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像一张网。
你越挣扎,磨人的思绪就越会缠着你,直到窒息。
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十月二十一,申时三刻。
三生寺就在城东不远的清云山上。
佛曰因果,三生轮回。
据说三生寺的第一个主持,曾经是一位太子太傅。
只因爱上了一个深宫的妃子,又迫于世俗伦理,以至于痛苦煎熬,难以自拔。
最后他辞官离开,用自己的所有积蓄在这山间建了这寺院,削发为僧,孤独终老。
有些人,明知没有结果,也依旧做着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寺院不大,所以慕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林叔口中的柳平生。
其实慕容原本就知道这个人。
柳平生,江湖上人称白衣书生。
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
飞墨夺命,落纸收魂。
每一件事,都足以让许多人津津乐道好久。
可柳平生的江湖从来都只相传在别人的口中。
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出手。
银杏树,清香坛。
慕容见到柳平生的时候,他正在树下的案台上地写着什么。
一身白衣,眉清目秀的脸上神色专注,让人乍一看看起来就觉得是个书生。
可他右脸上两道极深的疤痕又似乎在告诉别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
柳平生的身旁,还有一个少年书童,两眼却是看着别处的风景。
“柳先生。”
慕容没有走得太近,这是对一个文人最基础的涵养。
“慕容姑娘,你来了。”
柳平生的开场白,几乎跟前两个人一模一样。
“看来你也不会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慕容脸上无奈地一笑。
“知所不知,是以为知。”
柳平生放下手中的笔,面带微笑地看着慕容。
“先生这话很有玄机,那我究竟是知还是不知?”
慕容不觉得掉书袋是什么坏习惯,尤其是从柳平生的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柳平生闭上双眼,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就好像迂腐的教书先生。
“那先生想对我说什么?”
“就请慕容姑娘帮我个忙吧。”
柳平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书童。
小书童似乎是回过神来,忙上前磨墨。
“还望先生指教。”
慕容瞧柳平生重新提起笔来,在身后的银杏树上银钩铁画。
“在下有一上联,不知慕容姑娘能否对得上。”
柳平生洋洋洒洒,写下七个大字。
花和尚莫看陌上荷花。
“世人都说白衣书生学富五车,真是所言不虚。”
慕容看着这幅上联,拍手叫好。
“人言可畏,不是每件事都是像别人说的那么简单的。”
柳平生握笔淡笑,眼神里带着一种玄机。
“别人的话,那是别人的事。自己的路,总归是自己走的。”
慕容发觉自己所遇上的三个人,每一个说的都有话外之意。
“看来慕容姑娘心里已经有了下联了。”
柳平生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期待。
慕容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他手中的笔,在银杏树的另一侧写下一行秀丽小字。
臭穷酸难闻南酸穷臭。
“妙极妙极!”
柳平生端详了这七个字许久,忽然放声大笑。
“慕容姑娘学识渊博,一语双关。”
“一时兴起,多有得罪。”
“南酸枣穷臭回味,倒也是蛮合在下心性。”
柳平生拍了拍身前的银杏树。
“先生如此雅士,自然算不上什么臭穷酸了。”
慕容脸上淡然而笑。
此时,她忽然感觉那个小书童的眼神很不自然地扫过自己。
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留意着慕容。
“家奴无礼,姑娘莫怪。”
柳平生也注意到了慕容疑虑的神色,摆手示意。
“听闻先生文武双绝,不知门下弟子的功夫如何?”
慕容随意地说了一句,自己的右手已经到了小书童的脖颈下。
提笔,扣腕。
慕容出其不意的突袭,仅是一眨眼就被柳平生化解。
小书童也是后退几步,脸色虽是惊慌,可眼里的神色似乎并不恐惧。
“读书人的武功,也只是花拳绣腿,姑娘多心了。”
柳平生左移半步,挡在两人之间。
“我听说先生素来孑然一身,今日身边怎么又会多了一个书童。”
慕容的表情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放松了。
“在下刚才也说了,人言可畏,有许多事情是别人看不到的。”
柳平生十分淡然地看着慕容。
“那请问先生,一个书童的虎口,为什么会有茧子?”
慕容说话的时候,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个小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