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叶初阳磨着眼前的砚台,终于,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叶离与舒禹。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并未抬头,
“将三营,五营和城内所有的守兵派出去。”
“主子……”
“你该知道找谁……”
“还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出兵在即……”
叶初阳抬头,眸色深沉的望着他,
“这是命令。”
叶离猛然跪伏在地,眼里有着坚定,
“属下,恕难从命!”
叶初阳侧头望了望窗边的天色,他不知楚倾走了多久了,若是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大战在即,若她再遭什么不测……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经过叶离身边,云淡风轻的说了句话,
“这里轮不到你做主。”
他推开门,就见几位出征的大将早已全副武装站在门前,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凝眉看着叶初阳,
“望帝君三思!”
他退后了几步,半晌才嗤笑出声,
“还当真是要造反啊……”
“臣等不敢!”
他们齐齐跪伏在地,明明恭敬之极。但却压的叶初阳喘不过气。
“不敢就给我滚!”
他依旧想迈步离开,猛然被身后的叶离攥住了衣裾,叶离垂着头,语气暗哑,
“我知道楚倾在哪!”
叶初阳回转过身,并不说话,只是眸色越发深沉。
“来不及了,主子,来不及了!”
叶初阳伸手攥住了叶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
“说清楚……”
叶离眸色有些慌乱,但还是努力直视着叶初阳的眼睛,今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倒也合适!
“我与徐仪设计,在徐仪出兵之时……趁机把她,把她送出去了!”
“送去哪?!”
“……”
叶初阳手上越发用力,眸色也都变得腥红,
“说话!”
“梁州……”
“嘭!”
徐仪被他一掌推至墙边,他没忍住嘴里的腥气,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叶离!”
梁州……与徐仪一道……楚倾便是活生生被送去与那五千将士一同殉葬,绝无生路……
叶初阳的大掌攥的极为用力,如困兽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叶离,让人望而生畏,
叶离却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重新跪在他眼前,眼眸中越发空洞。
“我骗她说,主子有难……聪颖沉稳如她,却没有丝毫犹豫就……”
“闭嘴……”
“徐仪提过让她离开……她不愿,我二人无奈……只得如此……”
“……”
“大战在即,现在……一切都迟了……还望主子以大局为重!”
“叶离……”
“大战之后,叶离,任凭主子责罚!”
“请帝君三思!”
再一次,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这一句三思,响彻黎明。
叶初阳看着强撑的叶离,看着门外的一众将军,看着天际边渐渐泛白的颜色,半晌才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狂肆的笑出了声,
“好!好!”
众人的头越发低垂,他们从不知道,帝君也会生起如此的怒意。
“帝君息怒!”
“叶离听命!”
“臣在!”
他的这句话,令众将都松了一口气,连叶离这一句也喊的格外嘹亮,等着叶初阳布军的命令,
“即日起,任为主将,北进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叶离猛然抬头,愕然的看着叶初阳,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眸色,他却越发胆寒。
“帝君……您……”
“此事若有异议!斩立决!”
“主子……”
叶初阳听到叶离的低喃,他缓缓俯下身,笑看着他,
“你该了解我,世上万物,我说未迟便是未迟……”
“您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对你的惩罚,基业与社稷,托付与你,别再让我失望!”
“主子!”
叶初阳径直往府门外走,众将自然不敢拦着,都齐齐的往两边退让,间或有两个想出面劝阻的,都被叶初阳的折扇推到了一旁。
叶离想追上,却力不从心,
“主子,这些,你都不管了么!”
“……”
“叶离知错了!”
他冲着他的背影喊了许久,直到精疲力竭,叶离才终是颓然的跪伏在原地,
“我若没回来,这账一笔勾销!”
叶离静静跪在那,只听见这最后一句话,他眼睁睁看着叶初阳的身影不断向远处泛白的天际靠近,最终隐于黑暗。
耳边,是众将的议论与叹息,一片嘈杂。叶离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境遇下,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明明足矣证明,到底什么,在他眼里是多余的!到底什么,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所做的一切,皆为不仁不义……
他终是躺在地上,缓缓闭了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鲜红的血迹,他却愁眉紧蹙,用尽全力吼出了声……
~
叶初阳离开了,只牵了一匹良驹,带了几个侍卫。兖州城门口,处处是守门的将士,卢子琪一身戎装站于他面前,不让路却也不说话。
他自是听闻了一切,有人劝他说叶离将军都无能为力的事,他就别再逞强,但为人臣子,他不能眼睁睁在一旁看着!
叶初阳眸色越发深沉,一个动作便翻身下了马,
“你不该拦我。”
卢子琪行了君臣之礼,复又看向他,
“还有一个时辰出兵……主将却走了。主子,你觉得可笑吗?”
叶初阳勾了勾唇,并不生气,
“确实可笑……兖州之事,就靠你们了。”
“不!留下,带着我们一起攻过黄河!攻到邺城!”
叶初阳眯着眼睛,看了看泛白的天色,不由蹙了蹙眉,
“到了梁州,我会为你们撑到最后……”
“你是去送死!你是帝君!万将之主!这种牺牲,不该你来做!”
“这种话,轮不到你说。”
叶初阳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牺牲,只是自己拼命为了楚倾,自私一次罢了,自私到将万千将士,置于不顾。所以自己连辩白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想再耽搁一分一秒,虚晃了几招,卢子琪招架不住反应不及,被定住了穴位。即使周遭嘈杂,但无人再敢拦他,
他未再看卢子琪,翻身上马,骑马时发与衣都飘飘逸逸,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他脸上并未有什么神色,只是眸子时不时看向天色。
他不知道,楚倾现今已到了何处,不知道何时才能追上她,但他知道,他会重新找到她,带着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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