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四季轮回,眨眼间五年已过。
五年,对于普通人而言,或多或少占据了他们有限人生中的部分岁月,而在修士的眼中却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罢了,如同一滴水汇入茫茫海洋,了无痕迹。
苍鹭山城郊外的一家地下武道馆,眼下正举办着一场激战正酣的赛事。
身穿黑衣的少女拔地而起,右臂银色臂环倏尔发亮,数道雪白气浪从其上几个镶有青蓝色圆石的小孔中迸射而出将她周身所环绕。站在其对面的男子身形魁梧,乍一看竟有她两倍之大,两手各持一把宽刃巨剑,生得是粗犷豪放,一看望去,看得叫人心生惧意。
“小丫头,今日碰到爷爷我算是你倒霉,爷爷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话先说好,一会要是磕着碰着哪里,切莫哭鼻子哟!”
这家武道馆在苍鹭山一片有了些年头,名声也不小,因着评判公正,酬金优渥,是以有不少散修慕名前来。半年前,他听人说此处出了个厉害女人,连赢十场并成为擂主。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在这之后——所有抱着看热闹或者戏弄心态前来打擂的人全被她所打败,且输得很狼狈。这下他便萌生了兴趣想来挑战一番,孰料今日一见,这传说中被吹嘘的神乎其神的擂主竟是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丫头——与他所预想的实在是反差巨大。
大汉那调侃的言语传入观众耳中引来一片嘘声,其中有部分人曾见识过少女的厉害,是以为大汉的轻敌而感到不屑,还有部分也是慕名而来,他们的感觉和大汉一样——这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当真便是那连赢十场从未输过的神话吗?莫不是这武道馆为了盈利而造的势吧!
然而,黑衣少女却是一言不发,身体纵跳而起猛地向大汉袭来。特制的银色面具罩在她小巧的瓜子脸上,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眼角微微上翘,目光澄澈而干净。
她体迅若枭,身法准快凌厉,不用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就往大汉的两柄巨刃招呼上来。出拳之际,众人只见她右臂臂环青光一闪,紧接着那擂台四周的结界猛一阵波动,再看那大汉,脸上俱是震惊,方才那少女拳打上来,他横剑相抵,不料却被逼退数步险至擂台边缘。要知道,这打擂可与寻常比试不同,谁先掉下擂台,谁就算输。可是……这少女,怎会有如此蛮横的力量?!
接下来的比试,大汉再不敢轻敌。他思忖,这少女应是采取闪电战的策略,胜在身法轻盈,赢在出其不意。像方才那样强悍的力量,她未必能够一再使用。是以,他认为自己应该改变策略,刻意拖慢时间,以待她体力耗尽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黑衣少女发现对手不似起初那样急于冒进,反而减缓了速度,似乎有意与自己打一场持久战。她抿了抿嘴角,看来对手也不像外表那样粗蛮莽撞,他的算盘打得确实不错,只可惜……啧啧,凡事都有例外。
少女加快了进击的速度,身若旋风,快得叫人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影。看台上的人只觉得她在走一种飘忽诡异的步伐,眨眼间只觉一道黑影从眼前擦过,紧接着便听“砰砰砰”几声巨响,待再抬头,竟看见那少女用腿去踢对手的剑刃,众人惊愕而起,即便是肉体再强悍的修士也做不到直接用身体来对抗法器,这少女是疯了么?而场内熟知少女功法流程的人则露出会心的笑容,她之所以会连赢十场成为擂主,靠得不仅仅是那异于常人的身法,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超越他人所拥有的强悍力量。
第一击重重落在巨刃之上,只听铿一声响,大汉手持剑柄的手微颤,虎口发麻。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带着惊愕,同时发现她高高弹起时飞扬起的袍角之下,不仅仅是手臂,就连双足也绑缚着类似玄铁般的护甲,其上缠绕细细锁链并列有一排小孔,里面镶满了大大小小的晶石。
“好奇特的武器……”他这么想的同时,少女的第二击接踵而至,她的身体倏尔腾至高空,而后快速旋转,若霹雳惊蛰,顺势而下,擂台上硝烟弥漫,一个人影踉跄几步,这才稳住身形。
“啊——”大汉恼羞成怒,灵力猛涨,手中高高举起的双剑分别为黄色和红色的灵光所笼罩。红剑一挥,数条火龙来至,黄剑一挥,好好的地下则裂出道道口子。
“原来他使得是双灵剑……”
少女眉头一扬,借力而起避开火势,有蓝光自臂环射出,霎时间,一层半透明的水幕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任火龙在外燃烧而不动分毫。
二人激战正酣,她忽然身形一滞停在了半空之中。
“今天的对手很厉害吗?”
脑海中蓦地响起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她愣了愣,摇头:“还好,怎么了?”
男人继续道:“我算了算,你这次花的时间是往常两倍。”
她:“……”
男人顿了顿,声音带着初醒后的慵懒,他慢条斯理道:“昨日不是嚷嚷说有东西要买吗?天色不早了,速速解决掉。”
待少女回过神,几道火红色芒刃迎面而来。她侧身避开,从怀中掏出一枚手掌大小的铁块放到唇边。同一时间,两畔看台有人激动地站起,嘴里呐呐道:“来了来了!精彩的要来了!”
旁人不解:“什么来了?她手里拿得是什么武器?怎生从未见过?!”
少女运力吹动铁块,紧接着,一片寂静,众人看见那大汉的脸上闪现一丝恍惚,紧接着竟僵直在那儿不动了!
“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不动弹了?!”
由于外缘被设下牢固结界,是以,擂台内所发生的一切,外界的人一律感知不到,只能在那儿干看。遥遥望去,那少女手里握着的铁块好似某种暗器,能够射出伤及神识的无形利刺,令人在一瞬间丧失行动能力,身体麻痹不能动弹。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对手,少女弹跳而起,轻盈一脚落在他肩上。众人只见那大汉摇啊晃啊,啪嗒一下跌出了擂台下。
“你……”稀里糊涂输了比赛的对手满脸错愕和不置信。
“不好意思,今天我有点急事,否则还能多跟你切磋一会,承认了!”少女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轻灵得像只黄鹂鸟,听得那本来满腹怨言的汉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呆呆望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几次张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这么赢了?!”输了钱的人怨声载道,更有人不解问:“这招那么厉害为何一开始不用?”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享受比赛的过程!”黑衣少女的拥垒笑吟吟地将沉甸甸的钱袋塞入袖中。
……
“哟,肖姑娘您辛苦了!”上了二楼,老远便望见胖男跑过来,满脸红晕,一身肥肉颤呐颤呐,叫人看得实在喜感。
肖楼楼,即方才的黑衣少女,向胖男伸出手,表情欠奉道:“恭维的话就不必了,钱呢?”
胖男的笑脸僵了僵,随即扯皮道:“哎呀,上来就是钱呐钱的,多伤感情哦!”说着,颇不情愿地向身后人递了个眼色,一名小厮捧着满满一袋灵石踉跄而来。
肖楼楼随手接过袋子,掂了掂,嗯,没缺斤少两,这才对胖男道:“我跟你有何感情可言?少趁机攀关系。”
胖男擦了擦汗:“我说肖姑娘哟,您这话说得也忒直白了!这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没感情也培养出点感情了不是?”
眼下这丫头可是他们这儿的摇钱树,得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能得罪。
肖楼楼朝他摆摆手:“行了,没工夫和你在这儿闲磕牙,我还有事要做呢。”她今天出来最重要的目的是——买个飞行器!
出了茶楼再往南街走,那里有一家专卖飞行器的店铺。信步而入,四面木架上皆摆放着琳琅满目形态各异的飞行器,乍一望去,竟叫人眼花缭乱不知该选哪个才好。
店铺面积不小,门口招呼的小厮一见她便迎上来道:“姑娘可是要购买飞行器?”
肖楼楼点头,边打量四周边问,“可有什么价格适中用得也顺手的飞行器,推荐给我瞧瞧?”
“哎,有!您随我来。”
女修士能够选择的飞行器无非就是那几种,肖楼楼望着面前摆放着的莲花荷叶直摇头,“不行,找个实用点的来!”好不好看倒是其次,关键质量要好,上回她被人忽悠买了个飞行器回去,没飞几次就坏了个彻底,这次好歹也得买个结实的用久一些!
“这……”
小厮眼骨碌一转,指着旁边那排鳞次栉比的各色核舟问:“那姑娘是喜欢画舫型的还是柳叶型的?”
肖楼楼瞅着那画舫样子不错,只可惜价格太贵,买不起。她摇头,“还有别的吗?”
待一圈转下来,这里的飞行器,真正好用的太贵,便宜的又只是花架子不中用。这也难怪,大部分修士平日出行御剑即可,排除一些刻意卖弄之辈,真正使用的人不多,因此飞行器大多注重美观而忽略了实际性能。
肖楼楼不甘心地问:“再就没有别的了吗?”
小厮为难道:“这……再就是那些折价处理卖不出去的了……”他指了指角落里灰蒙蒙不起眼的飞行器。本以为今儿这笔单子要黄,孰料肖楼楼却是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物问:“这多少钱?”
结果,她不但低价买回了飞行器,还趁机讹了商家一把,骗了免费保修期十年。
肖楼楼兴高采烈地踩着她的新飞行器回了苍鹭山,哦,忘记介绍了,这新飞行器的样子有点类似冲浪滑板,因其特制的流线型设计而飞得又快又稳。
快接近扶摇派山门之时,脑海中忽然响起小云(肖楼楼对风云起的爱称)的声音:“丫头,周围有股杀气你感觉到了没?”
肖楼楼愣了愣,迟钝道:“没啊!”
小云:“……跟你说也是白说,快些回去吧!别又被人盯上卖去当炉鼎!”自从得知肖楼楼差点被诡术宗抓去当炉鼎后,这便成为他每每抨击肖楼楼时的说辞。
肖楼楼脸上的青筋抽了抽,“那是当初,换成现在我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说着,苍鹭山二十四峰座在云层下露出它的真容,在阳光的沐浴之下显得金光闪闪宛若仙山。肖楼楼眼尖,看到山门处聚集了不少人,她控制滑板向下,在近地面的时刻凝神望去,仅一眼,便拧紧了眉。
“……”
地上满是鲜血,在人群包围之下,一名女弟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看样子已是死去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