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看着固执扬头的顾弗青,气得中饭都没吃下,撂下一句“找死”就怒气冲冲出了来。
“头儿,吃点吧,”赵天端着食堂打来的饭推开林宵办公室的门,好声劝道,“你早上也没吃吧?饿着对胃不好。”
赵天说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清楚,自己要是劝得了林宵,他就不会有着七八年的老胃病了。
“不吃,哪儿端来的再端回哪儿去,”林宵果真挥了挥手,从紧握的双拳以及紧皱的面部五官可以看出他的不耐,“阿景跟小夏,回来没?”
赵天手搭在门把上,闻言停下脚步,“没有,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
林宵眉头锁得更紧了,“算了,”他两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整理着东西,其实压根儿没什么可以整理的,“今天你们准时下班,把她扣在局里,让她自个儿好好想想!”
没有点名道姓,但赵天知道林宵说的是谁。
那个一进来找到他们头儿就说邵三是她杀了的傻姑娘。
问她任何细节都闭口不谈,只一口咬死她就是凶手,跟上一次她进审讯室的态度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是自首。
赵天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自首的,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顾弗青是要来帮人背黑锅!
除了知道死者名字叫邵三,她连被害人衣领上有别针都没提,更别说在陈述作案过程的时候漏洞百出。无论是时间、地点甚至凶器,每一样都跟他们所掌握的线索相差十万八千里,要她真是凶手,赵天随她姓都成!
川南不是没有过无辜者主动自首认下命案这样的事,其中父母为未成年者背黑锅的更占多数。林宵上任之前,分局的确处理过不少类似情况,甚至将错就错只为早日结案。但现在负责人是林宵,他不会允许,尤其是在案情趋近明朗而顾弗青自首的原因又匪夷所思的前提下。
分局如今承受的外界舆论压力是很大,从这起碎尸案刚曝光就已如此,但这并不代表林宵需要用一个根本不是凶手的凶手去结束自己长期的焦虑,而且还是顾弗青。
赵天见林宵这样说,只得应一声,关门准备离开。
“等等,”忽然里头的男人又开口,赵天抬头看,林宵脸色差得吓死人,“把饭送去审讯室,多加一杯水。”
“好。”
赵天乐颠颠走了。
他的头儿脾气有时候是急了点,但骨子里是温柔体贴的。这要把顾弗青关半天加一晚上,饿还好说,没水喝真的难受得紧。
赵天用自己的保温杯接了满满一杯温水,想了想不好,又跑到卫生间倒掉,里里外外洗了一遍,这才重新灌满,端着饭去了审讯室。
顾弗青还保持着林宵摔门而出时固执拧着的坐姿,看得赵天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姑娘,”赵天笑眯眯,他挺喜欢这样称呼她的,顾弗青也没抵触,“饭已经冷了,你就着热水好歹吃一点,现在这天气晚上已经挺凉了,想通了就说,早些回家别搁这儿白受罪。”
顾弗青吸吸鼻子,闷不做声拿起保温杯就猛喝了一口水。杯内水温接近沸腾,她入喉已经来不及吐出,生生咽下去后,觉得胸口火烧一般疼,比先前堵得更厉害了。
她动作快,赵天根本没阻止得了。他是灌了热水的,好让她半夜喝的时候保温杯里的水还能暖暖身子,没想到这姑娘性子也烈,竟就这么吞了下去。
“哎呀,你着什么急呢,”赵天哭笑不得,见顾弗青脸色胀出了猪肝红,脖子却还很犟地硬着,愣是不张嘴也不说话,天知道她舌头是不是都烫坏了,“说真的,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不是凶手,别犯浑了,听你小赵哥一句劝。”
赵天比林宵会做人,毕竟话未出口先带三分笑,怎么都讨好感。
顾弗青抿抿唇,别过脑袋不看赵天。
“而且你们学生就是不懂法律的轻重,别以为替人顶罪就是做好事了,严格意义上来说,顶罪等于犯罪!”赵天收起苦劝的架势,转而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构成包庇罪,依法也是要判刑的!”
顾弗青一震,须臾又松下了紧张的肩膀。
她还是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
赵天虽然跟了林宵好多年,但也是这回才知道顾弗青跟自己的头儿以前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关系。而且自他清楚这女生的家庭背景后,也是挺心疼她的,所以才多费了些口舌来劝一劝。
“行了,多说你也听不进去,自己好好想想吧,”他起身,长叹一口气,还是有些无奈道,“老实说,你才二十岁,怎么着还能活个五十年。虽然包庇罪判刑并不久,但一旦进了去,一辈子都毁了。”
一语双关,顾弗青当是听得懂的。
“杀人也是坐牢,包庇也是坐牢,一样的。”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嗓音微哑,不知道是一段时间没说话,还是刚才喝热水烫坏了嗓子。
赵天没听清楚,“什么?”他回头问,可顾弗青又恢复到滴油不进的状态了,“算了,你考虑下吧,头儿没让人跟你做口供,就是还给你留了一条路,千万别犯浑,记住了。”说完,赵天大步一迈,出去了。
审讯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又似乎不是安静,是死寂。
良久,顾弗青轻轻呼气,缓缓伸手搂住自己的两条胳膊,将头深深埋进圈出的这一方天地间。
如果朱祥有心,记得好好劝劝她的妈妈。
十月中旬,白天的日子渐渐开始变短,不多时就已临近下班时分。唐景枫和夏当归一个都没出现在分局,林宵甚至不清楚他们两个干什么去了。不过他现在也烦得很,没心思去想这些,干脆把手头的资料一扔,自十月初从没在九点前回过家的他,这个月第一次准时下班了。
出分局的时候正好碰上赵天,后者心情不错,早早下班还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儿,瞧那雀跃的样儿。
“头儿,下班啦?”赵天跟林宵打招呼,抖抖外套掏出一根烟来,“怎么样,咱去外头吃一顿?”
林宵没接,摇摇头心不在焉道:“不了,大家忙了那么多天,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上班别迟到。”言罢林宵就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慢慢踱着步子去取车了。
赵天家就在附近,所以一听林宵这话就知道他现在脑袋里乱着呢。但赵天也不点破,笑呵呵应着,站在原地等林宵把车头调转,这才不徐不疾转身,一步一摇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嘟嘟——”才几秒钟的功夫,身后就传来鸣笛声。
“那个,给她水了没有?”林宵从车里探出脑袋。
赵天扑哧一声,转过头屏住笑,“给了,头儿你知道我那保温杯有多大,足够喝——”
话没说完,林宵已经踩了油门出去了。他知道她有水喝就好,管她喝的是谁的杯子。
这就是唯一的,也是致命的,林宵跟唐景枫不同的地方。死脑筋,没情商,还木得很。
林妈妈对于自家儿子今儿回来那么早也有点惊讶,甚至是有一点惊吓,还以为他在刑侦调查时受了什么伤或者被革职了。
拉着林宵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仔细地瞧,直到他无奈道:“妈,没事儿,我帮你做饭吧。”
“做什么饭,你回来早也不说一声,家里没菜!”林妈妈嗔怪了一句,随即提上环保袋,把买菜用的小钱包丢到里面,一边换鞋一边叮嘱,“饿了冰箱里自己翻点东西吃,妈现在去买菜,等着,很快回来。”
林宵刚想说不如他去,结果林妈妈手脚利索,一个回身已经“砰”地关门了。
林宵挠挠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他是有点饿,今天一顿都还没吃了。
冷藏室的确没什么菜,水果倒有两个。
翻开冰箱下层,速冻食品塞得满满的,这是他母亲给他备着晚上回来吃的夜宵。但和冷藏室一样,依旧没有食材。
林宵转而回到客厅,饭桌上用小篮子倒扣着一碗东西,他好奇,掀开一看,才发现是碗白粥,凉的。
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很明显,他今晚如果跟往日一样九点过后再回家,那么他妈妈也会跟往日一样,一碗早晨用剩下的白粥草草果腹。
林宵没把白粥倒掉,倒掉妈妈得跟他生气,所以他往里掺了点热水,呼噜呼噜一口气就下去了。入口没什么味儿,毕竟只是白粥,但却吃出了些酸涩。
家里只有他一人,静悄悄的,无端让人安心。
林宵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睛,已经很久没这么好好儿休息会儿了。每天回家煮点面条或者馄饨几口下去,像在部队里一样洗把战争澡,然后就例行公事开始整理一天的资料和收集的证据及线索,大脑没有一刻停歇。
其实,林宵上回洗完头,已经发现自己出来了几根白头发了。
闭目养神的确是休息的一个好方法,林宵一睁眼的时候,林妈妈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别睡了当心着凉,”她笑着,看得出今儿心情不错,“来吃饭,难得有时候,吃完了陪妈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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