,不过……都是彼此算计罢了,对方这样的行为,倒让她心安理得多了。
如此想着,初初见面时那一点点温情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俪昭仪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深宫这种地方,一向最是吃人不吐骨头,跟女儿一同进宫那些人,眼下不是被废就是被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牵连处死,若不是女儿机灵又深得皇上宠爱,只怕也早活不到现在了,但女儿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把毒手伸到宫外!”
听到俪昭仪的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光明的赖祁峰,瞬间又被打落到无尽的黑暗中,神色慌乱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敏儿,敏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赖祁峰这副贪生怕死的窝囊样儿,无疑将俪昭仪心里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只见她暗暗咬了咬嘴唇,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赖祁峰手中抽离出来,微微笑道:“父亲不必担心,贪污受贿是多大的罪名,想要认定必须得是人赃俱获才行。”
赖祁峰原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再加上做贼心虚,听到‘贪污受贿’几个字自然没有不害怕的道理,这会儿被俪昭仪一提醒,便也回过神来。
是啊,只要找不到藏银,别说一个许贵妃,就是皇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们能告自己贪污,自己难道就不能反告对方诬陷么?
“父亲,许氏母子可不是善茬儿,您可有把银子藏到稳妥处?”俪昭仪试探着问了一句。
赖祁峰并不知道俪昭仪的企图,是以并没有任何防备,低声凑在对方耳边道:“你放心,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因为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在江南。”
不在江南?
俪昭仪纤长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脑海中已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声道:“父亲可是将银子藏在了云庆老宅?”
云庆郡是赖祁峰的老家,因为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自从二十几年前他进京赶考考中功名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别说许贵妃,就连俪昭仪自己都想不到赖祁峰会将银子藏在那里。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俪昭仪心里定了主意,面上却是丝毫不漏,只点头道:“如此就好,父亲且在牢里委屈几日,女儿一定想办法求皇上尽快把您放出去!”
“好,你一定要快些。”
“知道了。”问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俪昭仪自然不愿再在这糟心的地牢里待下去,遂继续道:“女儿是偷偷从宫里跑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了。”
赖祁峰如今所有的指望都在这个女儿身上,自然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连忙点头并叮嘱她路上小心。
出了大牢,俪昭仪坐上候在外面的马车,快速往皇宫驶去,她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殊不知适才的一切都毫无遗漏地落在一个人眼中。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对方并没有听到那句至关重要的藏银信息,不过半夜三更私出宫禁这一条罪名已然足够。
“主子,您觉得皇上会处置俪昭仪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慕容璃的贴身侍卫轻声问道。
“嫔妃私出宫禁乃是大罪,更何况还是跑到监狱里看一个死囚。”慕容璃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这俪昭仪看起来也算聪明,没想到会想出这样的烂招,活该被主子抓个现行。”
“剩下的事就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如此说着,慕容璃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淡淡问道:“那个透露消息的人还没查到么?”
慕容璃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之所以会提前盯住俪昭仪,是因为其亲卫几日前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没有。”侍卫摇了摇头,颇有些苦恼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查了许久,可惜任何线索都没有,不过……属下听闻俪昭仪御下极严,会不会是容芷宫的宫人对俪昭仪怀恨在心,才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主子?”
慕容璃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但他为人谨慎,稍稍想了想,吩咐道:“派人继续去查。”
他不喜欢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
然而,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此时正在呼呼大睡。
凌霄趁着夜色归来,想要第一时间汇报消息,却又觉得不合时宜,便也回屋睡觉去了。
跟曲灵栩相比,皇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慕容璃的着意安排下,藏在水桶里的俪昭仪被宫门侍卫逮了个正着,侍卫首领认得俪昭仪,不敢私下处置,只得好生把人带去了勤政殿,请皇上决断。
皇上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心情原本就烦躁,一听俪昭仪夜里偷偷出宫,脸色瞬间阴沉的难看,“你说什么?”
这些日子俪昭仪一直没有开口替赖祁峰求情,他还觉得对方是个识大体的,不仅没有牵连怪罪,反而比之前更加宠爱她,没成想竟都是假的!
小太监见皇上动怒,慌忙跪下,颤声道:“皇上息怒,奴才……奴才不敢欺瞒皇上,昭仪娘娘的确在外面。”
“去把她带进来!”
皇上发怒,小太监哪敢耽搁,不过片刻,身着夜行衣的俪昭仪就被带进寝殿,她是极乖觉的人,一进门就跪了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还有脸给朕请安!”皇上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掷到俪昭仪身侧的金砖上,厉声道:“你不是第一天进宫侍奉,应当知道嫔妃随意出宫是什么罪名,却明知故犯,还藏着水桶里,朕的颜面都让你丢光了!”
早在被抓到那一刻起,俪昭仪就意识到自己进了别人的圈套,但她既然能狠心到连自己的父亲都出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坐以待毙,是以用力磕了个头,不卑不亢道:“臣妾触犯宫规无可辩驳,听任皇上处置,只是……还请皇上息怒,千万不要因为臣妾气伤了龙体。”
俪昭仪之所以能够得宠多年,出众的容貌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善于琢磨人心,十分清楚皇上的脾气,这时候她越是想要掩饰撇清什么,对方就会越生气,倒不如坦诚认罪,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为从摔杯子的行为中,她就可以肯定对方虽然很生气,却没想断了自己的生路,否则以私出宫禁的罪名直接打入冷宫或是处死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费这么多口舌。
“息怒!你做出这样的事,让朕如何息怒!”皇上摔了一个杯子尤不解气,但这会儿他已是恢复了几分理智,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失君王仪态,是以生生忍住再摔东西的冲动,冷冷道:“你可有什么要分辩的,如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只能按宫规处置了。”
听到这话,俪昭仪再次深深俯首,哽咽道:“私出皇宫乃是事实,臣妾虽然无可辩驳,但的确有难以言喻的苦衷。”俪昭仪悄悄瞥了皇上一眼,见对方虽然眉头紧蹙,却并没有打断自己言语的意思,遂继续道:“臣妾这样做,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