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自此对吴王起疑,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口气能在一个月内就吞掉了这么多黄金?这不得不查!
次日,吴王的帅印重新归还朝延。
原本指向将军府的箭头,转了个方向,射向了吴王府。
阿诸,你的心思,我或许永远也猜不透。
福贵本就险中求。
因为有将军府的存在,所以孟狄的蛮荒大军一直无法进入益州。
两朝以来,益州都巩固如山。
现今,诸葛将军被奸人所害,又再把军权收回,那益州就是一盘散沙,无益于自毁活路。
思索良久,阿爹不但把军权重归于将军府,财政方面还多加了些预算给益州。
阿诸再三推辞,言词诚恳万千:“虽说臣父为奸人所害,但确实是失却了中州之地,乃罪臣,臣子亦是带罪之臣。所以,将军印受之有愧,还请圣上另选良臣。”
他说得如此的婉转含蓄,阿爹怎会不知其意。他给足了阿爹面子,还给了一个这么大的台阶下。
所以,阿爹当朝就把诸葛将军的罪臣之名,给平反了,重新修墓厚葬,并追谥了一个“护国公”。
阿诸这一主动的退让,实质是一种积极的进取。
他的隐忍退让,保全了诸葛将军含冤而死的尸骨,维护了将军府的尊严。
他来徐州仅三天,可是,做的事,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每次宫里宫外有人的地方就会流传许多版本,不管是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阿诸的,我都会静静地听,默默地想。
当事情变得极坏的时候,便会露出极好的一面。
我在烛火下抄写佛经,却是字字泣泪的凄凉,在最坏的路面前,做最好的打算——广寒宫里,孤长眠,我终没和阿诸见上一面。
五更天,烛火微光,我却毫无睡意。
香炉内的烟,轻袅淡去,青莲余味残留,青莲其实是含苦的,这淡淡的清香,内质中藏有一丝苦涩咽在喉中。
在阿诸回徐州的路上,他就已经打算要这么做了吧。只是这骨肉含心,在剜掉亲情骨的同时,是痛不欲生的。
阿诸你真能狠下心,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埋藏自己的父亲。
忠孝两难全,为了家族的命脉,有时候必须有所牺牲!
你能做得这么绝然,未偿不是你父亲的意思。又或者说,在你面圣的时候,牢中的诸葛将军早已自缢身亡。
阿诸,你的心在这么绝情的同时,也定然是痛彻如骨。
毛笔触到宣纸时,那白纸上的字,变得有些扭曲。
要想查找出一些真相,在查寻的过程中,我们总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在宣纸上,提笔写下一个日期——壹柒柒。
一百七十七天。
原来这么久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们上次一别,竟然半年就如此悠老地走远了。
时光,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老去。
我不停地咳嗽,心咳得似乎要崩裂——如此的匆促,阿诸再次不辞而别。
昨天,武相传书给我:世子已回益州布好阵。情况多变,言无不尽。
连杨昭的书信,都简明扼要:蛮荒凶险,不便多言,还请小主子多多珍重。
传闻,孟狄是个相当凶残霸横的蛮人,拥有九条命,相貌凶暴,杀人如麻;其妻祝虹,拥有火神之力,能借助火攻之势,迅速抢掠城池。孟狄率领的蛮荒大军有二十多万。这军队形成一种阶梯状,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二十波的军队向益州野蛮强攻。
幸好益州三面环山,一面涉水的天险阻隔,暂时让他们强攻不下,要不然,后果堪忧。
虽然,每年屡战屡败,却不能打消孟狄的野心。
现今,中州失立。而益州有六成的军队打了半年的仗,正值疲惫不堪,孟狄正好瞧准时机,赶来侵犯。
而吴王形迹忽变,已让阿爹猜忌防范。
所以,阿爹也暂无合适的人选来掌管将军府。
对于跟蛮荒大军拼杀多年的将军府,自有一套抵御孟狄的方法。
将帅之重,重于泰山。
阿爹自然不会轻易把巩固好的江山毁在吴王的手上。
寒风呼啸,窗外有细小的霜雪,轻轻的飘落。
白色点点的霜气,透着微弱的雪亮。
烛台上的蜡烛已流干了泪,虽然它的芯中点着火,却永远只能做着“温暖别人,伤害自己”的事。
蜡炬成灰,泪始干。照亮了别人的同时,就是在毁灭自己。
我搓着手,打点好行装,准备去一个地方。
“清和小阁”的布置格局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阿诸不在的这半年,他的卧室和书房,我都叫人每天来打扫。
天边露出一丝粉色的桃红,一轮红日正沿着远方的群山,慢悠悠地攀爬。
天空净蓝,微微地下着细小如婉瓣的霜雪。
霜降得真是时候,冻得我的心都是凉的。
我环顾他的书房,整洁得一尘不染,他回来的这三天,什么都没有动过,忙得连书房都没有踏进。
我深深地嗅了一口气,人不在了,这味道似乎都变淡了。
我路过后花园的时候,从拐角处传来了圆圆的声音——“姐姐……原来你也在啊。”
转过头的时候,她正好跑来拉住我的手。
她松了手,上下打量着我。
“姐姐,你……你……长得……真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才记得今天没带面纱斗蓬,只是想着出来半个时辰。为了不让奶娘在送早膳时生疑,我还得赶紧回去。
我打断她的话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这儿了?”
“我?我当然是偷跑出来的!”
顿了下,我又觉得好笑,这一前一后的,真是两个笨蛋啊。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兴致冲冲地拖着我往前跑。
我只好示意雪蕊带着侍卫们在门外等我。
“这是……要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微微地小跑着,实在是跟不上她兴奋的脚步。
“前两天,我跟世子在后花园。”
我愣了一下,问道:“是吗?你跟他在一起?”
“是啊。那天,我都没离开过他。”
半年来,他从未给过我音讯。却有人可以如此跟他待在一起,就是一天。