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纯的轻描淡写却让在场众人都有些呼吸紧促,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可稍一联想,。ET
正如她所说的,落霜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死的,根本无足轻重。反正该找的线索已经在她这里全都找到,而该断的线索也已经全部断掉,孰轻孰重再傻的人也能分辨出来。除了握紧现有的一切进行猜测和排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而放眼整个事情,现在能够把握的,只有落霜的来源了。
挥手屏退了身后暗卫,君逸尘吩咐将夜回赐死,随后又让君莫去安倩滢那边做好善后工作和安抚工作。该留的棋子和面子暂时还不能丢失,虽然对于安倩滢他也是极度厌烦的,可碍着眼前局势,能多一个也别少一个。
待众人悉数散去后,留在原地的只有最开始便奔着事情而来的几位。君逸尘、无邪、凤楠胥自不用多说,长孙婉碧和沈菲澜依着君逸尘的意思也没有离去。陆昭纯静站在最中间一脸清平,而破天荒的是原本不打算插手的慕少倾,竟也留了下来。
很是不爽地看了慕少倾一眼,君逸尘有心叫对方离去。然还未来得及开口,目光却被陆昭纯忽然的动作所吸引过去。只见她步子很轻地靠近地上尸身,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很是平静地盯着那尸体看了片刻,随后双眼微闭,一只手悬在尸体正脸上方,朱唇轻启,念念有词却很是低吟,让人听不真切。
瞧着她一副相当认真的模样,君逸尘也顾不得早晨和之前发生的种种,靠近她身边站着,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理会君逸尘的询问,陆昭纯依旧安静地进行着手中动作。过了差不多半柱香功夫,才不急不缓答道:“没什么,不过是帮她在前行的路上亮一盏灯罢了。”说着,将手移开,看着尸体若有所思,随后仰头对凤楠胥道,“你可有贴身携带的验尸工具?小刀什么的?”
似乎很是诧异地挑了下眉,凤楠胥一边从腰侧拿出随身带着的用具,一边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竟连我身上带着这些东西都知道。”说着,递出一把相当轻薄的小刀,“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接过小刀对着院中火光看了看,陆昭纯在手中略微一掂便能感觉到其中重量。随后转身对着尸体,从裙角撕下一块绸布将指尖包住,很是无所谓道:“你那么喜欢研究毒物,身上怎会没有这些工具?指不定哪天就要解剖到我身上来了。”
意有所指,只有额外几个人能够明白其中含义。凤楠胥讪讪一笑,有点紧张地冲着君逸尘看过去。毫无意外地收到一个警告神情,那其中几许冷寒几许严肃,让凤楠胥更是觉得冷汗直流,直接将头转了过去,眼不见为净。
收回眼神,君逸尘望着身边陆昭纯,看着她葱葱玉手竟是要触上那肮脏尸体,眉头一拧,急忙扯住袖子不悦道:“你碰这脏东西做什么,要是需要验尸的话,吩咐府中医士来就好。”
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回来,陆昭纯连头都不抬一下:“医士来能做什么,除了看病医人外,还会别的吗?你既然说过我是神医弟子,那么我懂得,你未必懂。我做得,你也未必明白。”
一句近乎君逸尘之前说过的原话将君逸尘堵得死死的,心口好不容易平息的怨气又有点燃起的架势。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君逸尘耐着性子没有撒气离去,而是也蹲在一旁,看着陆昭纯相当娴熟地在落霜尸体手腕割了一刀。
浓重发黑的血迹顺着伤口流下来,细密却又带着丝丝恶臭。而其中不乏点点绿色,虽然暗淡,却带着光荧感,就连君逸尘这个外人都一眼看了出来,眉皱得更加紧蹙。
“这是什么东西?”说着,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气在趋势,伸出手想要去查探。
“别动。”冰凉素手盖住了受到蛊惑的手,陆昭纯的声音犹如一记清泉,“其余的人都后退,凤楠胥,是凌雪花汁,你知道轻重。”
凤楠胥在听到凌雪花汁四个字后心中暗道不好,对着剩下几人使了个眼色,便纷纷向后退去。慕少倾本还有心挣扎,却在凤楠胥低沉的耳语后,略带不甘心地后退,眼中却是丝毫不加遮掩的担忧。
“别说话,放轻松。这丫头血液里面掺了太多凌雪花汁,所以才会在一瞬间让你受到蛊惑去触摸,不过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君逸尘听着身旁陆昭纯没有太大起伏的话,却没来由觉得心安。似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陆昭纯此时此刻的存在,竟让他感到安心,感到舒适,感到一种平静。
一只手扶住君逸尘手背,陆昭纯食指微微蜷起,在找到某一处穴位后,指尖很是用力地一按,竟是带了几分利气。觉得手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出现细密痛感,君逸尘只觉得适才有些蒙头的感觉彻底不见,余下的,只有陆昭纯肌肤的清凉触感。
相当迅速地将手撤离,陆昭纯似乎多一刻都不愿跟君逸尘扯上关系。然她却不知,在自己手掌离开的那一刻,君逸尘竟破天荒萌生出想要拉住的念头。心中有一根弦被轻轻触动,酸疼,又让人舍不得。
“你看,她血液中带有大量的凌雪花汁,然而看情况似乎并没有很好地跟本体血液融合在一起,所以我们才能发现这个端倪。”没有去关注其他,陆昭纯指着落上尸体道,“看样子距离摄入凌雪花汁已经过了许久,不然也不会有荧亮之感。”
听着她解释的相当专业,君逸尘只能将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压下,换上了往日里的冷寒,回问道:“能看出来……是多久前被摄入的吗?”
低着头没有吭声,陆昭纯从贴身的锦囊中掏出一小撮药粉,轻轻撒向之前的刀口。只见那本该是白色的药末瞬间变成艳红,随后又逐渐发黑消失不见。前后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陆昭纯却拍了拍手,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到你身边的,就是什么时候被下了凌雪花汁的。不过看样子好像是由自身自主摄入的……”
说着,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见君逸尘也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陆昭纯补充道:“不是有人外在下药给她,而是她自己摄入的毒素。若我猜得没错,肯定是有人把凌雪花汁加到了她饮食起居所用物品之中。”
“府中下人所能用到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没道理只有她会中毒吧?”避开在远处的长孙婉碧自然听到了刚才那番解释,有点疑惑地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陆昭纯转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依旧是平静没有波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陆昭纯道:“现在只能断定她是因为中了凌雪花汁的蛊惑才做出了一系列事情,但具体是出于真心还是被人迫害,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鼓动她设计让上官锦落胎一事,绝对是她背后那位的意思。至于为什么,想来,只有你亲自去问才会有结果了。我尚未见过太后,也实在不知她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说着,有些不自然地将头侧向一边,陆昭纯道,“不过锦夫人的孩子总归是我害死的,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有点为难地看着陆昭纯,君逸尘也说不上自己此刻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态。虽然他也不是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可碍于之后的种种计划,却还是不得不做出让步。陆昭纯在前一晚明明答应要帮助自己调查真相,可眼下虽然调查出了需要的东西,但该留住的,却还是一样都未留下。
也许是看出了君逸尘的犹豫,沈菲澜心中还记挂着欠下陆昭纯情分的事,急忙想要上前帮衬着说话。然而脚步尚未迈出,话也还未说出口,就听见君逸尘很是不自然地道:“既然已经这样,就罢了,反正你也不算是做了一件坏事。虽然打乱了我的部署,但总归是没什么大碍,我暂且放过你。”
说完,君逸尘仿佛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架势,转身便再没有多看一眼,准备离去。步子走着,停到沈菲澜身边道:“今晚,本王去你那里。无邪,你和楠胥将尸体带回去处理,看看还有没有其余发现。至于你们……皇兄那边想来消息灵通,想必明日就会召你们回去。”说完,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自在,略微叹了一声,道:“好自为之吧。”
这便是一贯的作法,开了头却不愿给出结果,陆昭纯只觉得仿佛永远都看不透面前这个人。看着他与沈菲澜双双离去的背影,心头蓦然添上一抹失落,有点无奈笑笑,却不知这番景象落入其他三人眼里,却有迹可循了。
凤楠胥与无邪面面相觑,安慰女人的活儿从来不是他们拿手,最后还是一直未开口的慕少倾走到陆昭纯身边,相当自然地扯过她的衣袖将她拉向自己身边。
一边向着回去的路上行走,一边小心地牵住她的手道:“走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应付。你的目光,不该只停留在那些得不偿失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