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沈菲澜看着陆昭纯拿出的药草,不禁疑惑问道。
将药草平铺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陆昭纯接着从锦囊中取出另一样药草,一边道:“你应该知道我是神医的弟子,贴身会带有药材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这几样草药都是平时没有机会用到的,或者说,是师傅严令禁止我们去用的。”
“是什么?”沈菲澜越发迷茫,不自觉伸手想要拿起药草探查一番。
“不要碰它们。”即刻禁止她的动作,陆昭纯解释道,“都是些毒药,外行人动手触摸的话,会中毒也说不定。况且你现在本就是中毒体质,对于这些毒素而言,更方便入侵你的体内。”
听着她的解释总觉得太过悬疑,然而却还是听了陆昭纯的话没有动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四种草药按照不同的顺序叠加摆放,那副严谨认真的模样倒与她平时愣神发呆很是不同。想起她刚才那番提醒,沈菲澜眉头一皱,出声提醒:“既然是毒物,你这样摆弄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吗?虽说我相信你会解决这个窘境,但若是要牺牲掉你的性命,那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从她话语中的担忧,陆昭纯并没有听出任何作假的痕迹。不过也通过刚才那番话了解到,沈菲澜虽然明白她进入王府的目的,却还不知道她身中情蛊。
这样也好,免去了不少负担和解释。身中情蛊这件事本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就像君逸尘所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会下情蛊的人寥寥无几,一旦被人知道,沿着那根线向上盘查就会发现她的存在。
前朝皇室遗孤,呵,说到底也跟她这张脸一样,见不得光。
“不用担心,我自小就跟这些药材打交道,不碍事。若是不按照顺序将它们摆置好,等下你我,恐怕真得是凶多吉少了。”
“你……要做什么?”还是心中担忧,沈菲澜对于陆昭纯的了解仅限于往日表现和情报来源的种种,是以她根本不会明白,学医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将一切毒药作为解药。这也是神医教导弟子的关键之处,只有先学会所有毒药的搭配混合成分,才能够制出最上乘最快速的解药。
神医之所以是神医,就因为他会涉及到寻常医士不能接触到的毒药领域。
“身上有锋利一点的东西吗?”摆放完毕,陆昭纯低头查探时向沈菲澜问道。没有在乎对方此刻复杂担忧的眼神,只一心看着药草摆放的位置是否得当。这一刻,或许才是那一直在灵魂中沉睡的陆昭纯真正样子。
沈菲澜四下寻常,最后不得已只好将发髻上插着的一支银簪递了过来。那是她多年带着的物品,因着已经将簪尾附近打磨的相当锋利,是以曾在宫中防身所用。许久没有再利用它的另一种功能,此刻突然,倒还险些忘了。
陆昭纯轻瞥一眼,看着那有心打磨的簪尾不由得心中长叹。顺手接过,低头小心地在四种药草的根部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待准备完毕时,竟是相当迅速地将簪尾划向自己手臂处,顿时鲜血迸出,血腥味充满在本就已经污浊的空气中。
“你这是做什么!”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沈菲澜眼睛蓦地睁大,不由分说便打算上前。谁知陆昭纯冷喝一声阻止她的动作,仿若一点都不在意般,将手臂悬空在四种药草上方。随着那血液一滴滴流淌在药草上,沈菲澜发现,原本应该渗入地面的血液竟然慢慢从之前陆昭纯划开的口子中慢慢渗透进去,绽放出妖艳的色彩。
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下药草的反应,陆昭纯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疼痛。直到手臂上的伤口自动干涸再也滴不出时,才抬起头,将手中银簪扔给了沈菲澜。而她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完毕,下面好戏该上演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沈菲澜愣在原地。刚才类似于自残的举动却只为了做什么该死的准备工作,这样不管不顾的意识倒与君逸尘有几分相似。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君逸尘在面对本该是棋子的陆昭纯时总会有不自然的反应,现在看来,恐怕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同一种人。
也许是注意到沈菲澜眼神中的错愕,陆昭纯却只能抱以淡笑无法回答。该怎么说呢,说这具沾染了情蛊的身体,流着的血液是那样与众不同。竟然能通过与毒性相斥的四种药草结合而产生出巨大的变异反应,排斥的状态变成融合,抵触的心理变成利用。中了情蛊的血就如情蛊的作用一般让人诧异又不可小觑,整日拖着这样的身体行走,说到底,还是会觉得恐慌啊。
“你去墙角看看,那边有没有石头。”甩了甩被刺伤的手臂,陆昭纯道,“解释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说,这个药性只能维持一会儿,我们要抓紧时间。”
心中虽然种种疑惑和不明白,可看着陆昭纯一脸严肃的模样,沈菲澜也不再犹豫。起身跑至右边墙角,在那堆积了许久的废物和灰尘中,竟然真得发现几块很小的石头。
按照陆昭纯的意思从中选了两块看起来比较薄的,沈菲澜将其交到陆昭纯手中,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点火。”简单两个字却将震惊扯向最大,看着她相当平静地将两块石头各握手中,向着那被血液浸透的药草伸去。
“开什么玩笑!”一把拉住陆昭纯的动作,沈菲澜不由扬高了声调,“眼下连火种都没有,单凭两块石头,有什么用?”
见她饶有阵势不肯罢休的模样,陆昭纯长叹一声,勉强从对方手中将胳膊抽回,缓缓道“没有火种不意味着燃不起火,起码现在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你曾说,商皇会在每晚这个时辰观望整个京城,逸王府所处的位置恰好是看起来最显眼的。你我不想在这里憋死,就只有将这最显眼之处弄得更显眼,以此等人来救。”
“可是……”听陆昭纯说得头头是道,可沈菲澜怎么都觉不可行,“暂且不说你利用这些东西就能燃起火,单是一会儿火大了,此处密不透风,你我不是烧死就是要被呛死,这些,你想过吗?”
问题换来的却是陆昭纯一个看似平淡的笑容,这个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依着情蛊血液能燃起的火势,怕是不多会儿功夫就能让门窗全部涌破。师傅曾说过,情蛊这东西本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带着谁都不曾知晓的玄幻色彩。情蛊之火乃是邪火,一旦找到了火点必然要烧个精光才肯罢休。眼下情势紧急没有其他法子,这种类似于*的招式她不想用,却不得不用。
没有时间再跟沈菲澜墨迹解释,利用血液维持的火种只能撑过一会儿。再也顾不得其他,陆昭纯甩开沈菲澜,将两手紧握的石块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响声。而不知她用了什么巧劲儿,本不应该有任何反应的石块却从中掉下了细碎的粉末,悉数铺洒在地上药草之中。
屏息凝神,成败在此一举。二人都不敢大声呼吸,只期盼接下来上演的,是希望而不是绝望。
眨眼间的功夫,沈菲澜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不然她怎么看着那死气沉沉的药草竟然因为陆昭纯手中石块的撞击而发生了诡异变化,像是决心喷洒出适才吸收的血液一样,四种药草不断发出悉悉索索的颤抖,随后竟然出现“嘭”的响动,就这样,彻底燃烧了起来。
“靠过来!”拉过顿时愣在原地的沈菲澜,陆昭纯二话不说便向着房间边角靠过去。情蛊之火会先经过细小的燃烧,随后放出巨大的力量。那种温度不是两个弱女子能够承受的,是以第一时间避开到安全位置,陆昭纯紧盯着那火焰由小变大,最后,熊熊燃烧起来。
犹如看着鬼怪一般看着身边陆昭纯,沈菲澜的意识里面不存在这样鬼魅的手法。陆昭纯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个谜,跟她那飘渺不清的身世一般让人疑惑。这个不应该存在于正常人理解范畴类的现象让她震惊,却不知在她无法涉足的那个范围,陆昭纯十几年来承受的,是怎样的压力。
火势瞬间变得凶猛起来,陆昭纯看着那滚滚浓烟的不断溢出,提示沈菲澜掩好口鼻。几乎是同一时间,情蛊之火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破响动,随后直接冲向了紧闭的门窗。火焰夹杂着邪气,那个鬼魅般的火影瞬间就沿着边角席卷了整个屋子。而牢固如铁的门窗却也在火力的炙烤下,融化,直到消失。
“走!”此处不可多呆,一旦外围空气渗入,情蛊之火只会燃烧得更加强烈。一把拽过沈菲澜的身子,二人拔腿便向着门口跑去。
这样的大火不多会儿功夫就会将整个逸王府点燃在京城上空,到那时,君祈羽一定会派人查探。这样,即便上官锦再想难为活着跑出的二人,也需要先问过君祈羽这个大头才能决定。
“昭纯,小心!”身后爆裂的突响引得沈菲澜回头看去,却只见到因为烈火而顿时崩塌的房梁。身体忽然一轻,沈菲澜诧异侧头却只见到自己腾空的身体。而奋力将自己推出去的陆昭纯,却因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火光的另一边看着她,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