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她抬头遥看着天际,思潮起伏。
“要么,我现在就动手杀了这个孩子......要么,我和这个孩子一起死......天啊,这就是我要面对的选择......”
阿嫦惊恐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过了好久,樱儿才幽幽地说,“在现代的日子,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反而可以任意挥霍自己的人生。但到了这里,一切既早都有了定数,才知道人世的无奈,造化的弄人,天意的残酷......”
阿嫦张大嘴巴反应不过来。
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从医学问题、到花边八卦、到了现在这么篇天地人的哲学道理......啊哟,不对,还是历史范畴的,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来。这不,已经闹出一条小命,别是要带累到樱儿的命、她的命。
阿嫦那可怜的脑袋现在被搅和得一塌糊涂,她抓了抓满头黑线,
“樱儿......那是......他强迫你......还是你愿意的?”
“再探究这个还有意义吗?知道自己大限的时间,但等待着那一刻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宁愿他不知道这一切。”
“那你们还......你爱他吗?”
樱儿无奈地闭起双眼,现在她最为敏感、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
过了好久,樱儿才回过头来,对阿嫦说,“姐姐,我现在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一旦遭遇了一连串的利益冲突,那就变得苍白无力,而且还很可笑、很幼稚。”
看着阿嫦一脸疑问,樱儿叹了口气,“姐姐,一切不是你所想象得到的......王爷当时给人下了药,而且是早就预谋好的,仓促中又没有办法来验证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反正这里都是三五门子的事,还关系到一系列的阴谋,不同的利益集团。这些天来,我越想越觉得心有余悸......我躲到这里,也不是受罚那么简单。姐姐,我不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也是为了你好。还有,这些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我娘,还有文秀的事情。”
阿嫦沉默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嗫喏着道,“难道说,这就是八贝勒吐血的原因?”
“什么吐血?要不要紧?”
阿嫦道,“前不久,就听说他是在畅春园旁的别墅里,突然吐血的,听太医说是急痛攻心。据说直到现在还在养着,有好一阵子了。这么说来......是不是......他知道了你和雍王爷......那什么?”
樱儿摇摇头半晌无语,她只觉得头昏脑胀,现在这一切怎么这么乱?好像什么事情都搅成一锅粥了。
“他这阵子一直在他别墅那里吗?”
樱儿想起了自己也曾经怀疑过他给胤禛下药,她不禁有些鄙视起自己来。
她又自我安慰,这本来就是要排除一切合理的怀疑。现在既然已经搞清楚了这是三阿哥所为,但也不能质疑当初的这些怀疑。
......
阿嫦接着说,“唉,这阵子发生的事情真是目不暇接,左一件、右一件的,现在看来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前一阵子听九阿哥说起过,八贝勒在热河后面置了一大块地,说是要另外再建一处山庄......九阿哥和十阿哥都在猜想这是否和你有关的?喂,是不是他要去请旨说你的事情?”
樱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勉强定了定神,不让自己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唉,灰太郎做事从来就是出人意表的,又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猜到的?而且,他和我分手,是他和利益集团达成的共识,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这里好像谁都不知道灰太郎和她已经“相忘于江湖”,现在她也实在没有心思给阿嫦解释这些事情。还有,说了又能怎样?
“娘娘?他上次好像说到他额娘,良娘娘怎么了?还有惠娘娘?”
阿嫦道,“也是,听说良娘娘前不久也得了病,哦,你放心,似乎不太严重......嗯,良娘娘现在是住在畅春园的。你刚才也说,八贝勒这阵子都很频繁地到畅春园给两位娘娘请安......”
樱儿点点头,现在她宁愿相信八贝勒是因为他额娘的病才急痛攻心......
顿了顿,樱儿岔开话题问阿嫦,“那么,你又是怎么来的?”
阿嫦说,“唉,我这里所有的消息都不甚真切。自从听说你突然被罚到了马厩,文秀被禁足,你额娘快急疯了。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立即赶到雍亲王府,但是门上的人说你不见客。无奈中,我就只好去找九阿哥。九阿哥一听就着急起来,后来据说他们想到了什么法子,让我不要担心,但也不要再去找他们......再后来,就是十三福晋过来探视......”
樱儿暗自点头,他们想是已经知道她成了胤禛的女人,那么大家从此就要避嫌了。但是他们为了她,还是能够去说动十三,让十三福晋来探望她,可见用心良苦。
这么缜密的安排,不用说,一定是灰太郎的主意。
樱儿又想,灰太郎怎么了?他上次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是什么?唉,尽管我们分手了,他一听到我有了危难,还是立即作出了安排,想起他上次在畅春园对她说过,以后什么危难都不会让她去独自面对,她怔怔地落下了眼泪......
阿嫦见她落泪,这次却不开口问什么,只是拍着她,静静地等待她开口。
樱儿哭了好久,稍稍平静下来,才说起蓝布包袱的事,阿嫦也感叹四人帮的仗义,可过了没多久就又长吁短叹起来。
樱儿知道她叹息什么......
......
福晋第一时间赶到了马厩,不由分说又请了太医来看,樱儿已经三个月的身孕。
福晋高兴得了不得,因为她知道当年樱儿被下药,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担心这事,而王爷对樱儿又倾心已久,现在可有了个完美的交代了,福晋如何不喜欢?
福晋又忙不迭地吩咐准备这、准备那的,但是樱儿还是婉言谢绝。福晋无奈,只得叫宋嬷嬷和田嬷嬷好生伺候,有什么需要的,就立即回了她。
福晋又说,“樱儿,我已经派人快马将这个消息告诉王爷,相信王爷知道后就会立即赶回来的......啊哟,有什么天大的误会,看着小阿哥,不就什么都过去了?”
福晋看出樱儿的迟疑,又说,“你姐姐在园子里很好,不必担心。而且,她现在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虽然足不出户,但是每天开始正常起居,一切供给也比之前更丰厚。”
樱儿请阿嫦去探望文秀,回来说文秀那里果然不错,樱儿这才稍稍放心。
阿嫦悄悄对她说,“樱儿,你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个时候就.......打消其他念头吧,孩子已经太大了,太危险......你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樱儿苦笑道,“是啊,现在搞得人人都知道了,到时候万一有了什么闪失,第一个祸及到的只怕就会是你.....”
福晋再三让樱儿搬回原来的住处,她都坚决摇头拒绝。福晋叹了口气,也摇了摇头。她知道,小红原来就是紧挨着住在樱儿房间旁边的......
“樱儿,你有了身孕,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要多想,你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眼前再大的事情,也没有这个重要。我现在另外给你安排了一个住处......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对小红、抑或是她家里人做出补偿。但若是你总这样的愁苦,委屈到了小阿哥,那可就不应该了。再说,王爷已经赶回京了,你们若是有再大的误会,从今就只看着小阿哥吧。”
樱儿含泪看着福晋,她知道她什么也说不了,福晋是无法理解这其中的一切的,而且这些事情的缘由根本就无从说起......
“福晋,樱儿自知罪孽深重,这个事情都是樱儿一人之过,已然连累到了姐姐,樱儿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樱儿,断不许说这样的话!这个小阿哥也是我的儿子,你不可以让他有任何委屈!小阿哥也是这王府的主子,万万不可以为谁抵过!”
福晋回过头,坚决对宋、田两位嬷嬷道,“你们听好了,从此寸步不离这里,给我好好看护着小阿哥。樱儿若是日后想再怎么样,那也由得她......但是若是你们的小主子有了任何闪失和委屈,我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樱儿知道福晋的好意,她站起来走到福晋跟前跪下,“樱儿感谢福晋的好意,福晋放心,樱儿不会让小阿哥有任何委屈的。樱儿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把他交给王爷和福晋......”
福晋伸出手,把樱儿扶起来,“樱儿,我这么说,只是要让你明白,我们都是非常爱护你和你的这个孩子的,从今往后,谁也不许怠慢了你们母子,我相信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从此,樱儿听凭福晋安排她每天的饮食。她对于宋嬷嬷和田嬷嬷拿来的各色补药、食物一概来者不拒......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只是个“造人”的工具......
毕竟,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有生的权利,但是以后会遭遇什么,她也是无能为力......
阿嫦也被获准隔三岔五的过来看她,为她做产前指导和检查......
但是樱儿还是不肯搬离马棚。
她每天都会到那井边默默地祷告、打坐。她想要为自己赎罪,她希望小红在天之灵,能够听到她的忏悔。她知道她自己离见到小红的那天也不远了。
但是,小红此刻肯定是在天堂,那么她呢?她是要下到地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