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所有的极苦之地都会有这个世上极美的景色。
北寒幻光,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其中最苦的,就要说是漫天风沙,昼暑夜冬的沙漠。
而古往今来,大漠之地又是中原通邦的枢纽。
所以,为数不多能幸存下来的大漠商客,所带的行货,往往都价格不菲。
三月初一,小雨。
初夏将至,老天很诗意地撒了三天三夜的断魂细雨。
即便如此,登天阁的门外依旧是锦车来往,人马不息。
约莫一百二十年前,这个城中已经建有了此阁。因其高达十丈,意可登天摘星,故名曰登天阁。
阁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是精通天下古玩。
杂及远近外邦,远及前后千年。
每逢三十年,登天阁都会重选大当家,以及摸天鉴师“金眼狻猊”。
而登天阁汇聚天下的珍宝之多,价值之重,就连皇宫大内也不惜重金选购,所以不论是黑白两道,还是江湖朝堂,都对之另眼相看。
十年前,新任大当家胡三笑更是放出话来,若是有客人的所携之宝能超过阁中全部古玩之价,便将登天阁拱手相让。
只不过今天来的三位大漠行商,即将让胡三笑再也笑不出来。
陆踏,登天阁现任“金眼狻猊”,如今已是满脸大汗,双眼不断地扫视着面前的四十一锦盒,口中念念有词。
“陨玉昆、穿金甲、血尺刀、明月牙...”
他每每说一件宝物的名字,身旁的胡三笑心里便犹如多刺上了一把刀。
胡三笑也是经手了二十几年的天下古玩,如何看不出来这些玄机。
“老行家,我都说了,这些全是楼兰古物,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为首的行商瘦得出奇,浑身上下仿佛是黄皮包着人骨,没有一丝血肉。
“没...没错,这四十一件都是古楼兰的珍宝,确是不假...”
一向自命不凡的陆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是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语气。
肯定中带着无奈,惊奇里夹着悲哀。
登天阁里的每一个人都隐隐觉得,眼下此地就仿佛那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国度,转眼便会消失在人们眼中。
楼兰已破,往事几何。
相传楼兰工匠都有一个墨守的规矩,便是每一件瑰宝不会有相同的第二个。
但凡绝品,才会有齐天的价值。
人也是一样。
而说来,光是单凭其中的一件事物,都足以顶上半个登天阁,何况是四十一件。
最后关头,还是身为大当家的胡三笑站了出来。
“诸位爷路途劳累,今日便留下歇息一日。你们放心,我胡某人向来是言出必行,绝不会食言。”
那三人也没有回绝。
木已成舟,已经剁碎了的鱼块,是怎么都不会变回那条鲜活的鱼。
而对于登天阁的人来说,这一夜,应该算得上是这辈子最漫长,最难熬的了。
可世事都是难以预料。
谁又知道,一个晚上究竟能发生什么事情。
楼兰古国都能一夜而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