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太后要微服私访,出行一段时间,只要随行的十个会武功的宫女陪同。太后出行期间由孝文帝主政,中山王王睿为辅相(这是五十年前的官职,太后又一次利旧利废)。主持朝政大事方略。
两天后,在盛乐一间宽敞的草院中,迎来了一群英武秀气的近卫军,尽管英气逼人,从声音就可以听出这是一群姑娘。走在前面的将军就是女扮男装的文明太后,她率先进大院问:“干姐姐在吗?”干姐干妹的称谓是两人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听到来客问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精神矍烁地走了出来,一举手一投足似乎让大地都在颤抖。自有一股凶气和干练。
老太婆走到文明太后面前,不相信地望着这么个秀美的姑娘:“这么说您就是远在平城的干妹妹了?”
文明太后恭身施礼:“回阿姐,在下就是干妹妹冯育宏。”
“哎呀呀,这么多年亏您还记着我,快进屋里坐。”就这样,文明太后跨动一小步,历史前进了一大步。两个轰动中国史学界的女英雄,开始了历史性的会面。
“干妹妹您居然是骠骑大将军?”从军多年的贺阿莫兰自然晓得文明太后军装上的级别,她很不相信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在军队中能有这么高的级别,就是贺阿莫兰从军十三年,大小历经数十场搏杀,威震沙场,退伍时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偏将。
文明太后羞涩地一笑:“这是皇太后赐予的,这个级别的将军在您面前也只能是个副职。”
“我哪里敢当?”听说干妹妹前来任副职,老成的贺阿莫兰还是既惊且喜。文明太后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诏书递给女英雄:“这是皇太后颂赐的诏书,封贺阿莫兰为征西讨虏大将军,领秦、雍、豳三州诸军事。前往安定郡平息阚伯周高昌残匪。”
贺阿莫兰激动地收好诏书。六十多岁的老太婆没想到皇太后这么信任自己,居然让一个年逾花甲的女人挂帅出征。既感动又激动,更有了跃马杀敌的冲动。
文明太后一挥手,随行的女兵两人捧上“征西计虏大将军”的军装铠甲,印绶军刀。贺兰莫兰迫不及待地穿上这身军装。白发飘飘的女将军果然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气概。
宾主重新坐定,贺阿莫兰不解地问:“听说此次出军安定郡,高昌国四十多年一直臣服我大魏,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了?”
“大将军有所不知,皇太后诛杀李忻,斩杀了其母华梅梅,高昌王阚伯周是大将军的超级粉丝,误以为女英雄遇害,悍然发兵,表示要为莫兰大将军报仇,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中山王王睿向皇太后建议恳请莫兰大将军再次出山,只不知莫兰大将军和这高昌王之间究竟有何瓜葛,让他一个西蛮对大将军如此耿耿于怀。李忻一案,本来罪只李忻其人,下面的人在执行中扩大打击面,连其老母华氏也罹难。皇太后尽管后来为李家给予了优厚的抚恤,仍无法为此事释怀。”文明太后借此场合对李忻母子的被害表示了深刻的歉意。
听了文明太后的询问,年近七十的老英雄脸上现出了与之不相称的羞涩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这个王睿,简直就是个‘万事通’。北魏延和二年(公元433年)我征战高昌国的时候,王睿他才刚刚出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游走于江湖,所以很多事情的根根底底他都摸得清清楚楚的。那小子还曾经为我看过相、算过命呢,是个很风趣的小伙子。”
两个女人——一个“三零后”一个“六零后”,两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沉浸在对一个共同男人的思念中。
停顿有顷,贺阿莫兰这才回忆说:“高昌王阚伯周对我的崇拜,完全是一种单相思,我们相识在延和二年,而且相识在战场上......”
北魏延和二年,魏军分南北两条战线对西域发起反击。北线以于栗磾为主帅,所向无敌,横扫阴山、贝加尔湖的柔然;南线以穆崇为主帅,先锋将军贺阿莫兰,沿祁连山麓西进,沿途攻安定、敦煌、高昌、龟兹,西域各国或逃或降,纷纷表示称臣纳贡,永结友好。
五月的盛夏,吐鲁番盆地热得地火上窜,北方的战将一个个脱光了衣服还喊热,贺阿莫兰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自然不敢脱光上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甲胄。
穆崇带领大部队从龟兹往高昌返师的途中,他洋洋得意地率领着胜利之师,带着喜悦和疲倦,准备在高昌古城夜宿休整。他手下的士兵,此时一个个昏昏欲睡,眼看高昌古城在望,才有了一丝希望和安慰。
高昌古城城门外,凉棚里照样是站满了卖西瓜、卖葡萄的民众,一切并无异样。焦渴难耐的士兵四散奔走,前去哄抢老百姓的哈密瓜、葡萄。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炮响,早已打得不知所终的高昌部队突然从城里冲杀出来,队伍前面两匹马上捆绑着高昌王阚爽和他十五岁的太子阚伯周。
冲锋在队伍前面的是高昌猛将张达,他挥舞着大刀,嘴里叫喊着:“阚某投降,我张达不投降。”面对突然的袭击,穆崇根本无法组织抵抗,啃西瓜的吃葡萄的,嘴里的食品全部成了“最后的晚餐”,一万人的疲惫部队,至少有七千人惨死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惊慌之中。
只有穆崇带着几十名骑兵,靠着快马冲刺,往哈密方向逃窜。意想不到的胜利使张达不知天高地厚,他把阚爽父子二人赤*裸上身,分别捆绑在城门前石阙门柱上。
张达挥舞着弯刀,吼叫着:“尔等身为一方牧守,不思守土卫民,临阵投降,我先杀你的儿子,让你尝够了失子之痛而后再取你老命,我张达自任高昌王。”说完,战刀挥舞......太子阚伯周没想到十五岁的人生就要画上休止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负责殿后的偏将贺阿莫兰带领二百名骑兵,远离高昌城五十里路就听见传来的炮响,随即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刀剑碰撞声,贺阿莫兰意识到前方部队遭遇到敌人的突然袭击,率领部队全速冲往高昌古城。
女将军抢险部队赶到高昌城下,十几分钟的遭遇战已经结束,张达正举起屠刀,要砍向高昌王阚爽的太子阚伯周。
来不及思索,贺阿莫兰大吼一声:“他还是孩子!”蹬掉马蹬,从马背上纵身一跳,一条抛物线,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张达挥舞的刀剑,与此同时,贺阿莫兰手中的千牛刀也挥舞下去,张达持刀的右手应声断裂,张达一声惨叫,逃窜进城,因断掉右臂,不能再战,最后再也没登上历史舞台。
主将英勇杀敌,随行的二百骑兵,一个个挥舞战刀,大开杀戒。
贺阿莫兰用战刀轻轻挑断捆绑小男孩的绳索,蹲在他面前,轻声询问:“太子,你受伤没有?”太子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突然惊叫起来:“血!”并用手轻轻擦拭贺阿莫兰的伤口。
贺阿莫兰一低头,这才发现,刚才张达的利剑已划开了胸前的短甲衣,整个胸脯裸露在外,左边乳*房上还划出一条刀痕。小男孩用手擦拭着女将军左乳*房的血液,这一切并非男女肉体的诱惑,完全是本能的爱护动作。
突然间,两人都同时意识到了彼此的性别差异,贺阿莫兰意识到的是羞涩和不安,多年的军营生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性别意识。此时,她急忙伸手掩胸,拣起地上那支带血的胳膊,扯下手臂上的衣袖,往胸前一捆,遮住少女的羞涩和不安,狠狠地瞥阚伯周一眼,匆匆离去。
阚伯周一只手僵持在空中,此时才久久地回味着那温暖、富有弹性的肌肤。突然苏醒的性意识,在十五岁少年身上蓬勃地燃烧起来,一直燃烧了四十多年。
贺阿莫兰笑了:“这也许应该算是高昌王的初恋吧,就是那次他见识了我真正的女儿身。”
文明太后没想到在金戈铁马的大漠风沙中还有这么美妙的爱情故事。恍然大悟地说:“难怪不得阚伯周听说女英雄罹难,公然举全国之力为您报仇。”
贺阿莫兰再次笑了:“那是高昌王的一厢情愿,我对他是毫无感觉,现在,我们都走进了人生晚景,没想到他还是那么痴情。”
“所以中山王王睿推荐您为前锋主帅,我丝毫不怀疑老英雄出兵,阚伯周一定会退避三舍。”
“好吧,”贺阿莫兰听了文明太后的话,再也坐不住了,前方战事瞬息万变,一个在前方领兵打仗多年的将军深知争分夺秒的深刻含意。望着站立两边的十名女兵,贺阿莫兰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四十多年过去了,此时的阚伯周也许再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少年,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以将军这十名红粉佳人,就敢去闯狼群虎窝,干妹妹您也不怕他把您撕成碎片?”
“没有什么好怕的,中山王已去函让安定公胡国珍组织一支精锐部队,供您指挥。”
“好,中山王想得太周到了,我没什么说的,让我给家人告个别,我们就出发。”贺阿莫兰回后堂与家人告别,牵出她喂养的名叫“兰花”的白色战马,一行十二人,义无反顾地告别了盛乐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