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装无事,君逸尘抬起衣袖随便擦了下嘴角掩去适才的吐血症状,.看了眼床上陆昭纯,转身走向门边,直敞大门,却在见到來人时,脸上一僵,随后便有些不悦。
“你不是说休息去了吗,慌慌张张还往这里跑什么?”明显一副被破坏了好事的样子,君逸尘冷寒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凤楠胥一肚子苦水不知道该怎么说,分明自己是陆昭纯的恩人才对,君逸尘即便不用感恩戴德,也用不着这般嫌弃不爽吧。然而此刻沒得那些时间斤斤计较,快步凑近君逸尘身边,低头看了眼身后大门紧闭,随后才低声道:“宫里面派了传旨公公过來,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传旨公公?”君逸尘眼中一闪而过精光,却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心中顿时有点拿捏不稳君祈羽打得是什么算盘,可想想之前对方跟他的百般盟誓,忽然觉得这一局,该是向着陆昭纯來的。
“打听到具体是什么事情?”还是不放心,君逸尘开口向着凤楠胥问道。
沉吟片刻,凤楠胥知道此事应该非同小可,于是道:“具体是什么意思,探子那边还真得不太清楚。不知道是被陛下发觉了有心隐瞒还是此事真得是太过蹊跷,只听说昨儿个晚上,陛下将绾妃的禁足令解了,当夜便宿在了她的寝殿。王爷想,会不会……”
若说是慕绾倾在君祈羽的枕边吹了什么风,这一点君逸尘是不会相信的。尽管慕绾倾早已经不是他能够把握并且了解的女人了,但是对于君祈羽这个皇兄,他还是有把握的。能将自己和君邪影都逼到这个地步的人,又怎会是能够听信一个枕边女人谗言的君主?
种种想法皆是找不到门路,若是找人去在传旨公公过來的路上折腾出事情,只怕君祈羽那方也不能善罢甘休。只是对方是如何在陆昭纯将将醒來之际便派了人过來传旨,具体内容也许是跟陆昭纯有关,可他又为什么会知道,陆昭纯已经醒过來了?
无数可能涌上心头,君逸尘却不知道如何选取看起來更现实的一个。似乎最近这段日子一直用心于跟君邪影之前的那场恶斗之中,他都忘记了,自己忽略已久的王府,.
然而沒有切实的证据无法轻举妄动,低头沉思一会儿,才抬头道:“你先找人布置收拾着,若是传旨公公來了,便先挡着套话。纯儿那边我还沒有跟她讲清楚,只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凤楠胥点了点头,略带担忧地看了身后房门一眼,压低声音道:“她……可还好?”
心中某根不知名的弦再次被触动,君逸尘长叹一声,缓缓道:“你跟她也算接触了不少日子,不见得猜不到。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竟那样决绝。”话并未说得太露骨,可那其中包含的苦涩却让凤楠胥听了个真切。
往常那般冷酷霸道的人此刻竟然也能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得不说是讽刺的。然而凤楠胥却并沒有觉得陆昭纯此番有多么过分。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在经历了毁容、背叛、死亡等等事情过后,都无法还能如最初一样的百般期许和信赖。陆昭纯不哭不闹不寻死已经是出人意料了,冷静淡漠有时也不是错,只是……面前这个一心想要挽回的男人,是否又真得能够懂呢?
这些想法在凤楠胥的心中激荡许久,却根本不敢对君逸尘道出半个字。对方的脾性他很清楚,除非自己想通,不然说再多也不过是枉然。只是苦了里面的人,即便是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日子怕是也无法就此清闲。
毕竟更虎视眈眈的真相,还在身后蓄势待发。
又吩咐几句之后,君逸尘再度回到房中。手脚很轻地闭紧了房门,在转身的瞬间将脸上的冷寒之气悉数撤去,只留下一脸柔情。
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女子,静得就如一潭死水,无端便让人心疼。
“纯儿?”试探性地开口叫着,君逸尘担心陆昭纯已经再度睡去。今日之事已经不得不逼着他需要尽快做出决断,毕竟身后还有君祈羽派來的不知拿着什么旨意的太监。尽管他知道那份旨意或许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损伤,可是來人毕竟是君祈羽派來的,君祈羽所能决断出的事,他君逸尘,多少也能猜到大概目的。
“王爷不用这般客气,若是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言吧。”床榻上传來陆昭纯清平的声音,那般疏离抗拒不由让君逸尘心中一震,“只是奴婢眼下的残躯怕是不能为王爷做什么,一切,恐怕还要等奴婢身子好了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你!”被她这般清平的性子激怒,君逸尘几步跨到她的床边直视她睁开的双眼,看着里面那幽深看不见自己的眸子,硬声道,“你何以字字句句都要那般与我撇清关系?陆昭纯,我已经跟你道歉,你还要我怎样?就不能静心和气地听我说几句吗?”
若不是脸上盖满了厚厚的棉布,陆昭纯此刻一定会嗤笑出声。这样的君逸尘她的确沒有见过,可是那股子蛮劲儿却一点都不让她感到陌生。
眼睛缓缓地有了点神色与其直视,陆昭纯声音闷闷,却无比清晰地对着君逸尘道:“逸王爷,不静心和气的,怕是你自己吧?”
只一句,便惹得君逸尘,鸦雀无声。
目光再度缓缓移开,陆昭纯看着那床顶,内心不是不悲凉的。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对所有的背叛和喜怒哀乐全都视而不见。内心充斥的,除却那隐隐回荡的凄凉外,再无其他。那种从心底发出的认命和无谓之感让她对自己的处境和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有了另一种直觉感受。
而这种感受,是君逸尘,无法体会到的。
“我知道你恨我。”良久,在屋子中的空气即将凝聚成一团时,君逸尘才缓缓地开了口,满心疲惫,“你恨我骗了你,利用了你,并毁了你。可是纯儿,我希望你理解我,我并不是只为了自己才去做那些事的。”
手指很轻地贴上了陆昭纯的手背,见对方并沒有做出反抗,君逸尘触着那抹冰凉道:“你的脸是一根引线,君邪影他们虽能查到些许端倪,可因着沒有见过,所以不能下定论。我原本是想让楠胥给你换一张同绾倾不一样的容貌的。只是我沒想到,老五的毒竟然会跟他的起了冲突反应,于是这才……”
总算能感觉到陆昭纯的手背有了丝丝颤抖,只听她强制压低心神,却抖着声音道:“你们,是怎么在我体内种下毒引的?”说着,又补充道,“是那次替我压制情蛊吗?”
无奈地笑笑,君逸尘长叹一声,道:“替你压制情蛊,是为了救你,难道在你心中,我不管对你做什么,好的甚至坏的,都是有目的而言吗?”嘲讽着,君逸尘的声音却又低了低,“是小八。楠胥在它的身上喂了毒,而你时常将小八藏在袖中,那些毒会通过小八的蛇信子接触到你的皮肤,并慢慢渗透进去。”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陆昭纯只觉得那天捧着自己一张烂脸时的悸动又再度让她回忆起來。说不恐慌是假的,女子生活皆以容貌为重,倘若连脸都被毁了,又还有什么意义再去继续存活。
只是君逸尘既然已经说他们原本的意图是为了改变容貌,那么想來撤去这层层棉布之后的脸,又会是另一个陌生的模样吧。
“还有一件事……”思考许久,陆昭纯还是决定向君逸尘问清楚才能安心,于是沉声道,“苏太子和慕少倾其实是你这边的盟友,对吗?不管是三国朝贺,还是集体中毒的事件,都是你与陛下联手演给君邪影看得一场戏?为得就是想引他出洞,先下手对付你们。而之后又因着一切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在他即将胜利的关窍时刻给他当头一棒,以此不仅能打得他措手不及,还可以利用他谋反的事情來处决他?”
陆昭纯说得很有条理而且字句清晰,君逸尘当然听得明白。心中有点讶异她竟然在君邪影最后时刻的短短挣扎中猜想到他们之前的种种计划,这般凌厉的头脑,是他不曾见过的。又或许,这才是她本应该有的样子吧。
毕竟,她的身体里面,也流着属于皇室的血液,那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对权谋和利益的争斗,是怎样抹,都抹不掉的。
“事情就像你猜的这样,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帮助他达到目的。而又在最后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戏罢了。”静静地开口回答,君逸尘道,“只是我沒想到……”
“只是你沒想到在这场戏里面,我比你料想的,要有用太多”紧接着君逸尘尚未说完的话,陆昭纯发生一声嘲讽,“不过逸王爷,我自己也很纳闷,我的用处,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