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痛,神经被撕扯着像是要悉数崩塌一样。眼皮很沉,迫切想要睁开却仿佛被粘住一样。身体很重,各种感官带来的痛觉夹杂着内心最原始的激烈而不断撞击。
一下,一下,即将要崩溃。
陆昭纯意识涣散,唯一的记忆似乎只是那千钧一发之际将沈菲澜从自己身边推了出去。而随后,巨大的撞击和瞬间包裹的疼痛将她侵袭,再也没有力气抗争,就这样,倒了下去。
“已经躺了五天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暴怒的男子吼声从身体的某个毛孔中过渡进入大脑,冷冽又无比熟悉,是谁?谁在说话?
“回王爷,宫中医官和府内医士都已经全部来查探过,只说是脑部受了撞击,会暂时昏迷,几天之后就会转醒。反倒是她……”
“几天之后?”那道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竟是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几天是多久?你倒是让那些老东西进来给我说说看!五天,不吃不喝没动静,跟死人有什么差别?”
“轰隆”一声怒响,也不知是砸碎了什么东西,波动冲击震得陆昭纯脑袋更痛。似乎有什么紧迫的东西马上就要要喷发而出,却因着一直禁锢自己的那份力量的压制而无法动弹。
“王爷,眼下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总得先让她醒来再说。听医士们的意思,似乎是她自己不愿意醒,不愿意从梦中睁眼,所以才会过去五天都没有动静。陛下那边已经不止一次派人过来催了,您看……”
女子焦急的声音再度传入陆昭纯耳中,那话语中真切的情绪让她有些许动容。是谁呢?这个世上还有谁在关心自己?
头痛得越发剧烈,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关注周围发生的一切,陆昭纯集中的意识再度慢慢涣散,沉沉睡去。
君逸尘在听完长孙婉碧的话后,良久沉默下去。转身看着床榻上丝毫没有知觉的陆昭纯,双拳不由紧握。他不过是离开府中短短三日,竟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连宫中君祈羽都被惊动了。原以为可以私下查探或者了结,这样一来,明摆着抬上桌面的内容,已经由不得他再去选择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暗房?沈菲澜又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冷声提问,明显是对着唯一在府中目睹了事情经过的长孙婉碧。虽然很想提醒君逸尘眼下不是关心事情由来的时候,可是看着那一向沉稳面上夹杂的怒意,长孙婉碧心中明白,如果不说清楚,君逸尘今日是不会罢休的。
“滢夫人早前带了人去昭纯房里搜,找到了诅咒王爷的小人。本来这件事就奇怪得很,滢夫人却一口咬定是昭纯所为,冲动之下还将昭纯带去了锦夫人那里,扬言要锦夫人做主。”
君逸尘没有出声打断,只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王爷该知锦夫人一向稳重,定不会由得滢夫人使性子胡来。可谁知,锦夫人像是跟滢夫人商量好一般,丝毫不问理由便一口咬定此事是昭纯所为。对于昭纯的质问和疑惑更是全盘无视。最后……最后竟然恼羞成怒,让近几日同昭纯走得近的澜夫人也一并担下了罪责。说是澜夫人出身宫闱,肯定是她唆使和**的。”
“哼,她倒是的确很了解。”冷哼一声,君逸尘脸上嘲讽展现,侧头再回望陆昭纯一眼,向着房中另一人道,“照这么说,人应该只是被关进去而已,怎地就起了火?”
被问到问题的男子一身黑衣,若不是此刻正站在房间正中央,几乎很少有人会察觉到他的存在。无邪——君逸尘身边最为得力的暗卫,在被君逸尘下达了彻查命令后,已经将整个暗房进行了分析查探,而得到的结果却是……
“王爷,属下经过查看,发现那火势似乎是从屋内引起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团,将其打开后,慢慢托至君逸尘面前。其中物品已经完全乌黑辨不出来源,只是那散发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味道,却让君逸尘不敢小觑。下意识想要抬手触摸,却被无邪喊住了动作。
“王爷莫动,这东西含着剧毒,要不是属下长年跟毒物打交道,只怕也会忽视了。”说着,再度小心包起那些东西解释道,“四种包含相斥毒性的药草,本不应该是融合的状态,却似乎因为外界的什么力量而互相渗透了。想必刚才您也发觉了,这些药草上含有很浓的血腥气,如果属下猜得没错,该是人血。”
人血吗?君逸尘目光倏地闪过一丝阴冷,几乎不用多想便能猜到那血液来自何人。对药草的药性相当熟悉,又能用自身血液催动它们融合,这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发生在陆昭纯这具包含了情蛊的身体上,似乎,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了。
早知道情蛊霸道阴邪,却不知道竟还有这等效果。
“罢了,关于起火的事情,就等她醒来再说。你且先说说,还有什么发现?”
无邪点头将纸团再度揣入怀中,想了想,还是老实答道:“还有就是,西边暗房虽然长年处在阴暗地域,但毕竟是王爷关押犯错下人所用。照理说,不应该出现空气不流通的现象。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同寻常房间一样的暗房却被人很有心地堵住了一切空气流通的入口,这样一来,若不是因为那场火,姑娘和澜夫人,只怕早就憋死了。”
对这个结果已经没有半分惊讶,君逸尘似乎早就猜到其中不可能这样简单。只是没想到,作为幕后主使的君邪影竟然这么快就会对他的人出手,不知是发现了陆昭纯独有的身份,还是发现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没关系。眼下意外将君祈羽的目光牵扯进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凭着对方的手段,若要彻查,早就自己动手了,不用大费周章一边派人治疗陆昭纯,一边又提醒自己尽快查清。说到底,君祈羽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必须要对君邪影产生影响。
总归是一个父亲,他和君邪影如此,身居高位的君祈羽,又会简单到哪里去呢?
“沈菲澜怎么样了?”沉默许久,君逸尘转向长孙婉碧问道。
“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浓烟呛到,嗓子有些问题。不过听医士的意思,安心休养几月便可无事,不会有太大问题。”说着,长孙婉碧忽然有些犹豫,“只是澜夫人她……”
“但说无妨。”
“是。澜夫人一直吵着要过来看昭纯,奴婢已经差了人过去看着,可是没什么用。听澜夫人说,昭纯是为了救她才会落得昏迷下场,于是想过来帮衬着,也算是赎罪。”
“赎罪?她赎得起吗?”冷酷的态度没有半点担忧,似乎沈菲澜的死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君逸尘冷哼一声道,“无邪,你派几个身手好的去看着,断不能再让她接近陆昭纯。若是还闹得慌,就找医士配几副药,让她消停几日再说。”
如此轻描淡写便下了任务,看着无邪瞬间消失的身影,君逸尘转向长孙婉碧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你我心里有数。上官锦那边,先不用去管。日子久了,她自然会漏出马脚。不过婉碧,有一点我很是不解,本王将这府中大权交给你,你当时为何不出来阻止呢?”
浑身一怔,几乎是立刻跪了下去,长孙婉碧一脸懊悔道:“奴婢……奴婢只是自作主张,以为五王爷会通过这件事有什么动作。可是……可是奴婢真得没想到会如此害了昭纯……”
“够了。”硬声打断长孙婉碧的话,君逸尘道,“你该知道本王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这儿先交给你,照顾好她是你现在唯一的责任,不然,毁了本王的计划,你们长孙家欠我的,可就不止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了。”
没有再看身后长孙婉碧瞬间苍白的脸,君逸尘再度回望一眼床上那娇小的身影,随后抬脚离去。
空无一人的院子不知还掩藏着多少肮脏下作的秘密,不过无所谓,他要的,只是结果而已。几步走回自己书房,房门轻合,随后靠近书桌后的架子,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缓缓放在了架子唯一的空缺处。
“咔嚓”一声轻响,微笑的声音却带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墙上挂着的字画缓缓上升,随后出现了一道暗门。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不长的距离却看起来格外阴邪。周围亮着的烛火在这不透风的情况下依旧缓缓摇曳,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诉说什么秘密。
站定,抬眼。面前空荡的场地上用玄铁粗链挂着一个人,只是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却根本辨不清他的身份。似乎听见了君逸尘的脚步,男子缓缓抬头,一双澄澈的双眼露出些许光彩,却很快消失不见。
君逸尘见此,冷冷一笑:“凤楠胥,救下那个女人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